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你說，我不喜歡你？”
    林落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在alpha面前坦白近段時間來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一時沖動和顧漠之說了這樣的話，聽見alpha這麽反問他的時候，林落棠一下就後悔了。
    他不應該說的。
    顧漠之肯定覺得他是個麻煩精貪心鬼，既想要得到他的好，又想要得到他的愛。
    “林落棠。”
    alpha突然叫他的名字。
    每次對方這麽叫他的時候，林落棠的心都會跟着一顫，他咬着唇不敢擡眸看對方，這會兒緩緩把被子拉到頭頂，躲進去把自己變成了一小團。
    完蛋了，林落棠想，顧漠之再也不會對他好了。
    他之前不說，是覺得就算顧漠之不喜歡他也沒有關系，反正他們婚姻存續的這期間，男人還是會對他好，他們之間的婚姻看起來還是會非常幸福。
    可是被完全标記了之後，林落棠忽然發現，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
    不愛卻裝作自己被愛就是會讓人痛苦。
    可能是被注入了alpha信息素的緣故，alpha對他好的時候，林落棠就越發覺得自己需要他，于是更覺痛苦。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所以他才把心裏話一股腦地全都倒了出來。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alpha的聲音在被子外頭響起，“寶寶。”
    “出來。”
    林落棠感覺到自己的頭頂被人碰了碰。
    随即聽見顧漠之的呼吸重了重，“這件事一會兒再說，先把飯吃了，嗯？”
    林落棠聽到alpha要把這件事往後放放，又稍微冷靜下來一點。
    他把被子拉開，發現他的alpha并沒有看他，只是在認真細致地幫他舀着下一勺粥，“做了一個星期都沒怎麽吃東西，肯定餓壞了。”
    林落棠聞言，慢慢從顧漠之口中的“做”字回過味來，臉突然漲紅。
    一個星期……他們這一個星期竟然一直在一起。
    林落棠不知道，他只隐約記得alpha标記了他很多次，一開始因為過敏他差點昏了……後來不知道是脫敏了，還是因為別的，林落棠記不清了。
    “來。”
    顧漠之手上端着粥的溫度，透過陶瓷碗壁溫進指腹裏。
    面前的小妻子才度過發情期，飽滿的臉頰消瘦了一些，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養回來。
    原本林落棠醒來，現在該是溫馨恩愛的這一刻，對方卻突然說出了那樣的話。
    好像，他把這句話藏在心底很久了，才借着這會兒把話說了出來。
    在這句話之前，顧漠之還在擔心強制标記成結會不會給小妻子帶來一些不可避免的傷害和後遺症，在林落棠昏睡了的這一天一夜裏，他根本沒有合眼。
    顧漠之以為自己表現得很明顯了，從結婚到現在，他一直在做一個合格的alpha伴侶。
    只不過他有點貪心，想讓林落棠主動發現自己愛他，最好能愛上自己，對自己親口說出“我愛你”。
    顧漠之以為他和林落棠有漫長的一輩子，他可以等。
    他這麽想着，卻忘了林落棠從小就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林落棠似乎向來都很幹脆。
    顧漠之忘了這一點，所以也同樣忘了，自己當初就是利用小妻子這一點，才得以讓小妻子立刻放棄沈南念。
    可是他現在卻這麽說，他說自己不愛他，所以想要決定跟自己保持距離。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顧漠之的心跳停頓了一秒。
    因為林落棠說到做到。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顧漠之問，“還吃嗎？”
    林落棠看見空碗，這會兒才搖頭，“現在飽了。”
    “那一會兒再吃。”
    顧漠之抽過濕巾幫他擦嘴巴，然後是手指。
    林落棠安靜地坐在哪裏，接受着alpha這樣體貼入微的服務，他一面沉浸其中，一面又想趕快逃離。
    他怕接下來的談話會被提及，還沒有假裝自己要睡覺，如他所料，顧漠之很快在他前面開了口，“談談？”
    alpha看起來好像比他還要急于将這件事情說開。
    林落棠心裏沒有底氣，他雖然和顧漠之那樣說了，但控訴對方不喜歡自己這件事情，他并沒有勇氣提起第二次。
    這是他心底的傷口，每說一次，都像是在揭他的傷疤。
    林落棠低着頭，他不敢去看alpha。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知什麽時候換的深藍色的被套上，輕聲道，“不談……”
    他嘟囔了一聲，再擡起來已經是淚眼朦胧，“如果、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談，接下來我也不會打擾你的。”
    林落棠坐在那裏，單薄的肩膀微微顫着，他眼裏有晶瑩的淚珠，在燈光下，他連同淚珠都是易碎品。
    他在想什麽，顧漠之不敢揣測，“那你呢？”
    他問，“那你喜歡我嗎？”
    林落棠沒想到alpha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更沒想到alpha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林落棠，你覺得我會勉強自己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嗎？”
    林落棠欲言又止，含在眼裏的那顆淚太久太久，一眨眼，落下來的淚都是冷的，“那是因為omega的信息素，才讓你想要标記我。”
    那是alpha的本能，就算是S級的alpha也避不開的本能。
    林落棠下意識地想要去回避掉這個話題，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在退縮。
    他試圖讓這場對話變得亂七八糟，好讓自己短暫地脫離這個“危險”。
    發情期才過去一天，他才醒過來，認知和情緒都高度敏感且脆弱，alpha這會兒的不斷逼問，讓他産生了一點點混亂。
    他的身體還留着alpha的信息素，他滿足了，不需要alpha信息素的撫慰，于是又想縮回去。
    可顧漠之的思路和條理都清晰，他說，“那你想要我标記你也是本能嗎？”
    “除了我，就算其他alpha也可以？”
    林落棠否定他，“不是那樣的。”
    他的喉嚨還是幹澀，就算激動聲音也大不起來，他看着alpha說，“才不是那樣的……”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林落棠說着，洶湧的落寞湧上心頭，他又挪開了和alpha對視的目光，“我是因為，喜歡你。”
    話開口說了一句，就好像能全部說出來了。
    林落棠積壓在心底的種種不安，這時候一個一個說出來，“可是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omega，讨厭标記。”
    林落棠一開始根本不相信程浩初說的這些，可是直到顧漠之親口對別人說了那樣的話，“是你說的，聯姻不需要感情，那天在書房，對不起……我聽到了你和蔣先生的對話……”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alpha好像有足足一分鐘沒有開口。
    他的心裏有一個鐘，時間在滴答滴答地走動，秒鐘每跳一格，他的就跟着咯噔地用力跳一下。
    林落棠的心情在這一分鐘內跌入谷底，他就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說，可是當顧漠之的話語将他重新引回來的那一刻，他根本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他好像又說錯話了。
    “寶寶，看着我。”
    眼前的陰影重疊上來，是顧漠之朝他俯過了身。
    男人的手好燙，這麽燙的手在這時候捧住了他的臉，他的心跳不由自己控制，此時此刻是跟着alpha跳動的。
    林落棠知道自己現在不漂亮，也一定很狼狽。
    還有，他馬上就要被他的alpha拒絕了。
    林落棠這麽想着，可顧漠之冰冷的話語遲遲未出現在他的耳邊。
    alpha只是湊過來，一點一點吻掉他的眼淚，他的臉頰，他的眼睛，他的耳珠。
    細膩的吻一直從他的額頭吻到他的唇角。
    alpha的吻從來都是猛烈而粗暴的，卻沒有這樣溫柔吻過他，像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林落棠的心顫顫，被吻的雙唇也在迎合，可想到alpha并不喜歡他，下一秒他又緊閉了牙關，慌亂無措，“發情期……結束了。”
    “就是結束了，所以我才要吻你。”
    顧漠之看過來，林落棠的視線和男人相碰，心底有很多聲音在此刻出現，林落棠卻把握不住重點。
    越是和顧漠之對視，他就陷得越深。
    林落棠驚慌躲過，顫着聲問，“為什麽？”
    alpha的眼神在看過來的那一秒如此堅定，林落棠心裏卻好像有了一個不太确定的答案，但仿若從地獄飄上雲端的錯覺，讓他一時間不敢相信。
    他被顧漠之壓在軟枕上，男人吻下來，繼續進行剛才那個被打斷的親吻。
    林落棠沒有力氣拒絕alpha，也不想拒絕alpha，他還在想，或許這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個吻了。
    他無處安放的手垂在身側，之間無意地碰到了alpha的手背。
    在這個綿長的吻裏，他的手被顧漠之的手指一點點緊扣。
    十指相扣的雙手被送到alpha的胸前，那後面，男人如擂鼓的心跳，撞擊着胸膛像是要朝他奔來。
    林落棠有些慌亂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盤旋的藝術燈閃爍着如同星星般亮眼的光芒，它落在顧漠之的身上，攏着一層暖融的光。
    然後林落棠看到的才是顧漠之的眼睛。
    男人的眼裏有揮之不去的熱烈。
    顧漠之松開了唇，不再吻他，卻向他獻出了一顆赤誠的心，“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