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你為什麽要來。”
    這一句問得冷靜而又落寞,像春溪裏初融的一抔雪,識茵愣了一下,讷讷地走進來:
    “我,我有東西落在書房了,想來找一找。”
    她看着他臉上不同尋常的一抹薄紅,有些忐忑:“明,明庭哥哥……”
    他怎麽了?
    她記憶中的明庭哥哥從來是清冷端方的君子,皎潔如水中蓮,如天上月,斷沒有這般借酒消愁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時候。
    如今這般,卻是怎麽了?
    怎麽了。
    謝明庭失魂落魄般看着女孩子暗藏擔心的一雙眼,黯然低下了眸,也在心底問自己。
    他是又堕入夢境了嗎?分明她已和弟弟兩情相悅,分明她已是弟弟的未婚妻,自己卻還入了魔一般肖想她,以至于現在,竟還夢見她站在自己身前,可以由着他肖想冒犯……
    他真不是個東西。
    但許是因為是在夢中,許多事,于他反而沒有了顧忌。他可以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也可以坦誠面對眼前這個少女。因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不該來。”
    他已經下定決心,春闱之後,便請求外放,從此遠離洛陽。
    他已經下定決心遠離,她為什麽又要來?
    識茵卻是愣了一下,眼眶裏慢慢聚起了淚水。
    他說她不該來。
    他這麽說,是讨厭她麽?
    這些年長在陳留侯府,不是沒有人私下裏嚼舌根傳到她耳裏,說她父母厚顏無恥、把她寄養在謝家白吃白住,是為了貪圖富貴。
    她原本也很傷心,更擔心舅舅、舅母還有表哥們也這樣看自己,但他們對她都很好,她才漸漸打消了這種顧慮。
    如今,連明庭哥哥也這樣說,顯然是不歡迎她的了。一直以來親信的人也這般想自己,她心下便有些難過。
    “我,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她嗫嚅着唇說,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
    語罷,蓮步輕移地走進來,飛快地在書案上翻找起自己的書帖。只是想起昔年三人一起長大的一幕幕,自诩情誼深厚,大概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貪圖富貴之人。眼淚便一顆顆落了下來,打在她纖白的手指上,滾燙。
    謝明庭這才意識到她誤會了什麽,雙目一黯,啞然道出一聲不算解釋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惜這句解釋太過蒼白,她心下并沒有因為這句話好受一點兒,翻找完所有自己的物品後便要出去。
    可這一轉身,卻恰好撞進不知何時走近了來的他懷裏。抱着書帖的雙臂毫無防備地撞在他胸膛上,竟迫得她腳下不穩,向後疾退了幾步,又被他下意識扶住。少女心尖猛然一跳,懷中書刊字帖紛紛墜地。
    “明,明庭哥哥……”
    青年郎君身上淡淡的月遴香似春日的一陣風撲面而來,她磕磕巴巴地說着,許是驚到,許是被羞到,看着郎君近在咫尺的那張如玉俊朗的臉,心跳竟然快得無法抑制,仿佛随時皆會跳出胸腔。
    似有無形的絲線将他們捆綁束縛,緊緊系在一起。身後就是書案,已然退無可退。
    “嗯。”他只是清清淡淡應了一聲,伸出去的那只施以援助的手仍搭在她手臂上。目光亦失禮地迫在她臉上,如烈陽灼熱,如火焰炙烤。
    識茵臉上一寸寸地發起燙來,快要燒得不能自已,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這種目光看着她,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緊張,連喉嚨也似被攥住,不得呼吸。
    “明、明庭哥哥,我,我……”她結結巴巴地,想問,卻問不出。
    她隐隐覺得他們不應該挨這麽近,可身後就是書案,已然退無可退。
    似有無形的絲線将他們捆綁束縛,緊緊系在一起。
    心中又暗自驚訝。
    她怎麽……心跳得如此快……
    像是那日雲谏哥哥對她說喜歡的時候……
    好在,最終是他打破了這僵局。謝明庭微垂下眼睫:“你不該來,也不該讓雲谏親你。”
    那實在會讓他産生妄念,以為他也可以。以為弟弟可以,他就也可以。
    “女孩子不能随便讓人親的,那是只有夫妻在閨房中才可做的事,母親難道沒有教過你麽?”
    親她……
    識茵無措地張了張唇,下意識想為自己辯解。腦海中卻忽想起一事來——是那天雲谏哥哥第一次抱她、親她的時候,他們撞上的地方,似乎、似乎就是在這件書房之下的庭院裏……
    那麽,他今天這樣說,一定……一定是看到了!
    識茵一下子有些欲哭無淚。
    那日的事,她後來其實有些反應過來了,成婚之前,并不可以。而從小到大,因為他的冷淡,她是有些怕這個哥哥的。卻被他看見和雲谏哥哥做那般親密的事……
    如果傳到舅舅、舅母們耳朵裏,他們或許不會怪她,卻一定會責怪雲谏!
    一時之間,識茵心中害怕有之,愧悔有之,倒把之前那種莫名的緊張與羞澀沖淡了一半。她慌不擇路地攥住他衣角,像一只落入獵人落網中楚楚可憐的小鹿:“哥哥,你別說。”
    “哥哥,你別告訴舅舅和舅母好不好,我,我知錯了,茵茵知錯了……你不要告訴他們……”
    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粉面含春,滿眼乞求,實在可憐。
    謝明庭自嘲地笑笑:知錯?
    他伸手撫上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染上淺淺醉意的目光,有若初春微醺的晨陽淡淡地籠下:“不過是他親的你,你有什麽錯呢……”
    她最大的錯,就是和母親一樣,不肯一視同仁。
    既然雲谏可以,為什麽他不可以?
    既然雲谏可以親她,為什麽他不可以?
    而她如此害怕,如此求他,也是害怕他将她和雲谏的事說出去。她眼裏心裏都只有弟弟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都是為了雲谏,連這個只屬于他的幻夢裏都不能例外。
    連夢裏都不能例外!
    想到這兒,他醉意氤氲的眼中忽然掠過一絲恨意,撫着她的臉,俯身貼了過去。
    對面,少女仍自不安地輕泣,仍未注意到他舉措的不合禮數。肌膚如雪,紅唇如櫻,卷曲挺翹的長睫上還不斷落下新的淚珠來,都如墜落的火星綻放在他手上,晶瑩而灼燙。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麽,似受驚的山雀,驚惶地擡起含淚的水眸觑向他——男女授受不親,這,這似乎是不可以……
    然那一聲如夢似幻的“明”字的呓語還不曾出口,他滾燙的唇忽而落了下來,烙印般落在她的鼻梁上,旋即準确無比地封住了她唇!
    識茵全身都為之一顫,瞳孔霍然睜大!
    柔軟的唇瓣烙在唇瓣上,灼熱得如覆火焰,一點一點消融着她的清醒與意識。她震驚地看着郎君近在咫尺的、熟悉俊朗的臉,靈魂都似自軀殼中抽離。
    過了一息之後,她終反應過來,急得雙手雜亂無章地在他胸前抗拒着,想要将人推開。
    但謝明庭,全然沒有停下來之勢,
    他似又堕入往常香軟旖旎的迷夢裏,緊緊擁着她,鎖着她唇,強勢的,将他的一切都随氣息渡給她。
    往日夢中百依百順的小兔子今日突然長出了獠牙,他雖覺詫異,然酒意上來這意識朦朦胧胧,也并不清醒。他只是将她抗拒的兩只手攥住,別在身後,大手緩緩在她腰間游走,是一種無聲的安撫。相貼的唇瓣上,依然在攻城略地。
    是蜂狂蝶亂,是怯雨羞雲。溫熱的氣息鋪天蓋地,随他唇渡過來,似三月春氣清和陌上柳熏。
    情窦初開的少女沒叫愛人如此對待過,終是不敵,抓着他領子的手不知不覺軟下來,軟綿綿抵在了他胸上。叫他箍在懷中,受完了這個吻。
    像是風浪大海中的茫茫一葉舟,又像是水波中漂浮的竹葉,就快沉沒。
    夕陽浸窗,柔和的金光透過窗棂的格子被分割為千萬道光柱映射進來,照得幹燥的空氣裏纖塵畢現。
    微塵在光中一粒一粒浮動着,似映出光影流動的影子,籠罩在二人身上,世界在這一刻都為之靜止。
    許久的許久,他才從她唇上松開。
    唇珠與上唇嘴皮子都被吻得微微發麻,她倒在他懷裏,面上已是紅成了六月的石榴。她香喘細細地平複着,緊緊低着頭,好一會兒,慌亂的心仍在砰砰跳動,有如小鹿亂撞。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她不知道,不知道,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總被雲谏哥哥嘲笑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大表哥的力道竟也如此大,
    更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對她冷冰冰的他竟會突然親她,分明他才剛剛說過,這是夫婦內室之間最親密不過的事,不可以……不可以讓雲谏哥哥親她。
    可他自己,為什麽又要親她?
    四周空氣有似稠黏,流動不通。她雙手手腕都被他強行攥住,別在胸前,與男人堅實的滾燙的筋肉只隔着一兩層輕薄的秋衣。有些疼,有些熱。
    雪白的額上亦漸漸滲出細小的汗珠來,細軟的腰肢卻向後硌在了堅硬的書桌桌沿上,有些疼,有些熱。
    “明庭哥哥,你,我……”
    細密的炙吻仍一遍遍逡游在她耳垂、頰畔,識茵發鬓散亂,粉面紅透,眸中亮汪汪的,滿眼都似流動的情意,卻是羞的。
    對于方才和現在的事,她還是不是很明白,只隐隐約約反應過來自己被輕薄欺負了,心中害怕與羞憤交織,但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面前,卻不知要如何拒絕。
    謝明庭卻不悅地皺了下眉:“別動。”
    “再亂動,會生小娃娃的。”
    她果然被這句吓住,驚得一動也不動。兩只眼兒淚汪汪地盛着淚珠兒地望着他,瞧上去驚恐又可憐,哪裏還記得追究自己被欺負了的事?
    還真是好騙。謝明庭想。
    他笑了一下,心不知為何又軟下去。看着那雙似在夢中、美麗但如遭暗算的眼睛,喃喃地問:“識茵,我喜歡你,你會喜歡我嗎?”
    喜歡?
    識茵再度怔住。
    他不是,他不是一直都對她冷冷的麽?她懵懵地想,又,又為什麽會突然對她說喜歡……
    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每當她去找他問一些書本上的問題,他就總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
    而當她提議要出去玩時,不同于雲谏哥哥的歡呼雀躍,他也總是拒絕。
    所以,她一直以為他是不大喜歡她的,怎會,怎會突然……
    腦中無數錯綜複雜的消息都蹿在了一起,雜亂無章。而她想不明白,急得腦子都似要炸開——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啊??
    落入獵人陷阱的小鹿還在不安地揣摩他的心思,謝明庭不再給她猶豫的機會,他想,這是在夢裏,難道,在夢裏,他也不可以小小地任性一回麽?
    要依舊古板,依舊自欺欺人,依舊一遍遍地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是弟弟的,他不可以,不可以接近她。
    這只是個夢而已。難道,他連這點卑弱的願望也不可如願嗎?
    這樣想着,他徑直攥住她兩只手,輕而易舉地将人抱在了懷中,朝內室的床榻走去。
    大家放心好了,不會睡的,只是卡這裏感覺比較好。
    這周榜單還剩1W6啊啊啊啊這幾天白鷺都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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