第 24 章
從十七樓下來,姜怡人還未走進創意部,遠遠就看見站門口東張西望的初陽。
原本神色慌張的人,看到她出現的那一瞬,肉眼可見松了口氣,然後快速擡腳朝她跑了過來。
“組長,你終于回來了。”
姜怡以為他是在擔心修改gg語的事而犯愁,彎唇寬慰: “別擔心,事情已經解決,沒耽誤對方公司正常發布。”
聽到gg能正常發布,初陽壓在心裏的那塊石頭悄然落下,可轉念想到辦公室還在哭泣的人,眉頭再次皺起: “……組長,你還是進去看看吧。”
“出什麽事了?”
姜怡見初陽一副欲言又止,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心跟着一緊,掠過他,加快腳步往裏走。
還未踏入辦公區,她便隐隐聽到裏面傳來女生低低的抽泣聲。
剎那間,姜怡猛然想起慕詩琳在會議室說過的話,這會兒根本不用其他人解釋,她便知曉發生了什麽。
原本圍在阮清清身旁的幾人,聽到腳步聲齊齊回頭看了過來。
“組長,你來勸勸小清清吧,從你上樓開會她就哭到現在。”
程旭臉上表情凝重,似乎覺得這次gg出錯,他有不可逃避的責任,是他讓阮清清再堅持一天的: “gg的事您要責怪,我願受罰。”
“程旭哥,這事跟你沒關系!”
阮清清見他主動把錯攬自己身上,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着急忙慌走到姜怡跟前,哭得泣不成聲道: “對不起組長,我昨天中午是接到慕總監打來的電話,說客戶要求重改gg語的事,我本想睡醒就去跟你彙報的,哪知醒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語畢,阮清清無地自容地垂下頭,根本不敢去看姜怡那雙黑淩淩的眼睛,任憑眼淚往下砸。
昨日她好心叫自己提前下班,回家好好休息,她卻因夜間高燒不退,徹底把改gg語的事抛之腦後。
直到今早去醫院打吊針才恍然想起,當即拔了針頭馬不停蹄往公司趕,可還是晚了。
當她嚎啕大哭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程旭他們都吓了一跳。
阮清清想到這些,越發愧疚地擡不起頭: “組長,我甘願受罰,就算我現在被開除,也希望你別牽扯其他人,這事跟他們都沒關系,是我自己疏忽導致的。”
姜怡從進入辦公室,就沒機會開口說過話,等他們一個個說完,目光落在阮清清沾着輸液貼的手背上。
小姑娘白淨纖細的手背,因滲血形成的紅腫部位格外觸目驚心。
姜怡擡手在阮清清發頂輕揉了兩下,略微皺眉: “小清清還沒轉正就要走,看來是不想待在我們創意部?”
“……”
阮清清遲鈍擡頭,濕漉漉的睫毛上挂滿淚珠,薄霧之下紅彤彤的眼眶滿是疑惑,就算此刻停止了哭聲,身體仍然一抽一抽的。
察覺姜怡可能誤會她說的話,急得語無倫次: “組長,我不是,我沒有。”
初陽實在看不下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小清清,組長的意思是要你安心轉正,修改gg語的事已經解決,并且沒耽誤客戶發布的時間,所以你們誰都不用接受處罰。”
“誰說不用!”
姜怡語氣極速轉厲,視線再次掃過幾人: “事情雖然是解決了,但這種細節問題終究出在我們創意部。”
“為了讓大家以後能長記性,懲罰就是……”
姜怡故賣關子,在場幾人面面相觑,紛紛屏住呼吸。
“把辦公室所有區域打掃一周吧。”
姜怡大喘氣脫口,幾個大男生均松了口氣,随即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組長,打掃兩周我都沒意見。”
初陽要被陳易飛這傻子給氣笑,姜怡明顯是讓阮清清減輕愧疚才這麽說,看似懲罰實則跟懲罰完全不沾邊的活,稍微細想就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他卻在這瞎接話。
初陽怕他再說加掃一周,急忙朝他後腦勺拍了下: “人傻力氣大,我們這些人裏,就你會掃地啊。”
陳易飛不明白他為何拍打自己,仍舊老實回答: “上學那會兒我是衛生委員,确實會掃地。”
“……”
話畢,其餘幾人毫不留情上去一人拍了一掌。
阮清清紅着眼看辦公室這一幕,內心瞬間被感動填滿,微酸的鼻尖再次蔓延到眼眶,哭着哭着就笑了。
“那我請大家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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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不用加班,姜怡準時打卡踏出公司大門,只是還沒走幾步,放大衣兜的手機嗡嗡震個不停。
她邊走邊彎腰拿出,本以為是林思瓊的催促電話,然而看清是慕錦茵時,右眼皮下意識跳了跳。
任憑手機在掌心震動,約莫過了半分鐘,姜怡才慢悠悠接通: “……喂,你找我有事?”
“不是已經下班了嘛,接個電話還要那麽久。”慕錦茵癟嘴抱怨,怕她誤認為自己是來打聽顧牧言消息的,又主動解釋: “放心吧,以後顧牧言的事我都不會再關心了。”
“……”
姜怡有些意外地拿下手機看了眼,是她本人沒錯,看來,她真被上次的話傷到了。
清清嗓子,問道: “哦,那你這次找我什麽事?”
“……”
得知她是真怕自己問關于顧牧言的事,才遲遲不接電話,慕錦茵語氣頓時有些不太好: “也沒什麽啦,就剛剛我堂姐打電話過來問我認不認識你。”
“你堂姐?”
姜怡對于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堂姐有點懵,在腦中搜尋一圈,确定沒什麽印象,遲疑地問: “……我貌似跟你堂姐不認識吧?”
“怎麽會不認識,她就是你們客戶部的慕詩琳啊!”
話音落下,姜怡掃碼進站的動作微頓,極其意外地開口: “慕詩琳是你堂姐?”
她之前想不通的事,現在瞬間清晰明了。
難怪當初顧牧言出現在國福的時候慕錦茵神色淡然,似乎早知道來的人會是他,反而看到她還有些意外。
原來慕詩琳早透露給慕錦茵,顧牧言是雲瑞總經理的事。
沒準國福那個項目也是慕詩琳談成的。
“嗯,對啊。”
慕錦茵不想跟姜怡把關系解釋得太細,直奔主題道: “其實我放棄顧牧言不是因為他那天說的話,畢竟上學那會兒難聽的話他也沒少說,只是……”
她停頓了下,有些不太情願: “只是得知我堂姐也喜歡他,并且還有告白的打算,這才斷了心思。”
“我承認慕詩琳比我優秀,無論學歷,氣質,工作能力她都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所以我沒必要跟她去競争,也不想自己輸得太難看。”
姜怡不小心撞到身旁的人,才意識到自己走神有多嚴重。
不是驚訝她說慕詩琳喜歡顧牧言,而是聽到“告白”那兩字心口倏然一緊。
感覺就像得知兩人已經在一起,有點悶到喘不過氣來。
良久後,姜怡出聲反問: “所以你打這個電話是想告訴我,你把我跟顧牧言以前的事都跟她說了。”
“怎麽可能!上學那會兒雖然不喜歡你,但也不是大嘴巴的人,誰拿這事到處去宣傳。”
上次在國福大廳顧牧言警告的話還歷歷在目,她哪還敢去亂說。
慕錦茵委屈地癟癟嘴: “我只告訴她,我們是高中同學,其他的什麽都沒說好吧。”
職場中不管是新戀情還是舊事,隐私一旦宣揚出去,終究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她很讨厭那種感覺。
慕錦茵選擇隐瞞沒說,姜怡是感激的: “哦,那謝謝你啊。”
“切,我打這個電話才不是想聽你說謝謝。”
慕錦茵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嘀咕: “我不能跟我堂姐比,但你可以啊,我寧願喝你們倆的喜酒,也不想喊顧牧言一聲堂姐夫。”
姜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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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鐵站出來,霞光已被黑暗籠罩,整座城市夜燈斑斓閃爍,霓虹燈溫柔地鋪陳。
姜怡邊走,腦子還在想慕錦茵挂斷之前那句話。
堂姐夫?
啧,她聽着也怪別扭的。
姜怡心不在焉地踏入電梯,擡手去按關門鍵時,目光下意識瞥了眼十一樓按鍵。
即使住那麽近,如果不想碰面也是看不到他人的。
況且,他們似乎好久沒在電梯裏碰到了。
抵達十二層,姜怡剛剛出電梯間,樓道上就能聞到陣陣焦香味,四處飄散。
直至開門進屋,那股焦香味越發濃烈。
姜怡彎腰換鞋的同時,頻頻扭頭朝廚房方向看。
不一會兒,圍着圍裙的林思瓊端着盤子走了出來: “呦,點還踩得挺準,聞着味跑來的?”
姜怡失笑,她還真是聞到味才加快了步伐,脫掉大衣将包包放在玄關櫃上,轉身慢悠悠朝餐桌走去。
當看清滿滿一桌海鮮大餐時,詫異挑了下眉眼: “你發財了,不僅親自下廚還大出血!”
林思瓊摘掉身上的圍裙,挑眉一笑: “方研的獎金到賬,犒勞犒勞我啃了半月面包的胃。”
她拉開椅子坐下,擡手催促姜怡: “別站着了,快去洗手過來吃飯。”
“哦。”
姜怡轉身前,側眸弱弱問了句: “那這頓大餐我該感謝你,還是謝謝出資的成嘉禮呢?”
“……”
林思瓊被她這話氣笑,沒好氣地說道: “愛吃不吃,我撐死願意。”
“別,謝謝林老板慷慨解囊。”姜怡笑着往廚房跑,還不忘叮囑: “等我哦,就一分鐘。”
敞開胃,吃了兩只椒鹽蝦,姜怡才後知後覺品出味道不對。
平時林思瓊廚藝比她還差,這種高水平的技術活,絕對不可能出自她的手。
她拿起一只椒鹽皮皮蝦,手指在桌面晃了一圈: “買海鮮,送的外加工吧。”
林思瓊啃螃蟹的動作微停,擡眸對上姜怡似笑非笑的表情,嘿嘿笑了兩聲: “我又沒說是我自己做的,帶圍裙端菜是為了彰顯儀式感。”
說着,她便彎腰從旁邊櫃子上,拿出早已醒好的紅酒,朝姜怡挑眉一笑: “喏,配上這個才算完美。”
下午去訂海鮮的時候特意去隔壁店買的紅酒,平時她倆都不愛喝酒,家裏也沒有儲存酒的習慣,只是想到最近兩人分別半月,喝點紅酒增進閨蜜間的感情。
“我就喝一杯啊。”姜怡接過放在鼻尖聞了聞,唇角微彎: “這酒不便宜吧?”
林思瓊舉杯與她相碰,低頭輕抿了口,不以為意道: “還行,今晚這頓花了差不多一萬。”
聽到這個數字,姜怡眉梢微擡,低頭小口小口抿着,深怕浪費一滴。
林思瓊花錢一向大方,掙二十萬花一萬算不上什麽,畢竟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爸媽也不需要她操心,都有掙錢的能力,可年紀越大越還是要為以後做打算的。
“有了錢就存起來,你這種工作總不能幹一輩子。”姜怡苦口婆心勸導。
林思瓊放下酒杯,單手撐着下巴沉思: “當然不幹一輩子,我只是讓自己身體健康的同時,多享受當下生活罷了。”
她想到昨日上娛樂版頭條的女明星,出聲感慨: “祝佳佳你知道吧,就因她前任跟身邊助理隐婚生子,跑去酒吧喝酒療傷被娛記拍到,苦等的愛情沒了不說,事業也跟着受到影響。”
林思瓊端起酒杯又喝了口,接下來的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給對面的姜怡,扯着嗓子輕嘆。
“所以我說女人就該愛自己,喜歡什麽就努力去争取,別給自己人生留遺憾,真要等人家日久生情在一起了,誰還會留在原地等你。”
“……”
姜怡垂涎半天的蟹殼膏,聽到她這話瞬間沒了胃口。
悶不作聲盯着桌前的紅酒,幾秒後,拿過仰頭一飲而盡。
林思瓊見狀,詫異地睜大眼睛,剛想問問這家夥啥時候偷練酒量了,就見她再度往杯中倒酒,急忙擡手擋住。
“喂姐妹,好酒也不能這麽喝啊。”
林思瓊把她手中酒瓶搶了過來,皺眉問道: “怎麽,工作不順?”
姜怡盯着對面的林思瓊晃了晃頭,越發覺得眼前視線模糊: “沒有,挺好的。”
說完,她便把腦袋搭在自己胳膊上,面色看似喝多遲鈍,腦海裏卻異常清醒。
甚至連今早顧牧言示意她放心的眼神,以及嘴角上揚的那抹笑容都格外清晰。
當下那一刻,她只感覺有暖流傾注,流淌全身。
現在回想,不管他的眼神還是笑容都像一把細細的鈎子,勾住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那種感覺并不陌生,早在十年前那個盛夏的球場上,她曾為少年熱烈的跳動過。
姜怡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兜兜轉轉那麽多年,她終究沒能為當年的被迫分手而釋懷。
所以十年之後的今天,不得不承認,她再次喜歡上了顧牧言。
林思瓊有句話說得很對,朝夕相處就會日久生情,誰也不會留在原地繼續等你。
所以,她不想自己成為林思瓊口裏的女明星,更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
這次。
她是否能像高中那般無所畏懼,不去考慮任何事情,任何因素,任何人。
奮不顧身。
再勇敢,追他一次。
答案是,會的。
因為她想跟顧牧言談戀愛,談場永不分手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