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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平息完永世縣的事端之後, 謝明庭返回了郡城。
    他當日被刺與井水中?下毒兩件事都已在郡內傳了出去,百姓義憤填膺,紛紛為自家長?官打抱不平誓要揪出賊黨, 一時之間,連原先?因了天災颠沛流離的怨怼都暫時退卻了。
    永世縣的洪澇災害已得到有效控制, 因處理及時得當, 疫情并未擴散。随後, 謝明庭上訴朝廷,彈劾潥陽郡守不恤國事、開閘洩洪等罪,女帝勃然大怒, 派遣禦史南下審理此案。于是, 近乎同?一時刻, 潥陽郡便?來了人向謝明庭賠罪,将滞留在義興境內的災民接了回去。
    那幾?名行刺的醫工仍囚在義興郡城,謝明庭也不派人去審,反倒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只等周玄英将來返京時帶上, 交由朝廷主審。
    他心?裏很清楚。幾?個醫工不過是幾?枚小卒子,交給?女帝, 她想?要什麽結果,就能有什麽結果。如是, 才算物盡其?用。
    洪水褪去,郡城的生活秩序又漸漸恢複。百姓重?歸耕田, 商鋪再度開業。唯獨損壞的堤壩河道尚未修整完畢, 也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得益于弟弟與一幹掾屬的幫助, 謝明庭倒是能放下心?來養傷。
    他因內外受傷行動不便?,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只能躺在床上休養, 被迫放下了一應公務。只每日黃昏謝雲谏會從郡府返回,将城中?發生的事挑重?點說與他,白日則是識茵陪在他身邊,服侍他用藥換藥。
    兩個人的距離終因他被刺變得親近了一些。識茵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就連他因養傷無趣不知要如何打發時間時,也是她陪在榻邊,一邊陪他一邊繡那塊帕子。
    她待他的态度異常親善,不僅每天替他換藥、上藥、喂藥,任勞任怨,連夜裏也陪在他身邊,另在屋中?設了張小榻,以防他夜間起夜不便?。
    謝雲谏起初還不知,後來得知了,原本?還心?疼哥哥的他,也在進來看他時忍不住酸溜溜地刺他:
    “你可真有臉啊謝明庭,竟敢讓茵茵來服侍你。”
    又對識茵道:“你也太偏心?他了吧,也就一刀而已,哪裏就有這麽嬌弱了。你就心?疼他!”
    說着,內心?又十?分怨念,怨念自己身子健壯,就是在水裏泡了一夜也沒染上風寒。
    就喝了碗她親手端來的姜湯罷了,哪裏得過她親力親為的照顧!
    謝明庭不言,微微抿了唇低頭?自顧飲藥而已。識茵卻是紅了臉不認:“我哪裏就是心?疼他了。”
    “不過看他受了傷又中?了毒比較可憐罷了,他若早點好?起來,也能早點回去處理政務,幹他的正事,你也就不必替他擔着重?任了。”
    語罷,又故意擺出兇惡神色來,轉向謝明庭在他腿上狠狠一揪,虛張聲勢地喊:“快點好?起來,聽到沒有!”
    如是,有弟弟和心?愛的人相伴,日子倒也不算太難熬。
    沒過幾?日,郡中?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先?帝之子、太上皇幼弟、女帝之叔,越王。
    他是扮作客商入城的,是以,謝明庭接到消息時,他人已在城中?的瓦舍。
    周玄英也很快得知了消息,疑惑地嘀咕:“越王?他怎麽會來?”
    太湖大壩被炸、謝明庭被刺,明眼人都瞧得出這是在阻礙新法。如此多事之秋之際,他身份又特殊,小魚都快把“猜忌”二字寫在臉上了,他還自己跑過來,是不是有點太嚣張了?
    “許是為了打探虛實來的吧。”
    謝明庭道,又問:“他是長?輩,國公要一起麽?”
    “我就算了吧。”周玄英道,“小魚不欲我暴露身份,打草驚蛇。”
    謝明庭遂在弟弟同?陳礫的陪伴下去往越王下榻的那間瓦舍,識茵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越王喜歡看戲,也喜歡唱戲、演戲,常常親自下場。幾?人趕到那間瓦舍時,他猶在登場唱戲。
    舍中?早已清場,幾?人被帶到二樓最中?間位置的雅舍裏,只見樓下戲臺之上,一個身形高挑袅娜、濃妝豔抹的麗人正踩着蓮步,擒着水袖作西子捧心?狀,吊着嗓子唱曲: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鳳。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
    唱至傷情之處,秀眉深颦,臉上顆顆晶淚都如珍珠滾落,污了脂粉。臺上的謝雲谏十?分迷惑。這……就是那位越王?
    他倒是聽說過這位越王的,聽聞他生母雲太妃原先?只是個宮人,後來不知何故得到先?帝臨幸,生下了他,也被彼時的皇後——太上皇之母蘇皇後抱去撫養。太上皇與其?母不睦,蓋因其?曾擁立太上皇的兩位弟弟叛亂,後來太上皇平定?叛亂,便?将蘇皇後幽禁在長?安,越王彼時尚在襁褓之中?,也一并被圈|禁。
    他就這樣在幽禁中?長?至七歲,後來又被放出,許是太上皇自覺虧欠了這位幼弟,封其?為越王,藩國也給?了富庶的會稽。
    據聞,越王尤喜音聲、歌舞俳優之戲,不僅家中?養了十?幾?個戲班子,與那些被世人視作低賤的伶優同?吃同?住,也常常親自在瓦舍下場,與民同?樂,因而得了個“伶官殿下”的诨名。
    一曲唱罷,雅舍裏,響起謝明庭孤零零的拊掌聲:“久聞越王殿下尤善音聲,歌舞俳優之戲,無戲不會,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才算漲了見識。”
    越王卸去脂粉珠釵,換回平素的裝扮,笑吟吟地走近:“有思言重?。”
    “你既有傷,行動不便?,本?王邀你來此是本?王不曾體貼。這一曲《如夢令》,便?當是本?王的賠罪了。”
    “下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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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庭忙道。
    越王話鋒卻一轉:“我此次入城,未言明真實身份,扮作商人入城,是想?檢驗檢驗義興的城防規矩是否嚴格,如此蒙騙長?官,有思,不會怪罪本?王吧?”
    “殿下哪裏話。”謝明庭忍着腹部的劇痛生疏地與他客套,“殿下是陛下親叔,帝室之胄,受命鎮守一方,能纡尊降貴來到義興來視察,是某三生之幸。
    謝某不知殿下大駕,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二人寒暄過後,越王又将目光轉向了識茵:“這位就是……”
    他目光一頓,不過轉瞬,回過神笑笑:“夫人的相貌,倒與家中?小妹有些相似,敢問夫人也是吳郡人氏麽?”
    她的身份,江東許多人都心?知肚明。識茵猶當對方是試探,莞爾淡笑:“回殿下,小女子是荥陽人氏。”
    彼此并不相熟,幾?句客套過後,越王即命瓦舍上了棋子珍珑:“聽聞有思猶善棋道,今日相逢,也是幸會,不若陪本?王手談一局如何?”
    “承蒙殿下相邀,在下榮幸之至。”
    二人遂在棋盤兩側坐下,一執黑,一執白,棋局很快開始。
    謝雲谏并不懂棋藝,同?識茵站在棋盤之畔觀棋有如觀天書?,又難免想?起那年元宵燈會上自己頂替哥哥跑出去和她相見之事,不由忐忑地觑向識茵。
    識茵卻沒有看他。
    她目光正稍顯怔忪地落在棋局之上,滿懷擔憂。珍珑之上,黑白棋子厮殺猶酣,仿佛短兵相逢于深谷,刀槍嘶鳴,寂靜又激烈。
    那隸屬于謝明庭的白子已被越王的黑子包圍了一大片,如兵圍孤城,再無生路。越王微微而笑:“你要輸了。”
    纖白如玉的手落下一粒白子:“勝負未分,殿下何以如此篤定?。”
    “勝負未分,但傾頹之勢已顯。”越王落子,取走先?前落入甕中?的白棋,“我衆你寡,這點兒?反擊也不過螳臂當車,有思又何必做無謂的犧牲。”
    “何謂螳臂當車。”謝明庭在棋盤另一端落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殿下又焉知我沒有後招。”
    “遠水難解近渴,遠親不救緊鄰。”越王緊跟着一子落下,攻勢愈來愈淩厲強硬,“她未必能救你,也未必會救你。有時候,一粒棋子的死,反而會為整個棋盤帶來新生。”
    謝明庭就是女帝的這顆棋子。
    他有污點,一旦流言大規模爆發,自不能服衆。
    只會是學秦惠文王,車裂商鞅,而新法不止。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似在論棋,又似話裏有話。
    謝雲谏原本?專注着識茵的情緒,只及聽見了後半截,饒是如此,仍聽出些許不同?尋常來——這二人的話,怎麽聽來如此奇怪呢??
    棋盤上似已山窮水盡,對面端坐的人依舊不驕不躁,微笑如徐徐的清風:“那以殿下之見,在下就只有認輸等死了?”
    越王似贊許地颔首:“有思若能及時收手,仍不至于落得滿盤皆輸。”
    “好?吧。”他不疾不徐地拈起一子落下,“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若能為國而死,重?于泰山,又有何不可?”
    随着這一聲落下,棋子落定?。
    山重?水複之處,柳暗花明,重?獲新生。
    竟是——
    “和棋了。”識茵愣怔的聲音在珍珑畔響起。
    她猶有些驚訝,方才的棋局,怎麽看都是謝明庭輸。他也壯士斷腕,主動舍去大片棋子,竟然就此奇跡般地轉危為安,将必輸的局打成了平局。
    “殿下,承讓。”
    謝明庭忍痛緩緩站起身來,眉目淡然。
    越王神情微變,仍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珍珑上的棋子,不過轉瞬釋然。
    他笑道:“有思果然棋藝高超,先?前,是故意讓着本?王呢。”
    “殿下言重?了。”謝明庭道。
    這局棋看似簡單,實則極為耗費心?神,他額上密布着細密的冷汗,識茵心?疼地走上前,拿帕子去拭,悄聲問:“你怎麽樣?”
    他回頭?對她露出個安撫的笑,眼中?燦若星辰。
    謝雲谏看在眼裏,心?間微酸。一旁的越王察言觀色,當即笑道:“行了,你們倆也不必在我和雲谏兩個孤家寡人面前卿卿我我,有思此舉,是想?我們羨慕你有佳人相伴麽?”
    識茵微紅了臉,霎時丢開了手。越王又道:“雖是和棋,實則是有思讓着本?王呢,先?前本?王為他唱了首《如夢令》,不若也為蘇夫人唱一首《凱風》如何?”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這是一首感念母親之恩的詩,識茵心?裏一驚,一擡眸,對方卻只言笑晏晏地看着她,絲毫看不出別有用意。
    她只好?道:“……殿下折煞妾了。”
    越王一笑作罷,又問謝雲谏:“義興有什麽特産嗎?小孩子喜歡的?”
    謝雲谏愣了一下:“回殿下,義興特産雖多,但論小孩子喜歡的,下臣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不知演傩戲的假面可不可以呢?”
    “假面。”他點點頭?,重?複了一遍,一搖折扇起身,“行吧。”
    “本?王初來義興,還未領教郡城繁華。就先?行一步,不必跟來了。”
    *
    越王的确是個随性?的人,既發了話,随後,當真帶着随從上街采買假面,謝明庭三人遂乘車返回府邸。
    “哥,方才越王那話是什麽意思啊?好?端端的,他怎麽會跑到義興來?”
    車中?,謝雲谏不解地問。
    “能有什麽意思。”謝明庭漠然看着車壁,“你難道聽不出,他就是那背後之人?”
    不管炸毀大壩、潥陽洩洪這幾?件事與越王有沒有關聯,越王同?他下的那局棋,卻是實實在在的在威脅他、警告他,讓他放棄改制、以免落得個兔死狗烹、身首異處的下場。
    但他和嬴懷瑜,本?就是各取所需。他替她實現大治,她默許識茵的死。他從來,就沒對這位君主有過什麽君臣之情。
    既沒有過期待,就自然不會失望。
    識茵好?奇的卻是另一件事:“越王方才說起小孩子,怎麽他已有子嗣了麽?”
    謝雲谏搖頭?:“越王還未曾娶妻。”
    “越王喜好?聲色,常在勾欄瓦舍之間與伶人厮混,雖然荒唐,倒的确未曾聽聞好?色之名。只是兩年前身邊收養了個女童,如今也才十?二歲,府中?人人稱之‘小娘子’。許是為的她。”
    旁人的事,識茵原也不怎麽關心?,她困惑地道:“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同?我提起《凱風》。”
    越王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母親,可母親已經死了,他提來究竟是何用意?
    “許是想?表明,他知道你的身份吧。”謝明庭道,“你放心?,我斷不會再讓流言蜚語傷害到你。錯是我一人犯下的,我一人承擔。”
    就算是丢官、流放,他也認了。
    識茵不言。
    她想?說事情若是傳出去怎可能沒有流言蜚語,但在他那樣溫柔鄭重?的眼波裏又有些陷進去。
    現在想?來,他所說的一切事情的确都有做到,或許她應該再相信他一次,再給?他一個機會。
    眼中?慢慢漾開夕照觳紋、波光粼粼的光芒。她笑了笑:“嗯。”
    *
    越王在城中?只待了三日,三日之後,便?要自碼頭?乘船離開。
    這三日裏他住在官驿裏,一舉一動都在周玄英的眼皮子底下,原本?他們還懷疑越王會跟那炸毀大壩的義興沈氏有所勾結,但直到走的這日,越王也未有任何動作。
    他仿佛真是來義興游山玩水一般,或是出城游玩,或是待在郡府過問民情,甚至叫上謝雲谏去了太湖邊查看重?修大壩的進度,始終沒有任何破綻。周玄英的計劃便?不得不落了空。
    臨別之日,謝明庭帶傷将他送至了渡口,一番客套寒暄過後,主客餞別,越王棄岸登船,在衆人目送下遠去。
    船只破水,悠悠行在漲發的秋水水面,妝金飾玉的內室裏,漸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曲聲。
    義興沈氏的人立在門邊,正猶豫着是否要擾了越王唱曲的雅興,室中?又響起清越的一聲:“進來。”
    其?人遂進,點頭?哈腰地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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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殿下”。
    越王正在鏡前擺弄那些從義興新買回的假面,聽完對方所禀,不耐煩地道:“行了。”
    “當初叫你們炸毀大壩,是想?淹了整個義興郡,屆時百姓無家可歸,你們自可壓低價格買田。可你們沒用啊,失敗了不說,還叫謝明庭看出端倪。現在田也沒毀成,府庫裏赈災糧管夠,百姓又憑什麽把田賤賣給?你?還想?要田,就等着他連同?那些賤民敲竹竿,狠狠宰你們一頓吧。”
    “那怎麽辦啊。”來人苦惱地皺了臉,“陽羨吳氏就是前車之鑒,謝明庭把人抓了殺了不說,還把他們的田全分給?了百姓。照這樣下去,下一個可就輪到我們了。”
    “能怎麽辦?乖乖認輸呗。”越王冷笑。
    又恨恨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和陛下這樣做,是損害的整個江南地區各個士族的利益!難道只你沈氏一家?”
    若坐在那方位置上的人不能代?表士族的利益,那些士族,自然也就不介意換個人。
    來人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越王卻未說下去,繼續擺弄着那一張張色彩鮮豔的假面,“這對君臣得罪太多人了,步子太大就容易扯着蛋,先?回去等着吧,聽我後續的號令……”
    “把這個……”他示意對方叫來自己的親衛,“先?找人快馬加鞭送回會稽去,給?小娘子。”
    *
    卻說送走越王後,忙碌了三日的謝明庭總算可以暫時休息。
    這幾?日他都是強撐着,而因了頻繁的行動,腹部那道才有些愈合的傷口又漸漸裂開。識茵替他換藥時,瞧見那如蜈蚣爬上腹部的猙獰傷口,鼻翼一酸,竟是微微紅了眼。
    她還記得從前還曾因他身上并無傷痕而懷疑過他身份,但似自南下以來,他便?總是三番五次地受傷。
    原本?,他受傷是他自己的事,她也不該過多在意。只是在背後暗害他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傷天害理之人,謝明庭再如何也算個為國為民的好?官,便?有些為他打抱不平罷了。
    她将治療創傷的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倒在那道猙獰的傷口上,又将新換的紗布動作輕柔地包好?。眼見得男人俊逸的面龐上冷汗滾滾,不禁問:“痛不痛?”
    他正因又泛上來的頭?痛恹恹閉着眼,聞言皺眉搖搖頭?:“還可以忍受。”
    實則外傷也還罷了,真正難以忍受的卻是體內砒|霜餘毒帶來的陣陣頭?痛。說起來,許是他從前就用過砒|霜避孕的緣故,體內餘毒未清,那一點毒性?也就異常的頑固。
    盡管已經喝了七天的生牛乳與甘草金銀花綠豆湯,也見效甚微。頭?痛,腹痛,惡心?,眩暈,折磨他日日夜夜。
    識茵也看出他頭?痛的毛病又犯了,輕柔地替他擦着額汗:“又頭?疼了?”
    又輕輕地嘆:“這是怎麽回事呢,大夫不是說,你中?的毒不算深麽,那藥我們也一直在吃,為什麽,還會一直這樣。”
    真正的原因謝明庭自然知曉,但男子的自尊卻使得他并不想?将事情告知。畢竟,從前飲砒|霜避子從最初就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不想?要孩子,若說出來,她或許就會引咎自責。
    他只是閉眸忍受着,等着那一陣頭?疼過去,面色蒼白如紙。這時,識茵想?起大夫曾說過、可通過轉移他注意力的法子來減輕他對疼痛的感知,便?道:“那你先?躺下,我去找話本?子念給?你聽。”
    說着,便?要從榻上起身。
    腰肢卻被抱住,是他靠過來,把頭?埋在了她懷裏。
    “不要走,茵茵。”他喘着氣虛弱地道,像一只受傷的雄獸埋首在它的雌獸懷裏,“不要走……”
    “讓我抱一會兒?……”
    因為身高的緣故,他的頭?正埋在她左胸上,最接近心?髒的位置。
    心?髒如遭了軟軟的一擊,識茵呆愣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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