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其实商店里，副食店里，已经没啥东西了。
    幸亏秦玉娇提前给林雪提过一句, 后者给留了点东西。
    秦玉娇这天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工农兵商店, 林雪见她来了, 便从柜台底下拿出个大编织袋来。
    “你看看，够不够, 不够的话，我从我家给你拿点。”
    秦玉娇打开袋子一看, 对联、红灯笼、雪花膏、还有两条红围巾。
    这些都是秦玉娇提过, 让林雪给留的。
    另外, 还有一包糖，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 特别好看，也特别热闹。
    秦玉娇有点惊喜, 抬头看着林雪, “怎么还有一包糖？”
    工农兵商店是不卖吃的。
    林雪笑起来, “这个啊，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春节礼物。”
    她前几天排队买的糖，就多买了一包，就想着送给秦玉娇。
    秦玉娇当然要。
    “太谢谢啦！”
    这年月的东西太难买了, 很多时候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秦玉娇把东西拎到自行车放好，望着送她出来的林雪，笑着问道：“你和沈震，咋样了？”
    提到这个，林雪的脸红了红, 微微点头，“还行。”
    秦玉娇：“那就是相处得挺好了？这样吧，过年你们哪天有时间，来我家吃个饭。我给你们做火锅。”
    “火锅？”
    林雪听到吃的就来了兴趣，“火锅我在电视上见过的，看着就很好吃。”
    其实火锅早就有了，据说是清军入关的时候带到中原来的。
    可这个县城太过偏远，现在又是七十年代末，所以，并没有火锅店什么的。
    不过，林雪家有电视，她在电视里看见过。
    当时，女主角一家子围在一起吃火锅，热气腾腾的，可给林雪馋坏了。
    她早就盼着有机会吃一次，只是苦于自己不会弄。
    这不，秦玉娇就发出了邀请。
    林雪简直高兴得要蹦起来，“那我需要带点啥？”
    秦玉娇摇头，“啥都不用带，带着沈震来就行。”
    秦玉娇早就有想法，把关系好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国营饭店虽然省事，可是到底有点拘束，没有在家里吃放松和方便。
    在家里吃，若是有人喝多了，还可以直接躺着休息。
    和林雪分开以后，秦玉娇又去了一趟副食商店。
    她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看到居然有一包花生瓜子，秦玉娇觉得挺惊喜，当场买下。
    又从一位马上要离开商店的大婶手里转买了两把红枣，算是把过年的零嘴给凑齐了。
    大婶一开始还不乐意呢，毕竟大过年的，谁家都想全乎点准备吃食。就这点红枣，都是她凭着自己高超的挤人能力才抢到的。
    然而，当秦玉娇美丽到无以伦比的脸带着笑看过来的时候，大婶一点儿磕巴没打，就答应了。
    离开副食店，秦玉娇还去了一趟肉店。
    孟琳已经买了一些肉了，不过，秦玉娇觉得，反正这个年自己和孟琳都得着奖金，合该过一个富裕的新年。便想着再买点。
    不过，这次她的运气很一般，肉案子上只剩下点猪下水。
    围着胶皮防水放油围裙的售货员见秦玉娇犹豫，也不催促，反而说：“你要是不要也行，正好我拿回去。这东西别看有点脏，卤水煮了是很好吃的。”
    秦玉娇当然知道很好吃，可她不耐烦弄。又舍不得让孟琳弄。
    于是，舍弃掉猪大肠之类不好洗的，她买了猪肝和猪肺。
    后面两种收拾起来容易得多。
    秦玉娇回到家里，孟琳就迎出来，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由得咋舌。
    “这可太花钱了，太花钱了。”
    孟琳知道这几天秦玉娇比较忙，便自己出去买了几次东西。到现在，包饺子的肉有了，零嘴也有的。只是她素来节俭，买得都不多就是了。
    秦玉娇把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放地上，笑着说：“孟姨，这是咱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大年，可不得过好一点儿？”
    孟琳想一想，还真的是。
    她和秦玉娇在无意之中认识，如今已经在一起住了半年。可不就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年。
    两个人合力，把东西从院子里搬回屋里，猪下水放水盆里泡着，一会儿收拾出来，零嘴放在柜子里，除夕守岁和大年初一初二的待客用。
    最后，秦玉娇拿出两盒雪花膏来，把其中一盒递给孟琳，说：“孟姨，这是送您的。”
    孟琳当然认得雪花膏。
    可认得是认的，她从来舍不得买。唯一的一次用雪花膏，还是上回秦玉娇送给她的。
    这回，秦玉娇又送，孟琳连连摆手，说啥都不肯要。
    “你已经送我一件大衣了，哪儿能再花你的钱！”
    秦玉娇不听那个。
    她直接拧开雪花膏的盖子，抓起孟琳的手指从瓶子里蘸，然后就着手抹在孟琳脸上。
    “好啦！”
    秦玉娇笑眯眯地说，“这下子，这瓶雪花膏就是孟姨你的啦！”
    这……
    孟琳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抹过雪花膏的那一处明显变滑嫩。
    既然这雪花膏她已经用了，就收着呗。
    秦玉娇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
    而且，孟琳也不是不想要。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到了哪个年龄都一样，她也爱美，也想用雪花膏，只是舍不得罢了。
    第二天，焦老师特意来了一趟邮政局，趁着其他人办业务的空档，邀请秦玉娇去国营饭店吃饭。
    秦玉娇飞快地瞟了旁边的孟琳一眼，后者正往这边看，对上秦玉娇的眼神，孟琳有点不好意思。
    反而是焦老师落落大方，“玉娇，你是唯一参加我们订婚宴的人，可不能不去啊！”
    秦玉娇忙笑起来，“去，肯定得去。我是孟姨的娘家人呢！”
    前些天，焦老师主动提起要和孟琳订婚，后者也答应了，这不还差个正式的订婚宴嘛。虽然说只有三个人出席，不过，该走的仪式一定要有。
    这一点，秦玉娇中午的时候直接和孟琳提了。
    估计孟琳又和焦老师说了。
    这焦老师动作还挺快，这不就来请秦玉娇了么。
    焦老师一见秦玉娇答应了，也不多说，怕影响她工作。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转的孟琳的柜台，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对孟琳说了句什么。
    秦玉娇就见孟琳笑起来，脸上一片甜蜜。
    晚上下班，秦玉娇和孟琳没有直接去饭店，而是先回了一趟家里。
    她们要换衣服。
    三个人出席的订婚宴，那也是订婚宴，必须要打扮得正式一点。
    孟琳自然是穿上了秦玉娇在市里百货商店给她买的枣红色大衣，配上她利落的□□头，看起来精神又喜庆。
    今天的主角是孟琳，秦玉娇自然不能抢风头。
    她找了半天，找到一件八成新的蓝色上衣。这件不是她买的，是原身捡的堂姐秦红杏的。
    当时，秦红杏买了，觉得穿着不好看，就施舍似的给了原身。
    也就是说，秦红杏只是试穿了一下。
    如果秦红杏真的穿了，秦玉娇才不要穿。
    她接受不了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穿着衣裳从卧室出去，孟琳就眼前一亮，“我们玉娇真好看！”
    可不是真好看！
    是人好看，衣裳其实很一般。
    但因为人太好看了，所以穿啥都好看。
    两个人打扮停当，骑上自行车到国营饭店的时候，焦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一直往大门口看，见到两个人进来，忙朝她们招手。
    两人相跟着走过去，焦老师又贴心地给孟琳拉凳子，姿态和神情都十分自然，好像这些原本就是该他做的。
    秦玉娇看着暗暗点头。
    这个年代，大多数男人都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倾向。
    觉得自己比女人多了点东西，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别说照顾女人了，就连喝一口水都恨不得让女人伺候。
    目前来看，焦老师不是这种人。
    至于以后，那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
    没有结婚，没有经过柴米油盐过日子的考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鬼。
    而且，即便以后焦老师对孟琳不好，秦玉娇也将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和平时相比，特意打扮过的孟琳显得年轻了不少，大概是心情好，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
    焦老师不住地看她，给孟琳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幸亏，服务员在此时走过来，问几个人要点啥菜。
    焦老师这一回很是主动，问了秦玉娇有没有忌口的。秦玉娇摇头说没有。
    孟琳也没有忌口的，这一点，和她交往了一段时间的焦老师自然是知道的。
    他于是对服务员说：“来一条鱼，家常炖就行，一个炖羊排，再来一个红烧肉，三碗白米饭。”
    哦豁！
    这都是硬菜啊！
    若是平时，秦玉娇一定会阻止焦老师，会说太破费了，不如点个便宜点的素菜。
    可是今天她没有说话。
    今天，是孟琳的订婚宴。
    即便只有三个人，也必须尽可能地做到隆重。
    秦玉娇只是对焦老师笑了笑，说：“今天让焦老师破费了。”
    也就没再说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