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林思瓊每落下一個字，顧牧言臉色就越發沉冷。
    曾經無數個夜晚，他望着離國內最近的那顆星星陷入反思，腦中不斷去回想他跟姜怡在一起時，他有做過讓她不滿意，或讓她傷心難過的事。
    可半年時間太過于短暫，所有回憶聚集起來只有甜蜜和美好，他們不僅沒有争吵，就連冷戰都不曾出現過。
    所以他自始至終想不明白，姜怡當初為什麽要跟他分手。
    其實在公司電梯那次，得知姜怡家重搬新家時，他有過懷疑，後面又聽霄逸說她爸工廠倒閉，就更加确信之前的猜想。
    期間有機會詢問她當年的事，可終究沒勇氣，去破壞兩人現在如履如冰的關系。
    如今真相揭開，他沒有欣喜反而是自責與心疼。
    明明高考那段時間，他就發現姜怡有些神不守舍，很多時候連笑都是強扯出來的。
    甚至有幾次送她回家被拒，她當時表現出來的神情，如驚弓之鳥那般惶恐緊張。
    面對他的詢問，姜怡只說是學習壓力大，晚上失眠導致。
    她這種明顯不願告知的借口，他聽完有過一瞬的失望，卻始終沒去刨根問底。
    心想等他高考結束，帶她出去玩玩，放松心情。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他還未有所行動，姜怡就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提出了分手。
    林思瓊喃喃自語的話還在繼續: “所以她胡扯的混蛋理由，哪裏是為了幫我接近霄逸才跟你在一起的嘛，明明很早之前她就喜歡上你，才會奮不顧身去追的。”
    聽完她說的這些，成嘉禮不可思議般睜大眼睛，而後一拍大腿激動地站了起來。
    “我去!原來當年姜怡提分手的理由還帶着霄逸呢，我算是明白老顧為什麽這些年看他不爽了，原因竟然在這!”
    霄逸無視成嘉禮的話，側眸卻瞥了眼一直不出聲的顧牧言，眼睫微垂。
    他堅信，這個理由顧牧言當年肯定不信，如果不是那場意外發生，他應該不會輕易放開姜怡的手。
    林思瓊思緒沒跟他在一條頻率上，緩慢眨着眼睫，迷迷瞪瞪轉向沉默不語的顧牧言，心裏依舊惦記自己那點事。
    “所以顧校草，這鍋我能不背了嗎?”
    顧牧言陰沉着眸不知在想什麽，沉吟片刻後，扭頭看她: “要債那群人圍堵她上下學，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林思瓊歪頭想了想，眨眼說道: “應該是你們高考前的那半個月，當時我也沒瞧出她的變化，事後她才說的。”
    顧牧言得到确切的時間，五指倏地攥緊。
    所以姜怡默默承受了半個月的擔驚受怕，是不想影響他正常高考，直到高考結束，才忍痛說出分手。
    真相來得猝不及防，如鲠在喉的窒息感幾乎将他吞噬。
    他突然站起身，垂眸看向即将昏昏欲睡的林思瓊，真誠道謝: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其實所謂的背鍋并不存在，從始至終我都不信她說的那個理由。”
    說完，轉身朝小溪邊走去。
    -
    初冬的夜風卷着涼意襲來，空曠的草地上，耳邊只能聽到潺潺湲湲的流水聲。
    淩冽的溪水順着彎彎曲曲的山谷流瀉，清水擊石，淙淙作響，皎潔的銀月灑在姜怡那抹纖瘦的背影，朦胧中像籠上了一層薄紗，也順勢照亮覆在駝色大衣的瑩白水珠。
    松果玩得不亦樂乎，極其不配合姜怡的清理，沁濕的手掌剛觸碰到它腦袋，便急忙退開，随後瘋狂甩動。
    水珠四濺，最後弄得她身上到處都是。
    “我來吧。”
    束手無策時，姜怡身後冷不丁響起顧牧言的聲音，她半蹲着身子回頭，便看見男人擡手脫掉大衣，緩緩朝這邊走近。
    “其實快洗好了。”姜怡站起身，眉眼帶笑地望着他: “就剩下耳朵沒洗——”
    話音未落，顧牧言突然俯下身，下一秒沉甸甸的黑色外套輕柔的披在她肩上，獨屬于男人的氣息絲絲縷縷鑽入鼻尖，外套殘留的溫度仿若把她擁入懷中一般，連領口都沾染着他的味道。
    姜怡舉在胸前的雙手忽僵，輕眨着眼睫不敢亂動，直到男人溫熱的呼吸聲撤離，她才不動聲色偷換了口氣。
    “外套給我，你不冷嗎?”她後知後覺反問。
    “不會。”
    顧牧言直起身，腳步卻并沒挪開，兩人所站距離依舊很近，黑眸緩緩下垂，落在她泛紅的指尖上，擰眉的同時大掌直接将她雙手包裹，冰冷的程度跟他想象中的一樣。
    “不配合就随它去，回去也能洗，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嗎?”
    撤離的氣息再次襲來，雪松的冷香入鼻讓她呼吸一緊，凍到快沒知覺的手指在他滾燙的掌心，漸漸回暖。
    姜怡仰頭看他，而男人正好也低下頭，兩人視線撞在一起，誰都沒有移開。
    四目相對，就那麽靜靜望着。
    大片皎白的月光傾灑在男人身後，他深邃的五官被遮擋，從而隐入在這黑暗之中。
    模糊間，姜怡唯獨看清楚，男人墨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心疼和憂傷。
    始料不及的心跳在瘋狂跳動，速度快到她控制不住，幾次深呼吸，依舊在胸腔裏橫沖直撞。
    顧牧言這兩天的轉變太過于明顯，她恍惚以為兩人就像在談戀愛，誰都不表明，卻又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沒有。”
    姜怡低頭，輕抿了下唇: “我只想讓松果舒服的玩耍。”
    察覺指尖溫度回暖，而顧牧言掌心卻逐漸變冷，她及時抽出手指: “……可以了。”
    掌心突然一空，顧牧言神情微愣，片刻，低頭看去。
    姜怡怕他誤會，溫聲解釋: “你外套給了我，身上本就不暖和，現在連手都那麽冰，我怕你會感冒。”
    女孩的擔憂在臉上盡顯，然而眼底一閃而過的小心翼翼，顧牧言同樣沒錯過。
    看着眼前的姜怡，他再次想起林思瓊的話，他們分手後，她便将愛情埋藏，不再與人戀愛。
    如今她重新追求自己，內心是鼓足了多大勇氣，才能這般無所畏懼地站在他面前。
    顧牧言想起喝多那晚，女孩倔強說出“為我自己”那幾個字時，她內心應該是難過的。
    難過他誤會了她，難過當初的不得已，更難過兩人錯過的十年。
    顧牧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心裏寵溺般無奈笑笑。
    算了，既然她想慢慢追，那他便耐心等着，十年都熬過來了，何必急于一時。
    -
    兩人一狗剛走進帳篷，就看見林思瓊抱着成嘉禮胳膊又哭又鬧，場面有些失控。
    “你怎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還有沒有點男人氣概了呀。”
    成嘉禮仍由林思瓊搖晃着胳膊，老實坐着位置上哭笑不得，詫異這姑娘喝多怎麽還耍上無賴了呢，他明明什麽都沒做。
    “富婆，要不我找人送你回去休——”
    餘光瞧見回來的兩人，他瞬間跟找到救星一般，急忙喊道: “姜怡，你可算回來了，林思瓊喝多怎麽還耍酒瘋呢，我胳膊都要被他掐腫了。”
    姜怡急忙跑上前，一臉歉意的将林思瓊從成嘉禮身上拉開: “不好意思，她酒量不好，喝點就容易上頭。”
    她們不怎麽喝酒的原因就在此，不光林思瓊耍酒瘋，她喝多也會抱着人哭，酒品不好這事還是聽大學舍友說的，得知後別提有多尴尬。
    “小魚，姓成的欺負我，他不給我酒喝。”林思瓊靠在姜怡身上的人，醉醺醺地告狀: “還動手打我。”
    成嘉禮: “……”
    姑娘，沒你這麽污蔑人的。
    瞧見姜怡視線落在他身上，急忙開口解釋: “我可沒打她啊，就她想去拿酒被我擋了一下，老霄可以作證。”
    霄逸端起酒杯輕抿了口，彎唇輕笑: “嗯，她喝多跟平時差別是挺大。”
    就算他們不解釋，姜怡也清楚林思瓊酒後不僅六親不認，還喜歡胡言亂語，望着東倒西歪在她身上的人，微微蹙眉，莫名擔心起她酒後有沒有亂說些別的。
    見她醉得不輕，她朝幾人扯了扯唇: “要不你們繼續玩，我帶她先回去了。”
    “我送你們。”顧牧言拉開一旁的椅子，打開手機燈打算幫她照路。
    成嘉禮和霄逸對看一眼，見他們都走了，留下來繼續喝也沒意思，索性提前結束。
    對于露營開展不到兩小時就要結束，姜怡對此多少有些愧疚，客套說下次請他們吃飯彌補。
    成嘉禮笑着說無所謂，反正也喝了不少。
    到了分岔路口，霄逸兩人揮手告別，只剩顧牧言一個人還緊跟在她們身邊。
    他高舉着手機幫忙看路況，偏頭問她: “晚上你沒怎麽吃，餓不餓?”
    姜怡費力扶着幾乎整個人都靠她身上的林思瓊，抽空看他一眼: “還好，就當減肥了。”
    “你不胖。”
    姜怡腳步微停，扶着林思瓊站穩後，緩慢扭頭去看他: “……上次在你家，你不是說我胖嗎。”
    顧牧言盯着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以及臉上認真的神情，忽地勾起嘴角: “怕你尴尬，随口說的。”
    “……”
    姜怡聽他這麽說，垂睫抿了抿唇，虧她還當真了，最近一直在控制食量，可就是沒有明顯的效果。
    顧牧言見她不出聲，眉頭蹙起: “你還真在減肥。”
    “……”
    姜怡小弧度地點點頭: “嗯，就是效果不明顯。”
    顧牧言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此刻就算披上他大衣，看着仍沒有一百斤: “別減了，晚點我叫工作人員給你送餐過來。”
    怕她還有減肥的想法，他又叮囑: “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而去改變自己原本的軌跡，你認為的好才是最——”
    “可你不是別人。”
    姜怡輕聲反駁: “因為是你，所以才在乎。”
    她其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自己，好與不好只是他們一概而論的興起，如果每件事都要為此去傷神，那樣只會讓自己活得更累。
    但那個人是他。
    她在乎，也在意。
    -
    喝多的林思瓊還真不好哄，這邊剛幫她卸完妝，馬上就要拉着她一起睡覺。
    其實她喝到這種狀态的情況很少，也不知今晚怎麽了，非要把自己灌醉。
    姜怡輕聲細語，宛如把她當小寶寶般哄了半天，才答應先去洗澡，折騰了半個小時，終于将人安穩送到床上。
    見着她呼吸平緩，徹底進入睡眠，這才慢騰騰從床上起身。
    姜怡把林思瓊換下的衣服收拾好，正要去拿手機時，門外傳來很輕的幾道敲門聲。
    回頭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想到可能是工作人員送餐過來，披好外套轉身去開門。
    然而看到門外站的是顧牧言時，她愣怔好一瞬，驚訝出聲: “怎麽是你親自送?”
    話畢，她垂眸順着袋子往裏看，透明食盒裏，裝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
    看到牛肉旁邊的那顆黃色煎蛋，瞬間明白什麽，驚喜般擡眸: “你給做的?”
    顧牧言盯着女孩臉上那抹笑容，愉悅地勾起嘴角: “你說的随便他們做不出來，不知這碗牛肉面是否滿意。”
    “滿意的。”姜怡笑着點頭。
    當他出現在這時，她那顆心就已經被暖化，更何況這還是他親自煮的面，溫暖之餘又充滿感動。
    在姜怡印象中，顧牧言似乎一直都這般暖心，本人跟外表嚴重不符。
    他外表看似剛入冬的夜風，涼意蕭瑟，拂過臉頰會沁入絲絲寒涼，可一旦适應這個溫度，仿若如沐春風，清爽明朗。
    “顧牧言，請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
    顧牧言眸中笑意微斂，不解挑眉。
    姜怡扯唇輕笑，而後踮起腳尖，擡手幫他把翻起的領子撫平，退開之際，偏頭在他耳邊低語: “你應該好好享受我對你的照顧”
    察覺到顧牧言身體的僵硬，她突然冒出逗他的心思，唇角慢慢移到她耳廓，若有若無劃過，溫熱的呼吸盡數灑在他脖頸上。
    “別忘了，現在是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