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趣读小说网 > 折春茵 > 第 92 章

    第 92 章
    三人只隔了一層門板, 雲梨拍打間?,識茵背後的門板便劇烈晃動起來,霎時驚得情動全醒了。
    伏在身上的男人卻渾然不覺一般, 反壓得更深了些,汗涔涔的俊顏輕貼她同樣汗濕的面?頰, 聲如魅惑:“不是在叫貓貓麽?答應啊。”
    “應她一聲吧。要是不應, 被她闖進來、瞧見貓貓這幅衣冠不整的樣子可怎麽好?貓貓只能給郎君看的……”
    識茵兩?頰暈赧, 發酸的腿都漸漸站立不穩,是先前的腿傷之故。她只能緊緊攥着他胸前淩亂的衣襟才不至于滑下去?,啜泣着低道:“不可以欺負貓貓……”
    小婦人雙頰緋紅, 鬓發汗濕, 鼻尖綴着一兩?滴細密的汗珠, 一雙眼沄沄漾着燭光埋怨瞋他的樣子,實在可憐。
    謝明庭的心一時都要化掉。
    他将人扶好,諄諄善誘:“哪裏是我在欺負你,不是你的好妹妹要打擾我們麽?這般沒有眼力見, 還真是個讨厭的孩子……”
    像是應着他這一聲, 門上的拍打聲瞬然增大?了數倍:“阿姐!阿姐!”
    “阿姐你在嗎,阿姐我害怕……”
    女孩子哭得實在傷心, 像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識茵心都揪了起來, 伸手再度推了丈夫一把,想更衣應她。
    他仍紋絲不動, 只低頭輕輕啄吻着美人如玉瑩潤的鎖骨, 那兒?正因了方?才呼吸的急促而随下方?的雪軟輕輕起伏着, 似月色下湖波滟滟,一層湧動着一層, 實在極美。像雄獸在溫柔輕舐他的雌獸。
    溫熱氣息噴薄在冰冰涼涼的鎖骨上,激得全身都泛起一陣顫栗。識茵只好顫着聲音答:“怎麽了,阿姐在。”一面?伸手,又推着埋首在頸下的男人。
    門外的雲梨仍在哭:“我害怕,我做噩夢了……我夢見我被亂軍殺死了,腸子都漏了一地……阿姐,你讓我進來和你睡好不好?我真的好怕……”
    “阿姐……”
    “不好。”
    回答她的卻是個冰冷的男聲,聞見謝明庭的聲音,雲梨的哭聲都吓得一顫。
    她抽抽噎噎地道:“姐,姐夫也在……”
    她當然知道他會在,但他應該不會出聲管她才對。就如前些天,她人住在他府中,他全當沒她這個人一樣。為什麽現在突然就開口了?
    況且他怎麽可以這麽厚顏無恥,就算以為她是小孩子不懂這些,也該停一停吧?怎麽半點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雲梨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這還真是個僞君子!
    然而,門內的僞君子像是聽?到?了她那些腹诽一樣,語氣淡漠:“自己睡,我們又不是你們什麽人,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知道分寸。”
    “以後沒事?不要來找我們,她肯叫你一聲妹妹是她心善,我可不認。”
    雲梨這回是真的哭出了聲:“阿姐……”
    識茵埋怨地拿眼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正溫柔地以唇銜去?頰邊垂下來的亂發,又湊上來欲吻她唇,不讓她開口。她嗔惱地張齒欲咬,這才逼他退了去?。
    清了清近乎稠黏的嗓子,她尴尬地道:
    “你,你先回去?,阿姐還沒更衣……先讓你雲袅姐姐過來陪你好不好?阿姐待會兒?就過來,待會兒?……”
    身上伏着的男人仍埋首在她頸間?輕嗅,頸間?的汗珠自湧動的喉結上滴落,墜入同樣香汗涔涔的凝脂幽深間?。她有些受不住,指尖虛虛抗拒着,另一只手無力地扣在身後的門板上,指節都陣陣發着軟。
    雲梨似仍有些不樂意:“可是……可是……”
    這時,睡在另一間?船室的雲袅也循聲尋了過來,拉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孩子,和顏悅色地勸:“小娘子,我陪您睡吧。”
    雲梨低低地啜泣着,這才不情不願地跟着雲袅走了——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讓顧識茵可憐她,今夜的計劃雖只成?功一半,倒也足夠。
    門內,聽?得腳步聲一遠,識茵長松一口氣,身子都貼着門板一陣落空似的下墜。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卻牢牢穩住她下滑的腰,識茵嗔惱側目,男人面?上帶了點薄笑?慢條斯理地說:“不是知錯了嗎?”
    想起方?才那驚險的一幕,識茵的怒氣都無從抑制:“你真是過分!”
    “我是過分。”謝明庭居高臨下地睨着她,“再過分,能比得上茵茵為了一個外人要冷落為夫來得過分嗎?”
    “今夜,可是貓貓自己求的。”
    語罷,他抓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就這樣将原先只到?頸間?的小貓送到?了唇邊,徑直吻住了她。
    識茵扣在門板上的手猝然一緊,鈍疼感霎時從指尖傳至全身。黑夜裏那聲未及阻斷的痛呼格外清晰,謝明庭握着她一條腿盤在腰間?,徹底餍足。
    是夜,直至雲梨再次入睡,那答應了要來的阿姐也未出現。
    而因了這事?,次日清晨雲梨來找識茵時她十分地不自在,盡管地板與門板都已經打掃過了,但仍畏懼她會看出些什麽,笑?容都變得僵硬。
    這些不自在卻被誤會成?冷落。很快,小姑娘便紅着眼問:“阿姐是不喜歡阿梨了嗎?就像,就像姐夫一樣……”
    “昨夜阿姐說會過來陪着阿梨,可是阿梨等了一晚上也沒見阿姐過來,是不是阿姐也和那些人一樣,認為我是小細作,所以才和姐夫一樣不喜歡我……”
    小娘子鼻頭紅紅,眼兒?紅紅,眼睑還有些腫,一看就是昨夜躲在被子裏哭了一晚上。
    她如此依賴自己,一直在等自己,自己卻在房間?裏和男人颠鸾倒鳳……識茵心下無比的愧疚:“阿姐當然不是,阿姐昨夜是真的有些事?,睡過去?了,阿姐給你賠個不是。”
    “你姐夫也沒有這麽想,是誰那樣說你?”
    雲梨卻含淚搖頭:“不怪她們,本來就是阿梨自己的錯……如果,如果我早些從王府跑出去?,就不會被人當成?小細作了。”
    識茵猜想是丫鬟們說的,可她一個小孩子,又是女孩,哪裏能做主自己的命運呢,看來得讓雲袅敲打敲打她們。
    她憐愛地摸摸雲梨的頭,才想開口寬慰幾句,阿梨又突然擡起淚水漉漉的眸來:“阿姐,你也會懷疑我嗎。”
    “阿姐,阿梨從小就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可我一見了阿姐就覺得好生親近,我是真把阿姐當成?我自己的阿姐,阿姐你不要把我當成?小細作,不要趕阿梨走好不好?”
    小女孩子越說眼淚掉得越歡,到?最後,更是撲進她懷裏大?哭起來。識茵好容易才将人勸住:“阿姐怎麽會趕你走呢。”
    “可是,可是姐夫……”
    識茵只好道:“你姐夫那個人,從前在京城是審問犯人的,天生就對外人比較防備,也不是真的讨厭你。當初我剛嫁過去?時,也沒少挨他冷臉呢。”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小姑娘眼中的不安這才消退了些,嗫嚅着唇:“謝謝阿姐。”
    沉默一息,卻小心翼翼地問:“阿姐,那個人,那個人死了嗎?”
    “他會不會還來抓走阿梨,用刀捅開阿梨的肚子,讓阿梨的腸子漏得到?處都是?”
    識茵霎時明了她昨夜噩夢的緣由,忙道:“不會的。”
    “阿姐聽?說,越王戰敗,往南海跑了,眼下,朝廷正在沿海一帶發放通緝令,他不敢上岸的。”
    “那他會跑到?我們這兒?來麽?”她着急地追問。
    識茵猶當她是害怕,搖搖頭又掏出帕子替她擦淨臉上的金豆豆:“以後和阿姐在一起,再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
    雲梨心內一酸,眼淚險些便沒忍住。嘴上卻道:“阿姐對阿梨真好。”
    門外,謝明庭将室中二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待這話?題結束了才走進來,雲梨眼尖,霎時起身:“姐夫。”
    他神色淡漠,是連應答也懶得一聲。雲梨氣得在心間?偷偷罵他不要臉,面?上卻乖巧無比:
    “阿姐,阿梨先回去?了。”
    說着,她像個娴靜的小千金一樣對二人行了福禮,怯怯退出去?了。
    雲梨走後,識茵即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麽回事?,
    銥誮
    一來就給那孩子擺黑臉。人家又沒招惹你。”
    “阿梨多好的孩子啊,又那麽命苦。你就不能态度好點麽?”
    “不能。”謝明庭在她身邊坐下,倒上茶水遞給她一杯,她不接,這才收回手來自顧品着,“你忘了她什麽出身了麽?她和嬴徹關系匪淺,如今嬴徹都死了,你不警惕點兒?,怎麽還引狼入室。”
    “越王死了?”識茵驚訝出聲。
    門外,雲梨瘦弱的身體?一顫,眼中頓時浸滿了淚水。
    她耳貼在船室的牆壁上,繼續聽?着裏頭的話?聲,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止不住地落下來,連帶着耳邊都是一陣盲音。
    “對。”室內,謝明庭道,“萬箭穿心,雲谏親自下的令。眼下,人都已經入了土。”
    “說沒死叛逃,只不過是朝廷特意放出來的假消息,好挖出和他勾結的更多人罷了。”
    “總之……”他微微壓低了聲音,“那小妮子與越王關系匪淺,你別太相信她了。”
    識茵忍不住反駁:“可她是被逼的,那不是她的錯。再說了,她才只是個孩子,能有什麽壞心思?”
    謝明庭但笑?飲茶,也不說話?。識茵有些生氣:“你笑?什麽?”
    “沒什麽。”他道,“你願意相信她就相信她,反正多養一個,也花不了什麽錢。”
    “我只提醒你,她是勾欄瓦舍長大?的,什麽沒見過?又哪會沒有心機。這樣的身份,還是遠一點吧。”
    他語氣輕慢,是從沒有過的鄙夷。識茵聽?在耳中,卻不是很舒服。
    她道:“勾欄瓦舍又怎麽了,出身不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誰也沒有比誰更高貴。你好像很在意這個似的,還是從前我認識的那個為百姓計的謝有思麽?”
    謝明庭并不解釋,端起茶盞來淺飲一口,茶盞水霧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部神情。
    識茵會被她天真的外表所蒙騙,是因為她還未見過孩童的惡,便一廂情願地認為天下的孩子都是善良的。但他并不。
    他已經派了人前往會稽,知道了她腿是怎麽斷的。嬴徹也自然未死,一切只是誘餌罷了。
    原本,這種小女孩他也無心去?對付,可誰要她要欺騙茵茵呢?這出戲他已演得足夠逼真,就看這條小魚會不會上鈎了。
    門外,雲梨緊緊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哭出聲。她慢慢地轉過身走回自己的房間?,門扉在身後合上,那死命阖在眼眶的眼淚才簌簌落下。
    殿下死了。
    他們都說他很壞,可是于她而言,殿下才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善人。就連謝明庭這種世人口中的青天大?老爺也瞧不起她戲子的身份,但殿下不會。
    他會給她梳頭,給她安身之所,讓她免于師傅的毒打和客人的動手動腳,免于像師姐們一般被老男人強上、賣去?花樓接客的命運……
    現在,這麽好的他,卻死了。可害死他的人卻還活着……他們都還活着……
    她撲倒在被子上,無聲恸哭。
    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得眼淚也近乎幹涸,卻慢慢從淚濕的枕頭上爬了起來,淚光盈盈的眼中一片堅定。
    不,不行。
    她不能就這麽在顧識茵身邊待下去?。
    殿下被他們害死,她就要給他報仇。是那姓謝的和他弟弟害死的他,不管怎麽樣,她要殺了他們,為殿下報仇!
    *
    既下定決心,此後一連多日,雲梨都在暗中尋找着機會。
    若論手段,自然下毒最便捷、最不容易被查出。但他們的飯是廚房一鍋供應,直接送到?諸人房間?,她沒有下手的機會,又是在船上,也找不到?毒藥。
    二者,她也不想誤傷了顧識茵。顧識茵是很蠢,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又不想她死了。畢竟得手之後,她還得利用她逃走呢。
    皇天不負苦心人,很快,她就找到?了機會。
    船只行至廣陵郡時,謝明庭命人在渡口短暫的停泊了半日,随後,命陳礫去?郡城采買了些藥物,交由雲袅等人熬制。
    那日傍晚雲梨正好餓了,想去?廚房找些吃的。才走到?門邊,恰撞見雲袅與另一個丫鬟在處理藥材。
    原來陳礫買回的藥并未分好,而是各種藥材都買了一些,回來自己配。雲袅道:“你可要小心些,這是砒.霜,量控制不好是要死人的。喏,少放一點。”
    另一個丫鬟則問:“這藥傷身,侯爺還是要吃麽?”
    “可不是!”雲袅愁苦地嘆氣,“這藥是避孕的,侯爺是不想讓咱們夫人受生孩子的苦。可貴主一直等着抱孫子呢!這次回去?,又有得話?數落咱們了。”
    丫鬟則笑?:“侯爺這是心疼夫人呢,反正侯爺都不怕貴主,你我怕什麽。難道我們做奴婢的,還能左右主子的想法麽?”
    雲梨在窗下聽?得明明白?白?,似乎是那姓謝的在吃什麽藥,藥裏有砒|霜。
    可,砒|霜是劇毒,如果她在他的藥裏多加這個,他是不是就能死了?旁人還懷疑不到?她頭上。
    這樣想着,她悄悄繞到?了廚房後面?的幹草堆裏。這地方?較為隐蔽,既不會被外人發現,又能極清楚地看見屋中的情形。
    只見二人很快便按藥方?子配好了一副藥,剩下的藥材則各自封存好,放進專門放藥的小櫃子裏。尤其是那味砒|霜,雲袅小心翼翼地将它封存在瓷罐裏,貼上紙條,放進櫥櫃的最裏面?,以防旁人誤用。
    随後,二人将煎好的藥倒進藥甕裏,往竈膛裏添上柴火,暫時離開了。
    兩?人離開後,雲梨蹑手蹑腳地進了房間?。
    爐竈上的藥甕仍在咕嚕咕嚕吐着氣泡。捧出那味砒|霜的時候,雲梨的手都在抖。
    再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她想。聽?說此物無色無味,卻見血封喉。只要把這個下在他的藥裏,神不知鬼不覺,她就能為殿下報仇了……
    主意拿定,她掀開了藥甕蓋子,将那一整罐□□都倒了進去?。被阖上的廚房大?門便是在這時候被人推開,識茵同雲袅站在門邊,震驚地看着那聞聲轉過臉來驚慌失措的小姑娘:
    “阿梨,你在做什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