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靜谧的客廳內，這條語音清晰到帶有回音一般，擴散至每個角落。
    姜怡眼睫動了動，似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點開又重聽一遍。
    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滾燙的岩漿，欲要将她耳廓灼傷。
    僅一瞬，姜怡便及時拿開。
    回想他那句“生氣了”尾音稍稍上揚，就像是把軟勾，緊勾住她那顆狂跳不止的心。
    熟悉的語調，如同當年被他擁在懷中，男人偏頭貼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詢問: “是生氣嗎?”
    溫熱的呼吸在她脖頸處游離，帶着暧昧的引誘: “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思極此，姜怡抖了抖身上泛起的一顆顆粟栗，忙把手機扔在玄關櫃上，急匆匆跑進廚房，打開冰箱，從裏面拿出一瓶冰水，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半瓶，那股燥熱才算消散。
    十七八歲的年紀，喜歡都是純潔無瑕，沒覺得缱绻纏綿，只有甜入心底的幸福感。
    如今熟女的她卻沒了那番單純，現在怎麽聽都有種淡淡的誘惑。
    之後又猛灌了幾口水，等心緒徹底平靜，姜怡才走出廚房換鞋下樓。
    她自然也沒去回那條信息。
    彎月懸于漆黑的夜空，倒映在江面之上，水面猶如一幅整面明鏡，秋風吹過，泛起陣陣漣漪。
    鑒于松果調皮愛動，姜怡沒敷衍帶它在園區遛彎，穿過馬路去對面的江邊。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在甲板上逗留的人不多，冷風拂過，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松果，我們換個地方，這邊風太大了，姐姐會感冒的。”
    小家夥像聽懂了她的話，先蹭了蹭她褲腳，随即轉身往灌木叢較多的地方跑去。
    姜怡慢悠悠跟在它身後，嘴角微微牽起。
    看看，孩子懂事了。
    跑道這邊遛狗的人明顯比甲板上多，松果碰到喜歡的玩伴，搖着尾巴就上前打招呼。
    圍着同伴轉了兩圈就離開，樂此不疲尋找下一個。
    直到看見一只溫順的貴賓犬，它再次扭着屁股跑上前，這次格外熱情。
    姜怡也随它，只要不惹禍，她都不幹預。
    誰知下一秒，松果竟然伸出舌頭去舔人家粉嫩的小嘴。
    “……”
    姜怡眼眸微睜，沒料到它還有這番操作。
    心裏默默吐槽，果然好色不分種類，遇上好看的親了再說。
    她急忙上前要去制止它這種行為，然而牽着貴賓犬的女孩率先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又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之後淡然地轉過身，若無其事打着電話。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小咪都生病了，怎麽還有心情在外面玩呢!”
    姜怡聽到這話，腳步微頓，視線落在任由松果舔它的貴賓犬身上，它看着乖乖巧巧，實際精神狀态萎靡。
    “我不管!你養的狗，自己回來照顧，我才懶得送醫院。”
    對方不知又說了什麽，女孩氣得直接把電話挂斷，牽着病恹恹的貴賓犬拂袖而去。
    姜怡盯着女孩走遠的身影，忽然想到什麽，眼看松果還想追過去，用力拽住牽繩。
    “走，松果，我們回家。”
    見它不願意，姜怡連拖帶拽地把它弄了回來。
    十幾分鐘後，一人一狗順利抵達顧牧言家裏。
    姜怡瞅了眼牆上時鐘，蹲下身，歪着腦袋似笑非笑道: “小松果，思瓊姐姐已經回來了，你見着了嗎?”
    正埋頭吃狗糧的松果聽到這話，停頓兩秒，然後假裝沒聽着，繼續幹飯。
    只是哼哧哼哧的咀嚼聲逐漸放大，生怕下一秒沒命吃似的，模樣極其搞笑。
    姜怡沒忍住，別過頭無聲勾勾唇角，收斂後，又一本正經回頭盯着它。
    “逃避沒用，始終要面對的。”
    她故意停頓半秒: “如果你幫姐姐一個忙，或許這事就好辦。”
    這話果然好使，原本裝傻充愣的松果立馬擡頭望着她，一副你說什麽都願意幹的表情。
    姜怡滿意地彎了彎唇，即刻掏出手機，指揮它擺拍動作: “其實很簡單，你四肢癱着別動，臉上做出無精打采的表情，記住，要真實。”
    松果根據姜怡的指揮，頭一偏，随意癱在地上。
    “對對對，這個就不錯。”
    姜怡連拍了好幾張，盤腿席地而坐，邊挑選照片，邊叮囑: “松果，等爸爸回來，你還得保持這個狀态知道嗎，別被爸爸拆穿了。”
    “汪汪!”松果不解地朝她狗叫。
    “具體原因你就別管了，反正事成之後，你想吃的想玩的，姐姐統統滿足你。”
    圖片發送成功，姜怡放下手機，雙手捧起松果腦袋，用力親了幾口: “想要姐姐這麽親親的話，待會兒也要好好表現哦。”
    松果似乎很享受姜怡這般親昵的互動，晃了兩下尾巴，立馬癱回擺拍的樣子。
    姜怡被它模樣逗笑，正打算誇它幾句，顧牧言的信息及時回了過來: 【怎麽回事?】
    姜怡瞥了眼乖乖躺地上的松果，指尖快速編輯: 【不清楚，從江邊回來就這樣了，你要不回來看看吧，我瞧着松果挺難受的。】
    顧牧言: 【好，知道了。】
    姜怡盯着這條信息，嘴角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擡手揉了揉松果，低聲感慨: “其實爸爸挺在乎你的，現在跟人約會的心思都沒了。”
    顧牧言沒說幾點能到，但為了不穿幫，之後的時間裏，只能委屈松果躺着別亂動。
    姜怡為了陪它共患難，也盤腿坐在地毯上。
    她單手撐着下巴，眼睛盯着牆上行走的時鐘，心裏默默跟着倒數，在這無聲的夜裏，哈氣不知打了多少個。
    一低頭，松果先頂不住困意，沉沉睡過去。
    姜怡半眯着眼，強撐着，終于在十點二十分前，門外傳來動靜。
    她急忙坐直身子，用指尖輕戳了戳睡着的松果。
    戳一下沒反應，兩下還沒反應，眼看房門要打開，她指尖力道加重，松果驚醒的同時，房門緩緩從外打開。
    姜怡忙不疊給松果使眼色，好在這家夥聰明，反應也快，立馬耷拉着耳朵，懶洋洋趴下。
    “你回來啦。”
    姜怡扭頭看向顧牧言，露出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嘆聲道: “松果情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依舊看着沒精神。”
    顧牧言視線在姜怡臉上停留幾秒，随後才漫不經心落在，看似無精打采，實則極為享受躺姜怡身邊的某狗身上。
    這幅畫面他如果沒記錯，前不久它才剛剛表演完。
    他跟松果相處了十年，它的一言一行都太過熟悉，以至于收到姜怡照片時，松果微微翹起的尾巴早已暴露。
    顧牧言只是想不明白，姜怡為什麽會用這樣的方式，将他哄騙回家。
    “沒事，讓它再躺半個小時就好。”
    顧牧言把手裏拎着的食盒轉身放在餐桌，扭頭去看臉上還帶着錯愕的姜怡，目光平靜: “回來路過美食街，看着味道不錯，便給你帶了一份。”
    前一秒還詫異他對松果如此敷衍，下一秒姜怡就被桌上食盒所吸引，遲疑片刻，溫聲問: “……是什麽?”
    看不清盒中裝的是啥，淡淡的香辣味卻早已飄散出來。
    “小龍蝦。”
    顧牧言脫下外套挂在臂彎，在她開口詢問什麽口味前，先出聲告知: “香辣味的，沒加麻。”
    “……”
    得知是小龍蝦，還是她最愛的香辣味，姜怡舔了舔唇，垂眸盯着松果看了幾秒，果斷放棄與它同苦，投奔美食的懷抱。
    不管顧牧言發沒發現他們玩的小把戲，人回來就行。
    由于在地毯上坐太久，起身時，雙腿微微發麻，姜怡本想撐着電視櫃站起身，一只寬大的手掌出現在眼前。
    視線在男人骨節分明指尖定格兩秒，拒絕幫忙的話到了嘴邊，又及時咽了回去。
    她唇角輕勾，緩緩伸出右手，放入他幹燥溫熱的掌心。
    “謝謝。”姜怡站起身時，還禮貌性問了句: “你吃了嗎?”
    “特意給你買的。”
    顧牧言松開她的手，微涼的指尖仿佛還殘留她掌心細膩的餘溫: “算是賠禮。”
    姜怡不解眨眼: “什麽賠禮?”
    其實他整個晚上都在等姜怡的回複，害怕她真生氣而不安，畢竟這是小姑娘首次請他吃飯，最後卻不能如願。
    收到她發來松果的照片那一刻，提起的心才能安然落下。
    顧牧言勾唇，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沒同意你吃飯的邀請。”
    他雖然沒把話說明，姜怡卻通過晚上那條信息恍然明白其中意思，紅着臉垂下頭，默默往餐桌走去。
    直到男人視線沒落在她身上，緊抿的唇角一點點翹起。
    這麽多年過去，他仍然記得她吃小龍蝦，喜歡加辣不加麻。
    味道正如他所言，色香味俱全，香辣的味道全然浸透在肥嫩肉身裏，一口下去，彌漫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姜怡連吃了好幾個，一偏頭就對上松果可憐巴巴的眼神，咀嚼動作微頓，心虛感油然而生。
    她抽出紙巾漫不經心擦拭着指尖，目光轉向廚房，去尋找顧牧言的身影。
    不知男人在忙碌什麽，高大挺拔的背影對着客廳，身形莫名有種不可言喻的性感。
    姜怡清清嗓音，試探性問道: “松果能吃小龍蝦嗎?”
    顧牧言側身從冰箱拿出一個青檸檬，視線瞥了眼操守極強的某狗，嘴角輕扯: “它身體不舒服，還是老實趴着吧。”
    松果可憐的小眼神逐漸演變成幽怨。
    姜怡愛莫能助地朝它眨了眨眼，而後重新戴上手套，繼續奮戰小龍蝦，只是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林思瓊說的試探。
    她慢吞吞剝着蝦殼，目光再次看向廚房，猶豫片刻，随口扯了個話題: “那個，你提前回來沒關系嗎?”
    按照這個時間點應酬結束，不出意外的話，慕詩琳應該提出看電影的邀請了。
    “該談的事情已經敲定，沒必要再待下去。”顧牧言沒回頭，繼續将洗好的檸檬切片。
    姜怡順着剛才的思緒，下意識開口: “慕總監沒邀請你去看電影?”
    顧牧言手上動作頓住，忽地扭頭看她: “你怎麽知道。”
    “……”
    姜怡舔唇，故作鎮定: “中午在食堂吃飯，她說的。”
    聞言，顧牧言轉過身，目光直勾勾看着她，從她閃躲的眼神中似乎猜到些什麽，眸底笑意漸濃。
    本不想拆穿她的小心思，卻又着急證實心中所想，把話直接挑明。
    “所以你特意讓松果裝病，目的就是不讓我跟她去看電影?”
    “……”
    姜怡唇角微動，因心虛眼睫眨個不停，欲要開口解釋，腳踝處隐隐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
    她愣了片刻，随即突感不對，低下頭，眸光微頓。
    原本趴在電視櫃旁裝病的松果，不知何時鑽到桌下。此時正伸出舌頭看着她，意圖要她施舍幾塊龍蝦肉。
    一臉傻呵呵的摸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敗露。
    “……”
    姜怡扶額，什麽叫不打自招，這會兒親身體驗了一把。
    自知理虧，她長睫低垂，想着要如何開口道歉時，顧牧言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些年除了你，就沒和別人去過電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