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四)
    夏油看着背後窮追不舍跟上來的人,有些頭疼地扶了扶額頭。
    對面的那兩只咒靈也很顯然認出了上面的人。
    “五條悟居然已經被放出來嗎,那我們也必須要加快了。”漏瑚低下頭,視線緊盯着在夏油傑背後的伊橘, “單憑我們肯定不會是五條悟的對手,是時候先把那兩個容器先抓來了。”
    伊橘只感覺對面毫不掩飾地朝他射來了銳利且勢在必得的目光。
    緊接着,一股驀然而至的熱浪來到了他的耳邊,對面的獨眼咒靈便直接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砰”的一聲。
    自天而降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球,将正要抓上他的漏瑚直接就彈了開去,狠狠撞進了另一側的高樓裏。
    “你們還是省省吧。”
    五條悟将手上那個奄奄一息的縫合怪直接随手往下一丢,自己緩緩落到地面上,順勢摘下了束在面上的眼罩。
    随着眼底的亮光忽閃,周身都倏忽間迸發出了一股不可言狀的巨大力量。
    像是一片陡然而至的海嘯,沖天的浪高出現在他們面前,帶了一股死亡的壓迫感。
    漏瑚從一片廢墟之中緩緩站起身。
    他并沒有因對面昭示的殺意和幾乎碾壓性的實力而感到任何恐懼。
    “自從你的降世,五條悟,我們也同樣能獲得比肩神明的力量,人類和咒靈互相制衡的局面并未被打破。”
    他的聲音帶着極強的穿透性,傳入到另外一側的花禦耳中。
    兩人交流了一瞬視線,随即跳起身來,一人飛速掠向伊橘,一人直接沖向五條悟。
    他們的身影在黑夜中幾乎看不清,用視線根本難以捕捉的二人很快便出現在了目标的背後。
    另一側的五條擡起手,輕輕松松地便擋住了花禦朝他攻擊而來的藤蔓和自地底下驀然破土而出的枯枝。
    這一頭,伊橘當即将那把綁在背上的彎刀拔了下來,在計算到漏瑚即将出現在攻擊範圍內的瞬間迅速出刀。
    紫色的血柱噴湧,漏瑚那只正朝他伸來的手臂直接被一刀砍了下來。
    “你傷不到我。”
    漏瑚的一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不含任何情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就像平靜的湖面一樣,但在其下隐匿着深處的波濤洶湧。
    他用着先前和夏油傑那只小咒靈同樣的方式很快便修複好自己的肉身,輕輕落地在伊橘面前的空地上。
    “在兩方的實力出現懸殊時,自然便會介入,賜予弱勢一方以足以匹敵的力量。”漏瑚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面前的人走去, “自然認可我們的存在,人類作為咒靈的創造者卻急于将我們消滅。”
    “一切都依照你們的設想運作,我們活該于被你們滋養生成又面臨毀滅,這并不公平。”
    他的聲音仿佛是從亘古的曠野地中傳來,源自于每一寸幹涸的大地,出于每一片濕潤的泥濘。
    “人類,自由釋放着自己的天性,脫下虛僞,揮別做作,我們才是人類,而你們——”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形,瞬息間那只眼睛便出現在了近在咫尺處,正死死地盯着他。
    “不是。”
    陡然間,伊橘只覺得整個胸腔都像是突然被劇烈燃燒起來了一般,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窒息瞬間席卷上了全身。
    在五條悟進入戰場的那瞬間就決定了,在這場戰鬥裏,他們必然會獲得完全能與之并駕齊驅的力量,直到下一個強者的出現。
    他和花禦的戰鬥力憑借着上一輪輔助箱的增益而大大提高,雖然還是難能與五條悟一戰,但想要拖上個幾分鐘,完全綽綽有餘。
    漏瑚一把抓住伊橘的手,放在了箱子上,擰開鎖扣,打開。
    —— “恭喜玩家:宮村伊橘獲得輔助隊友:虎杖悠仁。”
    提示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伊橘的身體如凋零的落葉般飄飄然從半空中墜落下去。
    視線盡頭,一道白光霎時亮起,凝聚成一顆球狀,越變越大。
    歘一下,白球像是破裂了一般變成晶瑩的碎片撒落,光芒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
    他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當發現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時,忽而興奮地叫了一聲: “哦!好厲害!這是什麽地方?”
    只不過還沒等他興奮完,身上那股隐隐托着他的反重力就忽然間消失了,虎杖直接跟着伊橘一起摔落了下來。
    “啊——!!”
    伊橘淡定地睜開眼,就對上了面前的那張驚恐到直接失去了表情管理的面容。
    那一瞬間他覺得要是真摔地上也就算了,只是千萬別和這上面的那位兄弟不小心親密接觸了。
    正當他準備在把結果交給命運前企圖再掙紮一瞬時,餘光中便見到一抹鮮亮的顏色自天邊飛來,很快便俯沖到了兩人的下面,将他們都接了上來。
    伊橘從結實的龍背上坐了起來,暫且忽視中間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的虎杖悠仁,對夏油傑說: “你不去下面幫一下那個男人嗎?”
    依照他的實力,肯定不在那兩只咒靈之下。
    如果和五條悟打個配合,二人的攻擊應當是最不好破解的一個。
    “不必。”夏油傑轉過頭來朝他一笑, “其實我覺得那只咒靈講的話還挺對我胃口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較喜歡留着以後自己用。”
    是了,對面這個家夥本質上還只是一介詛咒師,詛咒師能打什麽好的算盤。
    “诶?你們是誰?這裏是哪裏啊?”
    兩人的中間,虎杖悠仁一臉摸不着頭腦地左顧右盼看着二人,跪倒在地,以免被咒靈龍飛速的行駛速度和急拐彎帥出去。
    他們現在飛的并不算高,但對虎杖悠仁來說也不低了。
    一低頭,就能看見小到密密麻麻們的城市,上面罕見地沒有看見任何路人的身影,甚至連一輛小小的正在行駛的汽車都沒有辦法找到。
    “咦?那個不是五條老師嗎?五條老師!”眼尖地虎杖悠仁一下子便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當即伸長了胳膊揮手致意, “五條老師,我們這是在哪裏啊!?”
    他看起來個頭并不算是很大,但聲音卻極富力量和穿透感,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陣陣回蕩。
    “呦,這不是悠仁同學嘛,原來你也在。”地面上,五條悟正游刃有餘地躲着如槍林彈雨般密集的攻擊,不忘抽空擡頭看了一眼,招手說, “記得保護好自己哦,小心一下身邊那個老好人。”
    伊橘和虎杖悠仁的視線頓時整齊地往龍頭的位置看去。
    就見正立于其上的男人嘴角噙笑,有些無奈地攤手: “不好意思,悟可能對我還是有些偏見了,不過放心吧,我暫時不會把你們怎麽樣。”
    伊橘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馬路上,那個一直站在那觀望敵情的漏瑚。
    他并沒有急着過去幫花禦,而是緊緊盯着伊橘他們的方向,好似在思考着什麽。
    既然宿傩的兩個容器都已經被召喚出來了,那麽接下來的幾步就稍顯簡單了很多。
    只要把其中一個倒黴蛋喂進另外一個人嘴裏就行了。
    正這般想着,漏瑚直接一個飛身跳起,身懸挂在半空。
    用兩手在空氣中劈開了兩道火光,堵住了夏油傑他們的去路。
    “虎杖悠仁,還有這位少年,我們想做的事情很簡單,只需要你們二位配合一下就好。”漏瑚自手心間擦出火球,朝伊橘和虎杖微微颔首道, “你們的身體沒有辦法壓制宿傩太多時間,為了幫助你們減輕痛苦,順便完成我們的使命,請為新世界獻祭吧。”
    被增益過後的漏瑚體內的咒力更加深厚,打出來的火球燃燒着熾熱的火焰,像是一個巨大的太陽,幾乎直接将整座城市帶回了白天。
    夏油傑眯了眯眼,揚手一揮,從手心中緩緩吐出來一團不明形狀的東西。
    逐漸變形成一只碩大的咒靈,漂浮在他的背後。
    “原來這就是你的術式。”對面的漏瑚然, “那麽在将你消滅之前,先重還我同胞們的自由。”
    夏油傑面上的笑容不變,指尖微動。
    身後的那只咒靈便像是脫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迎面打破那顆襲來的火球,直沖漏瑚而去。
    他又從手心間召喚出一只帶有巨大嘴兜的飛禽,側過頭同身後二人道: “對面的目标是你們兩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兩個我和悟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了。”
    話音剛落,那只巨大的飛鳥便撲扇着翅膀朝他們二人的方向飛來,用尖嘴叼起二人,往空中一甩。
    再長大了嘴巴,二人準确地落入了它的嘴兜裏。
    五條悟擡頭看了一眼,見夏油傑已經将二人送走,嘴角微微一勾。
    對面的花禦怔愣一瞬,當即擺好了姿勢: “五條悟,你應該知道這裏的規則和現實并不一樣,就算你們把這兩個小孩暫且帶走了,宿傩現世的結局依舊不會改變。”
    “我當然知道了。”五條悟屈起手指看着對面的人,咒力釋放的瞬間招引來強風和雷電,淩亂飛舞的白發遮擋住一只眼睛, “我只是在笑,終于可以放開手打一場了。”
    天上,伊橘和虎杖悠仁重重地摔落在了那只鳥的嘴裏。
    嘴兜裏完全沒有其他支撐,兩人的重力落在一處,直接就擠在了一起,連想要起身都顯得艱難無比。
    虎杖悠仁看着面前幾乎跟自己快要抱在一起的少年,一邊吃力地調整坐姿,一邊問: “兄弟,我們這樣……這樣會不會有點太暧昧了?”
    本來還在思考該怎麽坐起身的伊橘用自己僅剩的力氣給了他一拳。
    虎杖悠仁吃痛地捂住自己遭受重擊的肋骨: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兩人在一片漆黑中嘗試許久,最後還是決定不為難自己,先湊合着一路過去。
    整片活動區域說大其實也并不是很大,載着他們的那只鳥很快便停了下來,不知是歇在了哪處。
    張開喙,外面的亮光透了進來。
    虎杖悠仁和伊橘從裏面爬出來,站定在一處視野開闊的樓頂上。
    城市已經變成了幾近于廢墟,随處可見有仍在燃燒着的火光。
    對面,那一片震天撼地的戰鬥距離他們已經很遠。
    但是依然能想象得到那兩只咒靈菜到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場景。
    “啊,不虧是五條老師。”虎杖悠仁崇拜地看着那個方向,兩手十指相扣放在下巴上, “什麽時候我也能這麽能幹就好了。”
    “你……”
    伊橘轉頭看着面前正眼冒星星的人,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有一股特別的吸引力從中牽引着他們,而且不是心理上的感受,是生理上的。
    “诶?”
    倏忽間,原本還激動地扭着身體的虎杖忽而愣了一瞬,他的面龐,眼角下方的那一條紋路突然張開,出現了一只眼睛。
    “嘛,不是說了不要随便出來嗎?”虎杖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側臉,直接将那只眼睛扇地又重新閉了上去。
    伊橘定睛仔細看了一眼,沒有眼睛的時候,那條紋路就像是一條簡簡單單的紋身,除了中二一點,沒有什麽特別的。
    幾秒後,虎杖只感覺自己脖子後的皮膚突然一癢。
    毫不意外地,那裏又重新長了一只眼睛。
    伊橘的視線直接和那只眼睛對上。
    很奇怪,看面前這個人反應就好像是身體裏寄居着一個另外的人一樣。
    像是在印證他的猜想一般,那只眼睛的下方很快便又長出了一張嘴巴,頗感興趣地上下打量了伊橘一番。
    開口道: “就是你小子吞下了我另外的幾根手指?”
    此話一出,虎杖悠仁愣了愣,震驚地看向仍淡定站在一側的伊橘: “這麽難吃的東西你也吃了嗎?好可憐。”
    伊橘怔了怔,回味了一番當時的味道: “嗯……還好?”
    他感覺雖然稱不上是美味吧,但好吃應該還是算得上的。
    聞言,對面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用手鼓氣似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沒關系的,日子會慢慢變好的。”這種東西都能覺得還好,以前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伊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他感覺對面好像是誤會了什麽。
    “我說,對面的小子,你的身體素質挺不錯啊。”那只眼睛盯着伊橘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吃了我十幾根手指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
    原本還準備繼續安慰伊橘的虎杖悠仁瞬間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從頭到腳看了他一遍: “你吃了多少個?!”
    十幾根,居然看上去還能跟正常人無異!
    他一時有些無言,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誰更慘一些。
    “你們兩個不如好好商量一下吧,我也該準備準備出來活動一下了。”眼睛圓溜溜地轉着,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不斷交換,語氣裏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和笑意。
    伊橘盯着他的後勁處問: “這個是什麽東西?”
    “這個嗎?宿傩,我們吃的就是他的手指。”虎杖悠仁指着自己的脖子, “其他都還好,就是經常動不動就出來煩人。”
    伊橘的視線在自己裸露的皮膚上打量了一圈: “為什麽我沒有?”
    “嗐,沒有是好事,說明你抵抗力強。”虎杖出聲安慰, “他每天這樣很煩的。”
    伊橘點點頭。
    “啧。”宿傩不耐煩地閉上眼,那只眼睛和嘴巴也消失不見,脖子處的皮膚光滑無痕,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所以現在是在幹什麽啊?”他剛被放出來,對現在身處的環境還有些茫然, “為什麽五條老師也在這裏,剛才那個把我們送走的男人是誰?”
    “夏油傑嗎?他說他自己是詛咒師,其他的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伊橘側過身,面向城街, “等他們把那邊的兩只咒靈解決掉,剩下的就是我們這裏的最後這只了。”
    “要把宿傩解決掉嗎?”虎杖悠仁似懂非懂。
    伊橘點點頭: “我的身體好像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怎麽把它放出來。”
    “這個啊,之前聽五條老師說,本來高專上層對我的處決方案是死刑,因為好像能順便殺死我身體裏的宿傩的一部分。”虎杖擡頭看天,細細回憶着, “如果想要把他殺了,那就是你把身體裏的手指給我,在我咽下去之後把我幹掉就好啦!”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愈發激動: “對!應該就是這樣沒錯的!只是如果一下子吃太多的話會承受不了,所以要慢慢吃。”
    伊橘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 “你很喜歡吃這個嗎?為什麽想要自己都吃了?”
    “啊,因為我好像就是專門為了這個用處才能待在咒術高專裏的吧,不然在很早之前應該就死了。”虎杖悠仁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 “主要是,你知道怎麽把你吃進去的手指都拿出來嗎?”
    這個,用他之前找到的那個叫‘移花接木’的術式應該就可以成功了吧。
    “不知道。”伊橘搖搖頭,移開視線, “或者可以再找找辦法。”
    “但是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裏握着一張紙。”說着,虎杖悠仁從自己的褲兜裏掏出來一張已經被揉成了一團的紙條。
    上面白底黑字寫着:當咒靈一當輪為守方,且隊伍裏剩餘人數為‘1’時,将會強制顯現最後一位詛咒師的真身。
    “……”
    “哦,就是說,我們是不是要在上面說的那種情況發生之前先把宿傩幹掉?不然看起來可能會有麻煩。”虎杖悠仁拿着那張紙條開始分析, “話說我們現在局勢是啥?”
    “剛才那邊剩着的三個應該就是最後的剩下的四個咒靈裏的其中之三。”
    “好家夥。”虎杖悠仁瞬間抱住頭,彎下了身, “原來我都已經是到了最後關頭才出現的嗎!”
    “那怎麽辦?我們現在就要把他弄掉嗎?”他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 “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可能還沒有準備好來着……嗯,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跟伏黑和釘崎帶幾句話……怎麽說呢,就說謝謝他們照顧一類的就行,但是感覺又有些肉麻了,不行不行,我再重新想一個。”
    “伏黑和釘崎是誰?”伊橘問。
    “是跟我一起的同年級生啦……其實不止他們,還有狗卷前輩,禪院學姐和熊貓前輩都也很照顧我,如果方便的話或者也幫我跟他們帶一句話吧,嘶,不過要跟他們說些什麽呢……抱歉,能不能給我三分鐘的時間想一想?”
    伊橘幹脆在頂樓邊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随意就行,現在的時間還挺早,我們還可以坐着再聊聊。”
    虎杖悠仁也跟着在他邊上坐下。
    這裏的視野很好,角度也不錯,正好擋住了街道上那些七零八碎的屍體。
    在虎杖的視線裏看去,只能看到殘破的建築,并沒有發覺那些慘死在角落裏的人。
    沒了灼熱火焰的炙烤,微涼的晚風拂過,倒是難得的生幾分安逸。
    “诶,在我來之前,這裏是不是死了很多人啊?”
    陡然間,兩人之間的沉默被打斷,虎杖悠仁怔怔地望着天空,問他。
    “八萬人。”伊橘實話實說, “大半部分變成了咒靈,還有很多人同歸于盡了。”
    虎杖悠仁點點頭,并不感到吃驚: “八萬人啊……如果我們身體裏的宿傩被放出來,應該會死更多的人的吧。”
    “不知道,他很厲害嗎?”伊橘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應該是很厲害的,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都這麽忌憚了,可能跟五條老師差不多吧。”虎杖悠仁随即又搖頭,自我否認, “不對,我覺得還是五條老師更加厲害一點。”
    他的話音剛落,眼角邊的那條紋路又睜開了眼: “我聽得到,小子,別拿五條家的那個小子跟我比。”
    虎杖悠仁的視線朝着自己的面頰邊瞥了瞥,又是一巴掌拍了上去,繼續若無其事地同伊橘道: “所以倒是也不用害怕,只不過衡量一下還是犧牲我這個方法比較保險一些。”
    伊橘望着自己腳下的高樓,忽而問: “你今年多大?”
    “十五歲還是十六歲吧,有些記不太清了,我想想……如果按照上一次爺爺給我過生日來算的話,那應該是十五歲。”
    “那你比我還小,我十八了。”
    “豁!”虎杖悠仁有些震驚地轉過頭看向他, “看不出來诶,我還以為你要比我小的。”
    伊橘的身高最多也就到他肩膀的以下的位置,整個人還瘦瘦小小的,兩只手臂頂他半截肱二頭肌,沒想到居然比他還要大。
    但是一想到他連宿傩的手指都覺得好吃,突然也能明白了。
    “沒事的。”虎杖悠仁樂觀地搭上他的肩膀, “你看起來比我要厲害很多,以後可以去咒術高專,雖然平常是稍微危險了一點,但總體來講還是不錯的啦,食堂也很好吃。”
    “如果你入學了,那應該就是伏黑和釘崎的師弟,伏黑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不好相處,其實就是悶騷啦,你不用太害怕他。釘崎的話你也別太擔心,雖然她平時一直兇巴巴的,其實只要跟她保持好距離保證生命安全就好啦。而且你的年紀大,怎麽說也是長輩,他們再怎麽樣也都是很講禮貌的。”
    伊橘轉過頭來看向他。
    雖然身邊的少年一直樂呵呵笑着,但他撐在兩邊的手已經用力到有些發白了。
    “可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把手指拿出來的方法,你不用這麽快就做最壞的打算,既然你覺得你的老師能夠打敗宿傩,那就等老師過來吧。”
    虎杖悠仁将視線轉正,看向已經沒有了咒力波動的另一邊,夏油傑和五條悟似乎已經解決完了那兩只特級。
    “可是,還是很危險的吧。”他吸了一下鼻子, “五條老師是咒術界最強大的存在,如果受傷了,其他人的處境肯定也不會好了。”
    本來每天的任務就繁重,加上這幾年高級咒靈層出不窮,咒術師的數量卻一直有限,甚至有時還會派遣去跨級解決緊急事件,能帶傷回來的都算是好的了。
    如果這個時候連五條老師都受傷的話,嗐,他都不敢想象。
    【輔助箱已被全部開啓,咒靈/人類: 1/2,本回合剩餘二十分鐘】
    “這是我只剩下二十分鐘時間了的意思嗎?”虎杖悠仁指了指天上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身問伊橘。
    “不知道。”伊橘搖頭,轉而又問, “你們咒術高專的人每天解決的都是這些東西嗎?”
    “對,光是這些就夠焦頭爛額的了。”
    “那你大概多久回一次家?你的父母怎麽會同意你來做這些事情的?”讓自己的孩子每時每刻都身處險境,跟他印象中父母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他的哥哥小時候只是在石子路上跑個步摔倒了都要被媽媽抱在懷裏哄很久。
    “我是爺爺帶大的,父母的話沒什麽記憶了,爺爺去世的那一天正好就是我不小心拿了宿傩手指的那一天,然後,呃,就被判死刑了。”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側臉, “不過最後陰差陽錯進了咒術高專,遇到了很多很好的同輩,前輩和老師,倒也是因禍得福了吧。”
    伊橘點點頭,不再說話。
    沉默中,兩人擡頭就看見黑夜裏正争先恐後朝他們飛來的二人。
    夏油傑站在自己的咒靈坐騎頭上,看着邊上一直執着于一定要比自己快上那麽個一厘米,一點不多一點不少,還時不時就朝他怪笑的人: “你怎麽還是這麽幼稚?”
    “因為真的很無聊诶,上面的那群老頭天天只會搞紙上談兵,每天對着我頤指氣使吩咐我幹這幹那的,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五條悟伸了個懶腰感慨, “要是你在就好喽,幫我分擔一些上層的口水,再勻一勻我的工作,那樣我肯定就能抽出空來去國外休假旅游了。”
    “能者多勞嘛。”夏油傑輕笑一聲, “只不過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那群老頭還是這麽個德性。”
    “就是就是。”
    話語間,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伊橘和虎杖所在的那棟樓的樓頂。
    “他是五條老師的朋友嗎?兩個人看起來關系真好。”虎杖撐着地面站了起來,去迎接五條悟。
    伊橘也跟着站起身,走到剛落地的夏油傑身邊。
    “這不會是你收的學生吧?”五條悟笑着探頭,看向夏油傑身邊的伊橘, “挺機靈的,還知道有困難了要找最強的五條悟先生。”
    夏油傑無奈扶額: “你也真的是的……長大了就成熟一點,只是一個認識的小孩子。”
    “哦,好吧。”五條悟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要幹什麽了?好像說是還有一只?哪兒呢?”
    說着,還轉過身站到欄板上遠眺: “沒看見吶。”
    “那個。”虎杖悠仁默默舉起手, “如果我跟伊橘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我們兩個身體裏的那個?”
    五條悟扭回半個身子,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好像是哦,差點忘記你們吃下去的那個了。”
    “讓我想想啊,這種情況該怎麽解決。”
    夏油傑輕輕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衣袖裏掏出來了兩張小紙條,放到三人面前。
    —— “由輔助箱召喚出來的輔助隊友無法對召喚人造成傷害,同時,由于輔助隊友來自現實世界,在副本中遭受到的傷害将會同等的反射到現實中。”
    —— “宿傩積攢有千年的咒力,如果結局為咒靈一方獲勝,宿傩的力量将會颠覆現實世界。”
    伊橘的關注點倒不在這上面: “你不是說你不需要輔助箱的嗎?”
    “那又不代表我不好奇箱子裏都藏了什麽東西啊。”夏油傑一臉理所當然, “記錄一下關鍵提示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嗎?”
    “诶,這種紙條我也有诶!”虎杖悠仁興奮地把自己的那張也拿了出來。
    五條悟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簡單來說就是要搶在下一回合開始之前把宿傩給滅掉嘛。
    “看樣子你很有信心,看來這些年又進步了不少。”夏油傑忍俊不禁。
    “沒辦法,天才都是這樣的。”五條悟無奈攤手。
    另一邊的虎杖悠仁和伊橘看着不知道突然在笑什麽的二人: “所以,我們兩個怎麽辦?”
    五條悟笑着看向他們: “嗯,我也不知道。”
    “宿傩的完全體嘛,還是很想跟他打一架試試的啦。”五條悟随意地擺擺手, “你們別害怕,在這再坐個二十分鐘,之後讓老師來處理。”
    可是你這麽一說突然就讓人感覺更不靠譜了……
    虎杖悠仁滿臉黑線。
    “好啦好啦,別擔心嘛,多大點事。”
    “很大的事情啊五條老師!”
    五條悟還在另一側寬慰虎杖悠仁,夏油傑則是不動聲色地湊到了伊橘的身邊。
    伊橘一擡頭,就對上了一張意味深長的笑容。
    “幹什麽?”他別過頭, “別用這種表情看我。”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的手裏應該還是有點剩着的東西的吧,畢竟上一輪這麽多的箱子都被你開去了。”夏油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許有幾個現在能派上用場的東西也說不定。”
    什麽話也沒說,但又好像什麽話都說了。
    “我知道你另有打算,起碼傷殘怎麽來都比死一個要好。”夏油傑的聲音輕輕的,像是缱绻的晚風一樣, “只是我得告訴你一個事實,宿傩的完全體戰鬥力未知,即便是悟,對上他也并不會有十成十的把握,一旦賭輸了,代價就是最慘痛的。”
    “真實世界,就是你想回去的那裏,一切都會被毀掉。”
    伊橘望着身前的夜景,同樣輕聲回: “那不應該是你最傾向于看到的景象嗎?借他人之手完成自己的夙願,我覺得這對于你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嗯,我又不是什麽見人就殺的殺人狂魔。”夏油傑嗤笑一聲, “你對我的解太過片面了,我追求的是沒有普通人的世界,不是沒有人的世界,讓咒術師最終得以生存并延續,這才是我心馳神往的盡頭。”
    “不過怎麽說呢,我這位摯友平日裏受苦受累比較多,英年早逝什麽的還是暫且不想讓他經歷了……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吧。”
    伊橘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過你确定嗎?殺死隊友的積分也是要清零的。”
    這跟把第一的位置拱手抛掉沒有區別。
    “當然了,我覺得這還沒有什麽好猶豫的。”
    “……我知道了。”伊橘點點頭。
    他擡腿上前了幾步,揚聲喚虎杖: “有事情,可以麻煩過來一下嗎?”
    那頭,原本還在和五條悟掰扯地虎杖悠仁聞聲望過來,轉頭和五條又說了什麽,而後朝着伊橘的方向跑來: “你叫我?怎麽了嗎?”
    伊橘走上前,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一只手直接覆上了對方的腹部。
    虎杖悠仁驚恐: “诶诶诶!這個場合!”
    剛想伸手制止,卻驀然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湧入了一股溫暖的氣流。
    像是暖洋的河流一般浸潤進肌膚,游走過整個腹腔和全身的血管。
    然後突然一陣抽離感。
    再低頭時,就看見了伊橘的掌心好好放着的之前他吞下去的手指。
    還沒來得及等他問一句,對面的伊橘直接就一把将手指都塞進了嘴裏: “诶你!”
    咕嚕一聲,盡數入肚。
    不僅是虎杖,就連身後不明所以的五條一時間都看呆了。
    “你……喂!你還好嗎!?”
    原本先前的十幾根都還好,這最後的幾根下肚,不知道為什麽,全身驟然襲來了一陣無力感。
    伊橘整個人癱倒在地。
    緊接着,自體內深處倏忽爆發出一股突然壯大的力量,如火燒的痛感直接席卷了四肢百骸。
    伊橘轉過頭,和身後的夏油傑交換了視線。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對面的五條瞬間就繃緊了嘴角: “虎杖!回來!”
    他直接過去拎起虎杖悠仁的衣領,屈膝一蹬,驟然飛向遠處的另一棟樓。
    “五條老師!他們是準備做什麽?”虎杖悠仁被馱在肩上,背對着那棟大樓,難以置信地驚喊, “他為什麽把我的手指都拿去吃掉了!”
    五條悟此刻的表情也不太好。
    他的雙眸一直緊緊盯着對面,但他們的所有動作都正朝着他所猜想的方向走去。
    伊橘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體力不支地擡着頭,看向對面的夏油傑: “你,能不能快一點……”
    要難受死了。
    “嗐,不好意思,只是有些感慨。”夏油傑對準了地上的人生出右手,五指張開,從中醞釀着一股深沉且濃郁的咒力, “我跟那位摯友許久不見了,沒想到見的這一面也這麽短暫。”
    “那你能不能留着下下個周目再出去找他?我已經要撐不住了。”
    “稍等我再調動一下最後的咒力嘛,畢竟也是最後一次了。”夏油傑手裏的東西已經漸漸成型,像是由無數形狀各異的生靈糅雜起來的怪球, “話說為什麽是下下個周目?”
    因為這一個周目所有人都已經死了,沒人能脫穎而出。
    “你說的,欠我一個人情。”伊橘的臉上冒着冷汗,強撐着道, “下一個周目我要比你先出去。”
    那顆由無數咒靈混雜起來的濁球瞬間砸到了他的身上,從他前身的腹腔穿過,留下了一個碩大的血口,像是一張巨大羽翼骨架從背後長出——
    【玩家:宮村伊橘,死亡,積分清零】
    【玩家:夏油傑,違規死亡,積分清零】
    【游戲結束,雙方剩餘人數(咒靈/人類): 0/0,平局】
    ————————
    我人美心善,我提前說,明天有五夏小刀子,很小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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