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大軍裹挾着塵沙而至, 很快行至城下,在護城河前擺好了進攻的陣勢。于漫天無聲風雪中,有若密密麻麻的霰粒。
随着大軍的臨近, 那被?捆在馬上的女子身影也越發清晰。城牆之上,謝雲谏亦是一眼就看出她身份, 霎時心間一陣絞痛, 眼圈登時?即紅了。
“哥……”他吸了吸鼻子, 不安地朝兄長看去?,“現在要怎麽辦……”
叛軍約有十萬之衆,全城的守軍也不過三萬, 敵衆我寡, 只能堅守不出。
若是平日, 給他五千兵馬他也能拖他們十萬大軍一個月,可是對方?手裏既擒着識茵,他如何能安心作?戰?!
謝明庭側眸看向?弟弟,見得那張從來遇戰意?氣風發的臉在眼前裂出擔憂, 心中亦生出幾分恍惚。
雲谏大大小小的戰役參與無數回, 作?戰經驗豐富,哪會遇戰不知所措。是事關識茵, 他才會心間大亂。
而自?識茵被?擄走後,雲谏日夜自?責, 将弄丢她的責任全都攬至自?己身上。可,實際上識茵的被?擄與弟弟有什麽關系呢?越王是沖着他來的, 真正弄丢她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 而是他……
甚至是, 上元節的那
弋?
次被?擄,也是因了他……
是他一意?孤行, 要将她帶到義興來,與陛下做交易,為陛下開展改制。自?此之後,危險就接二?連三地發生……
或許,強求本不屬于自?己的感?情,是他錯了。那麽如今,也是時?候讓一切都回歸原軌。
“哥?”
久也沒?有反應,謝雲谏急得晃了他一下:“現在到底怎麽辦啊,你說話啊!”
謝明庭垂眸,一片霰雪落在他睫毛上,霎時?化開了一片濕意?。
“別怕。”心中已經慢慢拿定了主意?,他溫聲安撫弟弟,“聽我的,我們一定能救回她的,相信我。”
“玄英的大軍走至何方?了?”話鋒一轉,他問起了正事。
謝雲谏一顆心仍浸在擔憂裏,聞言深深嘆了一聲:“昨晚接到信的時?候,才剛過了江,也不知趕不趕得上……”
“算着信使出發的時?間,也差不多就在這一兩日了。”謝明庭道?。
他能趕到就好,趕不到,他也是要救回茵娘的。哪怕代價是要他赴死?。
霰雪不知何時?已完全停了下來,可見度一瞬清晰不少。城下的叛軍已經集結完畢,各式攻城武器也被?推過了護城河,整裝待發。
越王持鞭勒馬,停在大軍的最前側。只見他意?氣風發地朝城牆上喊道?:“謝明庭!”
“看清楚,這位是誰?可還記得嗎?!”
他揚鞭一指,身旁之人立刻将那已被?馬匹颠得近乎昏死?過去?的女子自?馬背上扶了起來,強迫她挺起身軀,供城牆上的男人們觀看。
她身上衣裳尚算完整,卻被?麻繩五花大綁地捆着,緊緊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形曲線,身前的一對飽滿玉桃也被?迫挺立着,遠遠瞧去?,與赤|裸着身子給衆人觀賞也沒?什麽兩樣。
她似是不想叫人瞧見眼下這幅屈辱的樣子,低垂着頭?,淩亂的發絲皆沁着狼狽。越王笑着說:“讓謝使君和謝侯爺看清楚,這到底是誰。”
說着,一旁的叛軍立刻強行捏着她下巴迫她擡起了臉來。城牆上,謝雲谏視力?卓絕,一眼望見那雙沁着淚水的眼,當即憤怒暴喝:“畜生!”
“嬴徹!兩軍交戰是男人們的事,你想打,本将軍就痛痛快快地陪你打一場,為什麽要将無關的婦孺扯進來!你難道?不曾有妻子母親麽?!”
“不好意?思,我還真沒?有妻子呢。”
底下的越王仍是笑道?,手下的士兵也跟着笑起來,震得馬背上的識茵頭?蒙蒙的,腦中一片混沌。
越王見另一邊的謝明庭面容沉靜始終無動于衷,又?道?:“我問的是謝使君,怎麽是謝将軍答的話,我們的謝使君卻毫無反應呢?”
“是認不出這女子是誰麽?沒?關系,你認不出,你手下的那些兵還有我的兵可都認得出吧?待會兒扒光了,也讓大家夥都瞧瞧,究竟是何等溫香軟玉的身子,能讓我們克己複禮的謝使君無視律法倫常,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從弟弟手裏搶過來。”
“仲淩,你也真是能忍,自?己的老?婆被?哥哥睡了占了也一聲不吭。還能和他親親熱熱,做一對兄友弟恭、棠棣情深的兄弟,你當真是只綠毛烏龜啊。”
底下的叛軍都笑起來,嘲弄聲震耳欲聾:
“喲,看不出來還是伯媳□□呢!”
“真是好大一頂綠帽呢!”
“夫人既吃得一根,想必兩根也是吃得的,要不幹脆兩根一起好了!”
“你……”
叛軍們開着下流的玩笑,謝雲谏漲紅了臉,扣在城牆上的手緊握成拳,青筋都根根畢露。
“這群畜生……”他憤怒地低吼,俨然是控制不住之勢。
謝明庭忙按住他:“阿弟,他們這是激你我出城作?戰,不要上當!”
義興地處江淮之間,一旦失守,北能與來自?吳郡的叛軍彙合,進犯建康,向?東也可抵達淮河地區,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是故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入叛軍手裏。
“那難道?就讓他們這樣欺負識茵嗎?她是你的女人,你難道?不知道?,她會有多難過?!”
謝雲谏的語聲漸漸激烈,心間憋屈到了極點!
城下,識茵被?迫騎坐在馬上,四周都是那些刺耳的嘲笑,她被?迫聽着那些曾經最害怕、最恐懼的流言,一顆心都如陷入酸澀的海裏,眼中漸漸沁出一汪清淚。
兩痕淚水沿着腮斷了線的珠子般飛速落下,雙手被?捆縛在背後,卻無法去?拭。
牆上,除卻謝雲谏的怒聲,仍然沒?有那個人的聲音傳來。
耳畔那些污穢之言聲如滾雷,識茵心間漸漸哀涼下來。她忍不住想,謝明庭呢……
他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辯解?他不是說會保護好她,不讓流言傳出去?,為什麽現在就一句話也沒?有了?
她知道?越王是想用她和他的事要挾他、動搖軍心,她也知道?,他沒?可能為了她無視性命國事向?越王妥協。
她只是想聽他說說話,要一個回答而已。說一句,保全她,放棄她,她都不會怪他……
“妖言惑衆罷了。”
許久,城牆上才終于傳來謝明庭的聲音,“吾與吾妻,明媒正娶,這謠言一年之前就已經傳遍了義興全城,如今,自?然沒?有人會再信。你以為,你放出這樣的謠言便能動搖我軍軍心麽?”
識茵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霎時?一亮,頓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聽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再者,我等今日守城,是保全社稷,殿下攻城,是行篡逆之舉,與我個人的私事卻有何關?殿下說棠棣情深,那麽,太上皇不曾虧待過殿下,殿下卻何故興甲兵,行謀逆?如今還要當着兩軍将士的面大談‘棠棣情深’?”
“在下認為,殿下沒?有資格說這四字!請殿下收回這話!”
他這一聲義正嚴詞,有如九鼎大呂,擲地有聲。城樓上的将士都紛紛叫好,士氣高漲。
越王在心裏冷笑。
行啊,開始反客為主了。
面上則道?:“真不愧是我們女帝陛下親選的狀元郎,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和這個女人倒是異曲同工,也難怪會蠱惑得陛下行這傷天害理之舉。”
——他此次行兵,打的就是有奸邪小人蠱惑女帝改制、要清君側的口號,此時?自?然不忘重申自?己起兵的正義性。
“行了,別拖延時?間了,周玄英的那隊援軍此刻才過江呢!你選一個吧,她被?我們糟蹋,還是開城門投降,你選一個。”
玄英軍中竟然有越王的內應!
謝雲谏和謝明庭二?人皆是一愣,越王又?催促道?:“怎麽樣?你若開城門投降,我就把她還給你。否則,我手底下的弟兄們也許久沒?嘗過女人滋味了,就只好有勞尊夫人效勞了!”
伴随這一聲邪笑,他手底下的人應聲撕開識茵的外襖,識茵一聲尖叫,肩下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旋即暴露在天光之中,更透了一抹水紅的兜衣,在天光中豔得驚人。
“嬴徹!”謝雲谏失控地怒喝,“你不許碰她!”
四周将士都露出尴尬神?色,使君還在呢,這态似乎輪不到謝将軍來表。
謝明庭神?色亦是一凜,擔憂地看着那張朦胧在如雪天光裏的臉,心痛到了極點!
是他的錯!
一切都是他的錯!
若不是他要強求,他不會攜她來義興為陛下開展改制,這一切災難就原都不會落到她頭?上。她和雲谏在一起,會比現在安定幸福得多……
所以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
思緒回籠,他朝城下喊道?:“等等!”
“我選她。”
四周将士包括謝雲谏在內,皆是一驚。
使君這是……使君這是要為了夫人投降的意?思?
識茵也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她,慌忙張唇,做了個“不要”的口型。
她很怕死?,也不想死?。但她不想他因她放棄抵抗做叛賊,在義興改制以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社稷和百姓。那是他的理想,是百姓未來的希望,他是有抱負的人,她絕不要他落到那樣的地步!
謝明庭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選她。"
心底栖息的惡鬼又?開始隐隐叫嚣,是在勸阻,在怒罵,又?悉數被?他抑下,堅定地說了下去?:
“殿下自?起兵而來,想要的不就是我的命麽?既如此,我用我命換回我的妻子,不是皆大歡喜?”
“放了她吧,殿下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我來做殿下的人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城上城下盡皆愣住——謝明庭,他竟是打算以自?己換回那被?擒的夫人,代替她成為越王的人質?!
這還真是從越王所給的兩個選擇中走出了第三條路!
越王亦為之色變,道?:“謝明庭……”
他心底微微窩火:“你搞清楚,現在,是本王施舍着跟你做交易。你憑什麽覺得,本王會同意?你的要求?!”
但謝明庭也寸步不讓:“要麽,你放了她。要麽,我夫婦拼卻玉碎也絕不會讓你的意?圖得逞!”
“對!”識茵也趕緊道?,眼中迸發出小獸似恨恨的光,“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我為國家而死?,是忠臣義士,死?得其所!就算你殺了我,我也絕不妥協!”
她并不知他的打算,只當這又?是他的計策——畢竟,他總是無所不能的。自?然全力?配合。
甕中之鼈,竟還要挾起他!
越王愈發惱怒,然轉念一想,要他們不戰而降看上去
依譁
?是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可用人質來騙城門。
顧氏畢竟只是個深閨婦人,對謝明庭謝雲谏兄弟重要,對那些将士卻未必重要。
謝明庭才是義興郡的主心骨,頂着他去?攻城,守城軍隊必定投鼠忌器,卻比顧氏這個女人好用得多!
“行!”他陰陰冷笑道?,“算你是條漢子!那就換吧!”
“哥?”
謝雲谏瞬然慌了,惶惶然看向?兄長。
兄弟連心,沒?人比他更明白兄長這一去?是為的什麽。外人都只當他救茵茵心切,是故代替她成為對方?手裏的人質,唯有他知道?,謝明庭他——根本就沒?打算活着回來!
一旦換回識茵,對方?會立刻用他來攻城,而他則會要求他們不顧他的安危反擊,戰場上刀劍無眼,對方?殺了他可怎麽辦?
誠然他不願失去?識茵,但對他而言,哥哥同樣重要。謝雲谏想也不想地阻攔:“你不要去?!”
“你給我五千精兵,你讓我出城,我一定可以救回她的……哥你不要去?!”
他激動地攥住兄長小臂不放。一衆侍衛也都跟着勸谏起來,不惜下跪相求。
謝明庭嘆了口氣:“抱歉,雲谏。”
“這兩年來,我這個兄長,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如今,也是該償還的時?候了,我不能再讓你涉險。”
“就讓我去?吧,于公,我是義興郡的長官,于私,身為人夫,又?豈能讓妻子涉險。所以于公于私都應我去?救她。就勞煩你,如若我回不來,替我好好照顧識茵。”
這本就是我欠你的,不是麽?
這話已然等同于把茵茵托付給他,但謝雲谏此刻沒?有半分欣悅,仍是搖着頭?緊抓他雙臂不放:“不行,你不能去?……”
“哥你相信我,我能救回她,我能救回茵茵的。我不許你去?!我不能,我不能……”不能沒?有哥哥……
青年眼中含着哀傷的淚,聲淚泣下,像極了雙目濕漉漉的小狗。謝明庭微微嘆了一聲:
“還是這麽愛哭。”
他取出絹帕替弟弟一點一點擦着,又?想起更久遠的事來,是父親離奇去?世的那年,弟弟頭?蒙喪巾,像只小獸撲進他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而如今,他已二?十有三,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的大将軍,在他這個哥哥面前,卻總如幼時?一般依賴着他。
雲谏是如此地尊重、在意?他這個哥哥,而他曾經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是對得住雲谏的?
便是他們鬧得最僵的時?候,雲谏也從沒?真正恨過他。
所以又?憑什麽再讓弟弟為他冒險呢?他欠雲谏的實在太多,多到這輩子都無法償還。今日,既然這一切都是因他牽扯出來的,也是時?候做個了斷。
“聽話吧,不要再哭了。”他收回帕子,柔聲而堅定地說着,“放我下去?吧,先把識茵換回來再說。記住,國事要緊,不管他們用我做什麽,你都不能貿然出城、主動出擊。”
“等我過去?之後,若玄英能趕到,我便有救。若他沒?能趕到,他們大概率是會把我捆在雲梯車上來攻城,讓你不能反抗。你也不要管,只當沒?瞧見我便是,該怎麽守城就怎麽守城,務必要打退他們的進攻。”
“江淮是朝廷的賦稅重地,一旦讓他割據江南,要想收複,難度增長百倍。我死?不要緊,義興城,必須守住。明白嗎?”
越王這邊唯恐有詐,已在城下催促。謝雲谏也明白事态的緊急性,然要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兄長,又?談何容易接受?
謝明庭又?勸了幾句,知道?事情無法挽回,謝雲谏含淚點頭?,才擦淨的淚水又?如大雨無聲落下。
城牆上的士兵早已為長官的視死?如歸震住,低低啜泣着,臉上墜滿淚水。謝明庭最後在弟弟肩頭?拍了拍,命士兵将他系在繩索上,慢慢從城牆上放下,随後,一步一步地朝對面的千軍萬馬走去?。
密密麻麻的弓弩俱已對準了他,頂上是蒼穹,底下是黑甲,在晦暗天色下,刺眼得像是陰陽初分時?割裂黑夜的一線天光。謝明庭停在護城河前:“越王殿下!”
他提高聲音喊:“按照約定,你們得先放我夫人過來。”
那地兒距離大軍也不過百尺之距,尚在弓弩範圍之內,越王并未多想,一擡手,手下便解了捆在識茵身上的繩索,拍拍馬屁股催動馬兒馱着她往對岸跑去?。越王道?:
“行,本王答應你,你也爽快一點。要是敢耍詐,你倆可就沒?命了哦。”
馬兒跑過護城河上的浮橋,識茵忍痛扯住馬缰,憑借生疏的騎術将馬停在他跟前,勉力?下馬來:“明郎……”
此處距離城樓尚有數百尺之遠,離叛軍卻是極近。但識茵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死?裏逃生,她心間都漫開一陣酸澀,不顧足上的疼痛與衆人如炬的目光,用力?地撲進他懷中,欲語淚先落。
她在哭,哭她連日來所受的驚吓,也是落入險境的委屈。謝明庭便一直抱着她,雙手輕輕拍着她的背,雖于叛軍之前,淡定從容,如在內室。
天空似乎又?下起了小雪,有些許落在她發梢上,朵朵如瓊英點綴。天地間天空地靜,城池無聲,山河肅穆。唯有女子嗚咽的哭聲如簫聲悲咽,聽來格外悲戚。
那些叛軍将士本該出言嘲笑,但在這樣生離死?別的氛圍之下,竟是鴉雀無聲。
唯是越王意?味不明地嗤笑:“還真是鹣鲽情深。”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真是看得人牙酸!
“謝明庭!”心間不知何故淌過一陣暴躁,他忍不住出聲催促,“你還要磨磨蹭蹭到什麽時?候?!莫非是想等援軍不成?!”
謝明庭這才放開那哭得雙目紅腫的女孩子,手掌輕扶着她,目光一一掃過她淩亂的鬓發、淚光瑩瑩的明眸、被?扯開的衣領,以及那戴着夾板的左腿……像是要将這最後一眼,牢牢地刻入腦海。
“好了。”
他撫過她頰畔垂下來的一縷亂發,淡淡笑了笑,“不要哭,茵茵。”
“是明郎不好,讓茵茵受委屈了。”
她拼命地搖頭?,含淚問他:“你打算怎麽做?”
她起初以為他是有辦法的,此時?瞧來才覺出些許不對——他竟是,打算用他自?己換回她?那這之後呢?他的安危又?怎麽辦?
“我沒?事。”
他将系在铠甲上的披風取下,搭在她肩上,遮去?了那抹暴露的春光,溫聲安慰着她:“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對方?又?是打的他蠱惑聖上、要清君側的名號,他竟還說沒?事!
識茵急得一顆心都要躍出來,他卻扶着她重新上馬,溫柔望着她:“茵茵,回去?之後,你若願意?,就和雲谏在一起吧。”
“他會很愛很愛你,也會比我更愛你,從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們,唯願今後,你一切安好,安康順遂,幸福和……”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識茵氣憤地打斷他,“我難道?是一個物件,可以被?你們讓來讓去??你又?為什麽要這樣,從前我不愛你時?,你要逼着我愛。現在……現在你卻要丢下我?天底下有這樣的事嗎?”
他目中微黯,愧色一瞬湧如海霧。卻不再說什麽,甩鞭在馬背上一抽,馬兒立刻馱着
殪崋
識茵朝城樓下跑去?。識茵氣結地回頭?:“謝明庭!”
然這一次,他已頭?也不回地朝對岸的叛軍走去?了。
義興城下遼闊的原野上,一人一馬,背道?而馳,愈來愈遠。越王身在馬上,滿意?地看着那朝自?己緩步走來的青年,微笑拊掌:
“謝使君忠義兩全,甘願為愛妻只身赴我軍中,看得本王都有些感?動了呢。”
謝明庭并未理會,只回頭?看了眼那側的城牆。城樓上已然放下繩索将識茵拉了上去?,他稍稍心定,清俊眉目也斂得淡漠至極:“動手吧。”
身側的侍衛已然沖過去?将謝明庭擒住。越王笑着道?:“我殺你做什麽。”
“殺了你,仲淩不就會為了你的死?拼死?抵抗麽?謝明庭啊謝明庭,你打的主意?是好,但本王,可沒?有那麽笨。”
“來人,把他給我捆到雲梯車上去?,立刻準備攻城!”
他倒要看看,面對捆在攻城器械上的自?家兄長,謝雲谏要如何反擊他們的進攻?!
意?料之中的事,謝明庭閉上眼,不過漠然以對。正是這時?,叛軍大軍的左翼忽然殺聲震天:“叛賊!哪裏走!”
謝明庭閉上的雙眸猝然睜開。
是周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