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姜怡仰頭望着眼前的男人,嘴角笑意逐漸收斂,垂在腿邊的指尖微蜷扣入掌心。
問她想持續多久,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一輩子。
可這樣的話她還不能明說,怕他仍然介意之前她提分手的事,分手的理由,以及現在對他存有幾分真心。
所以無論與否,她這次只能小心翼翼去圖圖徐之,讓他毫無芥蒂的愛上她。
“放心吧,不會太久的。”
聽到這個回答,顧牧言握住食盒的手收緊,黑眸盯着她那雙清淩淩的眼睛,想試圖從中看出點什麽,然而女孩平靜到毫無波瀾。
他垂下眼眸,片刻出聲: “嗯,上車吧。”
語畢,男人兀自轉身繞過車身,拉開主駕駛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姜怡望着男人隐沒在車內的背影,上揚的嘴角瞬間拉直。
她能感覺到這刻顧牧言是不高興的。
行駛途中,姜怡不時偏頭去觀察男人臉上神情,他全程目視前方,一副認真開車的摸樣,看上去并沒有要與她說話的意思。
姜怡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試探開口: “明天早上,我在樓下等你一起晨跑。”
“不用等我。”
顧牧言偏頭瞧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明天約了客戶談事,得早點去。”
姜怡笑容微僵,随即輕點了下頭: “……哦,好的。”
車內氣氛逐漸陷入沉悶,姜怡有好幾次想張嘴,卻又不知跟他聊什麽,索性閉嘴看向窗外。
顧牧言看似目不轉睛盯着前方路況,眼角餘光卻能清楚看到姜怡那些欲言又止的小動作。
剛剛她應該明白他問那句話的意思,但女孩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僅讓他心生疑惑,心裏還沒了底。
以前姜怡追他時滿腔熱血,一天偶遇多次,她就像能算準他出現的時間,塞給他需要的東西。
見他收下,她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在她那張青春明媚的臉龐上暈開,宛如枝頭上的繁花,彌漫着芬芳。
那時候他覺得姜怡是喜歡他的,可後來才知道,世界上最難猜測的東西就是感情。
她能為了朋友輕而易舉說喜歡,最後也能毫無負擔說膩了。
所以這次他只能等,等她親口說喜歡,等她願意把手交給他的那天。
心懷各異的兩人一路沉默到了雲悅灣。
分開時,顧牧言揚了揚手裏的食盒,薄唇輕啓: “謝禮我很喜歡,費心了。”
沒等姜怡說話,他又道: “晚安。”
姜怡盯着站在電梯外的男人,嘴角強扯出抹笑意: “嗯,晚安。”
電梯合上,她臉上笑容肉眼可見的垂落下來,微擰起的眉眼似乎在懊惱,不知道怎麽去緩解兩人剛有些起色的關系。
開門回到家,屋內漆黑一片,見林思瓊還沒回來,也懶得去開燈,拖着一身疲憊進了自己房間。
洗完澡出來,姜怡躺在床上本以為今晚會難以入睡,可再睜眼時,天空竟泛起了白肚。
見時鐘停在五點四十五分,她雙手撐着床墊猛地起到一半,動作突然頓住。
差點忘了,今天顧牧言有事不去晨跑,那她還急個什麽勁呢。
盯着虛空發呆片刻,随即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最後睡到平日上班點,才起床洗漱,不緊不慢地前往公司。
當她端着咖啡進入電梯時,一擡眸就看到好幾天沒見着的慕詩琳。
兩人相視一笑,就沒再說話。
姜怡按下樓層鍵,身體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最裏端,讓出位置給不斷湧進的同事。
電梯徐徐上升,關關停停,空間逐漸變寬闊,到最後只剩下姜怡跟慕詩琳時,她緩緩開口: “你那天說得沒錯,師哥是喜歡看電影。”
“……”
姜怡不解地扭頭看去,她聲音仍在繼續。
“可惜,能陪他走進電影院的那個人不是我而已。”
慕詩琳強顏歡笑地彎了彎唇: “他說,除了他前女友,或許今後都不會再踏入電影院。”
姜怡聽到這話,猛然垂下頭,一陣莫名地心虛感隐隐傳來,仿若擔心慕詩琳知曉他所謂的前女友是她。
她緊張之餘,心髒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一聲強過一聲,仿佛從她身體裏竄出。
原來從別人嘴裏聽到這些話,感觸會如此強烈。
慕詩琳毫無察覺姜怡的情緒變化,仍然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我知道他是在變相拒絕我,可親耳聽到心裏竟會如此難受。”
“姜怡,其實我後悔了,大學那會兒能經常見面的時候,我就應該勇敢一點去跟他告白,而不是等到現在,隔了幾年,僅有的情誼冷卻,希望渺小到找不到痕跡。”
慕詩琳看了眼沒說話的姜怡,而後又仰頭望向冰冷的電梯壁,自嘲一笑: “大早上跟你聊這些別介意,畢竟在公司裏我能傾訴這事的人只有你。”
“……”
姜怡回神,彎唇笑笑: “不會。”
電梯抵達客戶部,慕詩琳朝她揮手告別,姜怡看着她走遠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才一點點收斂。
她垂眸看向掌心,上面早已沁出一層薄汗。
-
每周五,是大家最為興奮的時刻,畢竟周末雙休,不是所有公司都能享受到的待遇。
下班點剛過,創意部這群家夥就開始躁動,桌椅移動的聲音接踵而來,一個個約着去那個網吧組隊殺黑。
姜怡慢悠悠收拾東西下樓,還像往常那般準備打車去水果店,點開手機叫車那一瞬,指尖頓住。
腦中再次浮現出慕詩琳在電梯裏說的那番話,猶豫兩秒,立馬改了主意。
昨晚他們分開時氣氛明顯不對,這個時候她再放任不管,關系只會越來越冷淡。
理清思路,姜怡果斷放棄打車,背上挎包朝地鐵方向走去。
另一邊。
顧牧言在成嘉禮多次電話的轟炸下,下了班就來到幾人常去的酒吧。
剛推開二樓包廂,成嘉禮看到他的出現,似笑非笑咧嘴調侃: “哎,我們顧總可真難請啊,我要不擠出幾滴眼淚,恐怕都喚不起他原始的良知。”
霄逸見成嘉禮又要開啓表演模式,身子微微往後靠,雙手合十撐在扶手兩側,好整以暇觀戰。
顧牧言無視他的調侃,徑直走到他們對面坐下,面無表情道: “眼淚是沒看到,鬼哭狼嚎的聲音卻不小。”
霄逸聞言輕笑,指尖帶着節奏般地敲擊扶手。
“……”
成嘉禮瞬間炸毛,臉色幾經轉變,怒吼道: “你丫的,還好意思說,自己算算都多久沒出來聚了,我不耍點手段,連你人影都看不着。”
顧牧言不理睬他的話,彎腰端起桌上倒好的洋酒,仰頭一飲而盡。
成嘉禮和霄逸對看一眼,互相默默交換目光。
“最近很忙?”
霄逸偏頭去看顧牧言,最近給他發文件過去,很多時候都是第二天才收到他的回複。
顧牧言放下酒杯剛要開口,就被成嘉禮笑着打斷,話裏有話的揶揄道: “忙,他能不忙嗎。”
見他陰陽怪氣,顧牧言索性閉嘴不言。
霄逸目光在顧牧言臉上停留來了幾秒,似乎來了興趣,轉頭笑問: “哦,說說看,咱們顧總都忙些什麽。”
“他還能忙什麽。”
成嘉禮不正經地挑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聽林思瓊說,姜怡又開始追他了,所以某人現在應該忙着被人追呢。”
話落,霄逸先詫異兩秒,随即勾唇低低笑了起來。
成嘉禮也跟着呵呵大笑,可轉念想起什麽,嘴角笑意收斂,扭頭,凝重詢問: “姜怡這次是認真了吧,不會把你追到手又提分——”
完整的話還未脫口,小腿冷不丁被霄逸在桌下踢了一腳,他擡眉示意。
成嘉禮見顧牧言不說話,表情還越發冷漠,輕咳兩聲,改口道: “來來來,喝酒。”
顧牧言冷冷睇他一眼,仰頭飲掉半杯,低頭時,指尖漫不經心摩挲着酒杯邊沿,腦中回想姜怡昨晚那番話,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又沉幾分。
成嘉禮見氣氛凝固,活躍氣氛地轉移話題: “對了,合作商送了我幾張九月山莊的游玩券,據說他們後山沒開發過,山泉水絕對養生,二位明日有時間去玩玩不。”
霄逸聳肩,無所謂地點點頭。
“……那老顧你呢。”成嘉禮清咳嗽兩聲,小心翼翼試探: “林思瓊我來通知,姜怡那邊就交給你了。”
顧牧言放下酒杯,淡淡出聲: “再說吧。”
-
中途霄逸有事要回公司處理,酒局提前散場。
顧牧言今晚喝了不少酒,只能叫代駕将車開回去。
黑色保時捷在板油路上穿梭,密密麻麻的車燈如夜行的精靈,留下一道道閃爍的光跡。
顧牧言懶懶擡手解開兩粒襯衣扣子,露出鋒利性感的喉結,他雙目緊閉仰靠着背椅,看似進入深度睡眠,可微微蹙起的眉頭,卻将他隐藏的煩躁盡顯。
車子抵達雲悅灣的時候将近十點,顧牧言将身上大衣挂在臂彎,腳步略沉地踏入電梯。
按下十一樓,他後背直接靠在電梯壁上,擡手捏了捏眉心。
剛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現在卻有些眩暈頭疼。
“叮”一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顧牧言垂眸大步跨了出電梯,只是沒走幾步,雙腳倏地停下。
昏暗的燈光下,女孩蜷縮着身子蹲在他家門口,小小一只看起來像是被主人遺忘的小貓,她腦袋低垂,下巴搭在膝蓋上,雙手緊緊抱住懷裏的袋子。
似是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姜怡擡眸望去,看清是顧牧言,揚起嘴角站了起來: “你回來啦。”
顧牧言指尖抓緊臂彎上垂落的衣袖,咽了咽喉結,聲音平淡: “怎麽不進去。”
“你不在,我私自進去不太好。”
姜怡站在門口時,松果就在屋內撓門,但顧牧言沒叫她幫忙照看,也不好意思開門進去。
顧牧言沒說話,沉沉的目光落在她抱在懷裏的藍色袋子。
姜怡順着他的視線低頭,這才想起手上的東西沒給他,直起身緩緩走上前,把袋子塞他懷裏: “這是我去超市買的下火茶,昨天吃的菜大部分偏辣,怕你會上火。”
靜谧的走廊上,兩人彼此對望着,從男人那雙黑眸中,她能清晰看到緊張不安的自己。
見他久久不出聲,姜怡扯了扯唇: “……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先上去了。”
她剛要轉身離開,手腕卻突然被男人拽住,他身上那股若有似無,混雜着淡淡酒香的雪松香味鋪天蓋地,在流動的空氣中絲絲縷縷飄入鼻尖。
恍惚間,她也跟着飲了烈酒一般,腦袋眩暈般定在原地沒動。
顧牧言将人拉至到跟前,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沉默片刻,低聲詢問: “又想當回快遞員。”
“……”
姜怡眉心突跳,放空的思緒驟然回神,這刻卻不知如何回複。
沉默間,男人沉冷的聲音再次砸了下來: “所以,這次又為了誰?”
姜怡不可置信地擡眸看他,酸澀之意從鼻腔泛起,當年告白的情景一幕幕在腦中閃過,連同那晚說過的話都變得格外清晰。
—— “顧牧言,我在追你啊。”
—— “是嗎,我還以為是送貨的快遞員。”
她長睫微眨,極力壓下心裏那股酸澀,直白又倔強地開口: “不為任何人,只為我自己。”
自始至終,她追顧牧言的目的就很單純,如果不是因為喜歡,誰求她都沒用。
當初能答應林思瓊,只能說明她早已對他動了心。
話畢,姜怡明顯感覺男人握住她骨腕的力道緊幾分,可僅持續不到兩秒又暗暗卸了力氣。
她欲要說話,肩膀忽地下沉,男人将下巴抵在她肩頸,帶着微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姜怡,我頭疼,能幫我煮杯醒酒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