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思瓊。”
    姜怡一拍桌子坐起身，泛着酡紅的小臉看似醉意朦胧，那雙清淩淩的鹿眼卻格外認真。
    “我想重追一次顧牧言。”
    聽到這話，林思瓊握住紅酒瓶的手腕一哆嗦，差點沒摔落在地，她急忙咽下嘴裏食物，詫異道: “你沒喝多吧?”
    姜怡這些年不談男朋友，她旁敲側擊問過是不是沒放下顧牧言，可人家嘴硬就說跟他沒關系，純屬是沒碰到心動的。
    現在好了，顧牧言回國不到一個月她就按捺不住寂寞，喝點小酒就直言要去追人。
    真是七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林思瓊拎起酒瓶，主動給姜怡空杯倒滿，彎腰推到她跟前: “乖，喝完去睡個好覺，夢裏啥都有。”
    姜怡緩緩垂眸，目光直愣愣盯着眼前紅色液體看了幾秒，然後伸手拿起酒杯，仰頭一股腦盡數喝完，意氣風發地放下空杯。
    她執着的眼神再次看向林思瓊，像要證明自己沒醉，鄭重其事道: “我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
    怕她聽不明白，又一字一句地重複: “我說，我要追顧牧言，像高中時那樣，再追他一次。”
    或許這會兒她腦子混沌不清，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所有言論像酒後沖動所致。
    但追他的這個念頭，如同野草，深深在心底紮了根。
    以至于第二次睡醒後，便開始付諸實際行動。
    姜怡提前半小時起床收拾自己，平日穿着打扮沒變，只是在眼尾畫了條不太明顯的內眼線。
    她記得以前顧牧言說過，他很喜歡自己這雙黑溜溜的鹿眼。
    況且愛情專家也說了，想要對方注意到你，就要把自己的優點凸顯出來。
    姜怡為了讓這番努力沒白費，特意去電梯間與顧牧言制造偶遇。
    可能是運氣不好，她來回乘坐兩趟，連他人影都沒看着。
    姜怡暗自吐了口氣，打算重坐一次時，卻好巧不巧又碰到下樓去拿快遞的阿姨。
    兩人對視一眼，她極其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阿姨見姜怡主動朝自己笑，開口打破沉默，好奇地問: “小姑娘，你這是忘拿東西了?”
    姜怡長睫微垂，面不改色地扯謊: “嗯，出門太急，手機忘拿了。”
    阿姨似乎還挺理解他們年輕人丢三落四的行為，笑着說: “哎，我孫子經常這樣，好不容易下樓了，又急急忙忙趕回來取東西。”
    姜怡牽牽嘴角，擠出一絲笑，沒接話，好在電梯及時抵達一樓。
    她腳步往後挪了挪，擡手示意阿姨先走，随後裝模作樣跟着走了幾步，見阿姨背影消失在拐角，又急忙跑回電梯內，按下關門鍵。
    見電梯徐徐上升，姜怡懶懶靠在電梯壁上深深嘆了口氣，這次再碰不到顧牧言，她可真不好意思坐下去了。
    上升停靠的樓層不多，唯獨停下來的樓層也沒人進來，本以為這次也沒希望時，即将到達十一樓，電梯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姜怡忽地站直，對着鏡面整理好頭發，裝出副剛進來的摸樣。
    果然，外面站着的人正是顧牧言。
    男人冷俊的五官随着電梯門展開，一點點呈現出來，一身黑色薄呢大衣裏貼合着高定西裝，雙腿筆直站定着。
    他身上獨有的氣質，宛如古時候飽讀詩書的名門貴公子，溫潤矜貴，又疏離萬分。
    “早啊。”
    姜怡微笑着打招呼，見人半天站着不動，皺眉輕聲詢問: “不……上來嗎?”
    顧牧言側眸瞧了眼電梯顯示屏，确定箭頭朝上，淡聲道: “我不上樓。”
    “……”
    姜怡立馬偏頭看去，這才發覺自己按的是十二樓，思考着要如何解釋時，眼見電梯門要合上，本能地擠了出去。
    與他并排站穩後，低聲解釋: “哦，那是我坐錯了。”
    顧牧言不動聲色地垂下眸，靜靜看了她幾秒，而後仰起頭，嘴角很輕地勾了下。
    姜怡低頭扣着指甲，正努力尋找話題來打破這刻的沉默，自然沒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
    “對了，你平時都是這個點去公司嗎?”
    七點零五分，比她平時早了半個小時。
    “嗯，差不多。”
    聞言，姜怡掀起眼簾偷偷瞄他一眼，故作平靜道: “哦，這段時間沒在電梯碰到你，最近工作很忙?”
    顧牧言詫異偏頭，以往兩人見面從不談論他工作上的問題，而今天她似乎有點像沒話找話，半晌，随口應聲: “嗯，最近在接觸幾個新客戶。”
    電梯重新打開，兩人前後腳走了進去。
    姜怡見他直接按下負一層，捏住包鏈的手指來回絞了好幾圈，不知如何開口說蹭他的順風車。
    就當她思索無果，伸手準備去按一樓時，顧牧言聲音及時響起: “順路，一起吧。”
    “好啊。”姜怡幾乎搶答完成。
    話畢，她便察覺男人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緊鎖着自己，不擡頭都能想象到他臉上的驚愕。
    片刻的沉默後，姜怡極其淡定地扭過頭，呵笑兩聲: “其實……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
    “哦，什麽事?”
    顧牧言并未收回視線，目光仍定格在她臉上，借着頭頂瀉下來的燈光，看清她今日的妝容跟往日有所不同。
    女孩巴掌大的小臉下，睫毛濃密纖長，漆黑清澈的鹿眼尾部線條做了加深，使得她那雙眼睛更加明亮有神，搭配那張精致小巧的五官，在這昏暗電梯內漂亮到晃眼。
    姜怡被他直勾勾盯着，不好意思的別過臉，輕咳出聲: “你昨天不是說我只有口頭感謝麽，既然這樣，下班後請你吃飯。”
    顧牧言眸光微閃，因為驚訝眉梢很淺的擡了下，自重逢以來，這還是姜怡首次提出請他吃飯的邀約。
    似是想到什麽，他嘴角莫名地彎了起來: “今天需要跟客戶部出席一個應酬。”
    聽到“客戶部”幾個字，姜怡猛然擡頭: “慕總監也會去嗎?”
    見她反應如此強烈，顧牧言狐疑的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兩秒，而後若有所思點了下頭。
    “嗯，作為部門負責人她當然會在場。”
    姜怡緩緩垂眸，腦子不自覺去幻想兩人出雙入對的畫面，翹起的嘴角逐漸斂起，顯然沒了剛才的熱情。
    “哦，那等你有時間再說吧。”
    -
    或許今日起得太早，再加上昨夜喝酒的緣故，姜怡盯着電腦，酒後暈眩感姍姍而來。
    好在這會兒處理的都是之前審過的文案，不用太費腦子，連續看了好幾個gg片，那種暈眩感才逐漸消失。
    中午沒什麽胃口，打算去食堂喝點蔬菜粥暖暖胃。
    姜怡拿上手機，去往食堂的路上收到林思瓊發來的微信。
    別人家的小嬌嬌: 【小魚，你今早幾點走的，我醒來去你房間人影都沒了。】
    姜怡勾唇，想到林思瓊昨夜喝得醉醺醺，還一本正經給她出招追人的摸樣，就覺得好笑。
    【不是按你教的方法追人去嗎。】
    別人家的小嬌嬌: 【呦，你這速度可比高中積極多了，哼，看來不是當初我求你追人那會兒呢。】
    姜怡知道這家夥又開始打趣自己，無奈抿唇笑開: 【睡不着，就打算來個電梯偶遇。】
    別人家的小嬌嬌: 【嗯哼，戰果如何?】
    姜怡斂唇: 【人是碰見了，但約飯沒成功。】
    別人家的小嬌嬌: 【你約飯還能失敗!】
    姜怡: 【他今晚要跟客戶部出席應酬，而他……師妹也在。】
    林思瓊看到這條消息，明顯看出某人是醋了，笑着轉動椅子，指尖在屏幕瘋狂打字。
    別人家的小嬌嬌: 【小魚，我覺得你最好親自探一探顧牧言的心思，總不能一昧聽你們公司那些人瞎傳，我們報道的八卦新聞都真真假假呢。】
    姜怡沉思片刻: 【嗯，知道了。】
    将手機放回兜裏，姜怡簡單打了幾個小菜，端着蔬菜粥找了個靠窗位落座，只是剛喝兩口，鼻尖隐隐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濃烈，反倒很好聞。
    她扭頭看去，穿着得體大方的慕詩琳正端着餐盤坐了下來。
    兩人目光對上，她先笑着打招呼: “不算在食堂相遇，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吧。”
    姜怡低下頭，攪拌碗裏的熱粥，嘴角微扯: “嗯，是好久了。”
    慕詩琳莞爾一笑，拿起湯勺喝了口湯，随口說起: “我昨天才知道，你跟錦茵是同學，而且還是南川畢業的，這麽算來，你們跟我師哥還是校友呢。”
    聽到慕詩琳喊出“我師哥”這個稱呼時，姜怡握住勺子的指尖下意識緊幾分。
    不怪同事之間瞎傳，她本人不分場合喊顧牧言師哥，這行為足以讓人臆想紛紛。
    停頓了會兒，她淡淡一笑: “嗯，顧總是南川學霸，雖然大我們一屆，但名聲遠揚。”
    聽她這麽說，慕詩琳嘴角輕揚，眉眼間竟是自豪的神情，似乎并不意外顧牧言是一如既往的優秀。
    “哦，那你知道他有什麽愛好嗎?”
    話落，姜怡忽地扭頭去看慕詩琳，不清楚她是單純問問，還是別有用意。
    慕詩琳對上她嚴肅的表情，嘴角動了動: “……是我問錯話嗎?”
    姜怡輕眨着眼睫，察覺自己過于敏感，緩緩收回目光，長睫微垂: “沒有，就挺詫異你會問我這個。”
    “嗯，怪我沒說清楚。”
    慕詩琳環視周圍一圈，見周邊沒什麽人，偏頭靠近她，悄聲說道: “是這樣的，今晚我跟師哥有個應酬，見結束時間尚早，就想請他看場電影，可又怕他不喜歡，想到你們是校友，多少知道他的喜好。”
    姜怡食不知味咽下口裏的蔬菜粥，這會兒特想端着餐盤豪氣起身離開，說句這事你問誰不好，偏偏找我幹嘛。
    奈何現實卻不允許，太有失風度。
    她淡然地放下勺子，嘴角扯出抹牽強笑意: “顧總是你師哥，想必你要比我們這個校友更了解他吧。”
    啥意思?
    要表白，還找她這個前女友取經。
    慕詩琳有些苦惱的垂下頭，輕嘆一聲: “不瞞你說，師哥在國外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就算我們經常出去聚會，我還是不清楚他的喜好。
    她輕戳着盤中的飯菜，像是陷入某段回憶: “他總喜歡獨自坐在角落裏，不怎麽說話，參與感極淡，有時候我覺得他或許因為大家都是容城人，所以才會抽時間出來，不然肯定約不到他。”
    姜怡笑意逐漸收斂，不承想，她得知顧牧言在國外的消息，竟是從情敵口中知曉。
    聽到顧牧言喜歡獨自坐在角落，腦中一下子聯想到他之前說，在異地他鄉會感到孤獨的話。
    她指尖微蜷，情緒莫名被慕詩琳的話代入，不想告知的話脫口而出: “其他的我不清楚，但看電影這事他應該不排斥。”
    以前他們周末約會去電影院次數蠻多的，如此看來，顧牧言應該不反感看電影。
    “你見過他去看電影，跟誰啊?”慕詩琳從回憶中抽離，偏頭看向姜怡。
    “……”
    姜怡回神，含糊搪塞了句: “就聽別人說的。”
    她低頭快速吃了幾口，完全沒咽下就端着餐盤站起身: “等會兒創意部還有個小組會要開，我先下去準備了，你慢慢吃。”
    慕詩琳看着她倉皇離開的背影，眉梢微微皺了起來。
    是她的錯覺嗎?
    感覺姜怡不太願意提起顧牧言。
    姜怡将餐盤放入餐車，低頭往外走時，心裏還在懊惱自己剛剛的沖動之舉。
    她不僅給情敵提供情報，貌似還落荒而逃了。
    哎，首次交戰。
    在對方不知自己意圖的情況下，完敗。
    與慕詩琳食堂這一戰，姜怡感覺就像在跟某人吵架，途中有句話沒罵出口而耿耿于懷。
    整個下午，她在後悔自己不應該先行離場，陷入自我檢讨之中。
    直到下班回到家，腦中還不斷模拟，下次再碰到慕詩琳該如何應對的情形。
    姜怡盤腿靠坐在沙發上，想得正入神時，放在腿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低頭看了眼，目光微頓。
    顧牧言: 【今晚估計沒那麽早回家，麻煩你帶松果下樓遛幾圈，它兩天沒出門了。】
    姜怡盯着這條信息來回深吸了好幾口氣，依舊覺得氣息不順。
    怎麽他每次跟人家出去吃飯，松果就要丢給她!
    姜怡輕輕不輕不重敲打着手機屏，心想，人家都要跟你告白了，這會兒還有心情想着松果呢。
    哎，就算此刻心裏有萬般不願意，仍舊假裝大氣回複: 【哦，知道了。】
    這條信息發送過去好幾分鐘，一直沒收到他的回複。
    姜怡站起身，換好衣服準備下樓時，手機再次震了起來。
    點開查看，竟是顧牧言回過來的一條語音。
    她順手點開擴音放在耳側。
    顧牧言似乎還在酒局上，背景有些嘈雜，而他低沉且帶着點磁性的聲音，混在其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今晚沒同意你吃飯的邀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