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啪嗒”一聲。
    姜怡手中的遙控器垂直摔落在地，兩節電池在腳邊來回滾動了幾圈，最後滑入床底消失不見。
    男人嗓音不再是少年時的清潤，低啞上揚的尾音被他叫出幾分缱绻，語調暧昧又勾人。
    她後背緊貼着房門，濃密的長睫眨個不停，慌得耳根泛紅。
    告白前是極度緊張，告白後卻生出幾分尴尬和害羞，這一刻，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出去面對門外的顧牧言。
    反而慶幸起這是在家裏，如果要聽林思瓊的把告白現場安排在電影院，再被一群陌生人起哄歡呼，她估計想原地消失。
    “小乖，再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男人步步逼近的聲音再次傳來，姜怡猛然轉過身，握着門把手的指尖遲遲沒敢扭動門鎖。
    望着眼前這道房門，她忽然覺得自己挺慫的，敢告白卻不敢面對，跟當年相比起來真是弱爆了。
    可不管怎樣，她也不能繼續躲在屋裏當縮頭烏龜，最後只能紅着臉開口: “我，我這就出來。”
    姜怡仰頭深深換了口氣，整理好身上着裝，一點點将房門打開。
    五彩缤紛的小彩燈率先映入眼簾，燈光和之前她們測試的一樣，迷霧般的暖光，在這寂靜夜裏投射出柔情的光芒，瞬間把告白的氛圍感拉滿。
    玫瑰花瓣和滿屋星光将顧牧言包裹，男人緩緩擡頭那一瞬，深邃的瞳眸泛起柔和波瀾。
    迎着男人灼熱的目光，姜怡抿唇繼續邁近，距離他只剩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
    她面色看似鎮定，可微微蜷起的手指，早已将她的緊張暴露無遺。
    姜怡仰頭的同時，顧牧言也低下頭，兩人靜靜互望着對方，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男人似乎在等她開口，同樣，姜怡也期待他看完視頻後的觀感。
    靜默無聲的客廳裏，只有茶幾上那束香槟玫瑰散出淡淡花香，像在無聲提醒着姜怡，今晚是她的主場。
    而這場告白鍵，需要由她來按下。
    姜怡舔了舔唇，壓低聲音裏的顫，緩緩開口: “顧牧言，你看明白了嗎?”
    從女孩出現的那一刻，顧牧言的目光就不曾移開過，自然也将她的緊張和羞澀盡收眼底，明知道她這段視頻想要表達什麽，卻故意反問: “明白什麽?”
    “……”
    姜怡眉心微皺，心想，如此明顯的告白場景他竟然看不出來，再說整段視頻裏除了沒說“我喜歡你”幾個字外，明眼人一看便知。
    除非──
    他是想親口聽她說。
    籌謀了那麽久，目的就是讓顧牧言知道她的心意，如今只差臨門一腳，似乎也沒什麽理由再讓她退縮了。
    想清楚這一切，姜怡坦然看着他，鄭重道: “顧牧言，其實今晚──”
    “姜怡。”
    顧牧言出聲打斷，盯着她的那雙黑眸，似乎比這幽深的夜色還悠長: “有些話，不能總讓你一個人說。”
    姜怡微眨了眼睫，攥緊的手心因過于緊張，冒出綿密的細汗。
    顧牧言俯下身，一點點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在姜怡失神前，渾厚的低音在耳邊響起: “早在十年前，有些話就想跟你說了。”
    閃爍的星光從男人頭頂灑下，将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勾勒得更加立體，眸底更是湧出無數深情。
    “不過沒關系，一切都還來得及。”
    顧牧言擡手撫上她臉頰，修長的指尖輕輕揉着她眨個不停的眼睫，低聲道: “起碼我喜歡的女孩，她現在也還喜歡我。”
    姜怡呼吸微屏，靜靜等他說完。
    “跟你分開的這些年裏，我走過很多路，看過很多風景，遇到過很多人，可到頭來才發現，無法忘掉的人，是你。”
    “姜怡。”
    顧牧言低頭呼喚着她的名字，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真誠: “這些年裏，我只愛過你。”
    沒有別人，從始至終只有她。
    姜怡自以為能猜到他要說的話，可萬萬猜不到是這句“我只愛過你”。
    酸澀感從鼻腔泛起，最後直沖眼眶，姜怡強壓下洶湧淚意，仰頭望着眼前的男人。
    知道他還喜歡自己，可親口聽到，內心猶如一團熔漿在翻湧，滾燙的溫度驟然爆發。
    姜怡表面看上去溫柔內斂，但骨子裏卻是熱烈的，此時胸口聚滿的熾熱，似乎急需找一個突破口。
    當她目光落在顧牧言那張薄唇上時，只猶豫了兩秒，便墊起腳尖，快速在他唇上親了下。
    一觸即離，沒敢作過多停留。
    看着男人逐漸震驚的神情，姜怡張了張嘴，羞澀到一個字說不出口。
    沖動過後，就剩心虛。
    她身體下意識想往後退，卻被反應過來的男人及時勾住，她即将撤離的腰肢，溫熱幹燥的大掌稍稍用力，一把将她禁锢在懷。
    姜怡望着逐漸放大在眼前的俊臉，無意識地舔了下唇瓣。
    顧牧言晦暗的眸子從她唇上移開，低頭與她對視，薄唇輕勾: “你剛剛是在親我?”
    不明顯?
    男人滾燙的呼吸灑滿整個面容，姜怡想适當拉開些距離，他力道卻不肯松懈半分，只能紅着臉回答: “就……沒忍住。”
    “哦，”顧牧言意味深長擡了下眉，勾唇輕笑: “你不說，我還以為是被蚊子叮了下。”
    “……”
    姜怡無語，他竟然拿蚊子來做比喻，那個吻是輕了點，但不至于那麽無感吧，反駁的話終究憋不住，小聲嘀咕: “蚊子那有我的嘴軟。”
    “是嗎?”
    顧牧言漆黑的眸子鎖在她盈潤紅唇上，貼在她腰間的手掌不自覺收緊，聲音變得越發低沉: “那我再感受一遍。”
    姜怡還未反應過來，男人灼熱的氣息猝不及防貼了上來，唇瓣相觸那一刻，她腦袋混沌發空，然而唇上傳來的觸感，卻又真真實實存在。
    顧牧言的吻還跟以前一樣，先輕柔的含住她的唇，溫柔又細膩的輾轉後，再一點點加深纏綿。
    第一次跟他接吻，她便發現這人很會吻，不斷試探，總能讓她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男人黑眸微掀，似乎不滿她的分心，帶着點懲罰意味咬在她唇瓣，趁她吃疼時，強勢闖入，迫不及待與她舌根糾纏。
    或許分別的時間太長，對于這個吻，姜怡既陌生又熟悉，卷翹的睫毛控制不住的輕顫，偶然間睜眼，看到顧牧言瞳眸湧動的情愫裏，埋藏着太久的渴望。
    她心念微動，垂在身側的雙手主動環上他脖頸，緩緩閉上眼睛，任由他進出。
    視線一旦被封鎖，感官便被無線放大，連暧昧的水漬聲都變得格外清晰，隐秘挑動着神經。
    這個闊別多年的吻持續了很久，久到她呼吸急促，腦袋逐漸缺氧。
    見男人仍沒有停止的意向，姜怡擡手推開他，別過眼，低聲輕喘。
    溫熱突然抽離，顧牧言愣了片刻，垂眸看她時，眼底閃過一絲緊張: “不喜歡?”
    “沒有。”
    姜怡敏感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毫不猶豫捧起他的臉，拉近，仰頭吻了上去: “顧牧言，我喜歡的。”
    顧牧言任由她生澀的吻在他唇上亂動，笑着反問: “喜歡什麽?”
    姜怡明知道他是故意的，這次卻大方承認: “喜歡你的吻。”
    “也喜歡你。”
    她話音剛落，顧牧言猛地将人拽入懷中，用力抱緊，手臂突起的青筋，仿若要把她融進血液，揉進骨髓，再也不分開。
    屋內滿是靜谧，兩人彼此相擁着，聽着對方狂烈的心跳。
    直到姜怡感覺呼吸都困難，擡手輕拍着他後背，柔聲問: “顧牧言，我算是把你追到手嗎?”
    “不然呢。”
    顧牧言緩緩直起身，盈滿笑意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暧昧提示: “你都主動親了我兩回，不打算負責?”
    兩次可抵不上某人的一次糾纏。
    姜怡極力壓住上翹的唇角，發現沒用，索性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 “放心吧，我會負責到底的。”
    —
    今晚目的就是告白，自然沒時間做飯，最後兩人各吃了一碗面，勉強解決溫飽。
    姜怡不好意思要林思瓊在外待太久，畢竟天寒地凍，于心不忍。
    然而被請到門口的顧牧言，抵着門框看着她，質問的話裏帶着笑意: “剛把我追到手，就不知道珍惜，告白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态度。”
    姜怡失笑道: “那有，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藏心裏了。”
    停頓片刻，她尾梢微挑: “包括你告白說的那些。”
    顧牧言瞧着眼前如此生動的姜怡，仿佛兩人就未曾分開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他擡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寵溺般笑道: “那就好好藏着，最好藏一輩子。”
    好不容易把人哄下樓，姜怡轉身便開始清理戰場，看着滿地狼藉的玫瑰花瓣，有不少都被他們踩踏到失去原有的嬌豔。
    好在今晚沒辜負它們的犧牲。
    “呦，不留着懷念懷念。”
    玄關傳來動靜，姜怡稍稍偏頭，就看見瑟縮着身子進門的林思瓊。
    她及時放下掃把，轉身跑去廚房，端出早已幫她沖好的熱咖啡，殷勤送到跟前: “今晚辛苦了我家大功臣了，生日想要什麽禮物随便提，我必定滿足。”
    林思瓊見她如此狗腿的模樣，眉眼微挑，漫不經心接過她手裏的咖啡，輕抿了口: “看來告白很成功麽。”
    “托您的福，一切順利。”
    林思瓊徹底沒繃住，被她這副公公做派逗笑: “喂，差不多行了啊，不就多了個男朋友嗎，能不能正常點。”
    姜怡噗嗤笑出聲，興沖沖挽上她胳膊，激動地晃了兩下: “思瓊，你教我的告白一句沒說。”
    “哦，沒用上?”
    林思瓊扭頭看她，眼黑珠子來回轉了兩圈，語出驚人道: “久別的幹柴烈火，難道你們直攻堡壘啦!”
    姜怡笑容徒然一僵，被她這話羞到臉紅心跳: “……那有這麽快。”
    “切，嘴都被他親腫了，還不能讓人遐想呀。”
    聞言，姜怡心虛地把唇抿了起來。
    “沒用。”林思瓊見她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肩膀都笑得直顫: “進門那會兒就已經瞧完了。”
    姜怡悶不作聲睇她一眼，彎腰拿起掃把繼續清理，極力忽視已經笑倒在沙發上的某人。
    客廳收拾幹淨後，姜怡洗完澡回到床上，時間已是十一點半。
    拿過手機，發現顧牧言在半小時前有發來消息。
    【明早還晨跑嗎?】
    姜怡皺眉，最近不是天天如此麽，他為何會這麽問。
    不知道他睡沒睡，她起身靠在床頭回複: 【嗯，跑的。】
    信息剛發送出去，沒想到某人秒回。
    顧牧言: 【哦，還以為晨跑是你追我的策略，現在追到手了，自然要問問還繼不繼續。】
    姜怡盯着這條信息，仿佛能想象到某人那張得意忘形的樣子，估計嘴角還帶着淺笑: 【你這倒提醒我了，這麽冷的天起床确實挺困難，要不從明日開始暫停吧。】
    顧牧言: 【你确定?】
    姜怡彎起的笑意開沒綻開，緊接着對面又發來一條。
    顧牧言: 【難道不想一起床，就能看到你男朋友?】
    姜怡盯着“男朋友”三個字，捧着手機低笑出聲，十年後的今天，他們又可以彼此稱呼對方為男女朋友。
    她微微抿唇，指尖快速輕點着屏幕: 【怎麽感覺，是你比較想能早點看到你女朋友。】
    顧牧言這次沒秒回，等了快半分鐘，對面發過來文一條語音。
    還未點開，姜怡嘴角率先揚了起來，似乎能猜到他所要說的話。
    指尖輕觸屏幕，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聽筒傳出，在這寂靜的深夜格外缱绻勾人。
    “嗯，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