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沈希被關在清微閣中多日, 不辨晝夜,醒來沒多時就會昏睡過去。
    除卻服藥和沐浴,她幾乎什麽事都沒做, 因此本就混沌的情緒愈加沉悶。
    但此刻這與夢魇中相似到極致的情形忽然将沈希給逼醒了。
    逃避是沒有用處的。
    那些麻煩的事情, 就像覆在頭頂上的陰霾, 不會因為不去想、不去處理就不存在。
    沈希的掌心盡是冷汗,她的指節顫抖, 攥緊了蕭渡玄的手腕, 可柔軟的朱唇還是被他修長的指骨給抵弄了進去。
    水聲黏膩,帶着些難言的暧/昧。
    屏風之外是為她跪地懇求的丈夫, 而屏風之內她卻被人肆意地把玩唇舌, 當做禁脔似的逗弄。
    将櫻桃核吐出來後,蕭渡玄好整以暇地用帕子擦淨指節和沈希的朱唇。
    在混亂之時,她沒有什麽事不能忍受的。
    可清醒過來後,痛苦再度變得無比的清晰。
    沈希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 隔着一盞琉璃屏風,她甚至依稀能夠看清蕭言跪地的身影。
    可就是這麽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她卻再也跨不過去了。
    “世子怕是誤會了, ”蕭渡玄的聲音懶洋洋的,“是近來樂平病得太重, 身邊離不得人, 沈姑娘才一直沒有離宮的。”
    他一邊向着她的丈夫胡言, 一邊将指節抵入她
    銥骅
    紅腫的唇瓣裏。
    沈希被迫啓唇含住蕭渡玄的手指。
    她在心裏發瘋般地懇求,希望蕭言并沒有猜出來屏風後的人是她, 為此她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生生将那折辱忍了下來。
    可這卻更加助長了蕭渡玄的施/虐/欲。
    當喉間被搗弄到的時候,沈希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低哼。
    緊張的情緒讓她顧不得喉間的難受, 指節收緊,死死地掐住了蕭渡玄的手腕。
    血痕霎時被攥了出來。
    但他的聲音卻連分毫的顫意都沒有:“沈姑娘不是每日都向府中傳信了嗎?你是從何處聽來的風言,才覺得是朕扣壓了她?”
    蕭渡玄的言辭冠冕堂皇,可晦暗的眸底卻盡是冷意。
    他低下頭,漫不經心地輕聲說道:“一定要這般頑劣嗎?”
    蕭渡玄的聲音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那是說給沈希聽的。
    她怕得顫抖,但她也抗拒得厲害,最終礙于蕭言到底沒有進行更多的反抗。
    蕭言跪匐在地上,裏衣都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将頭低低地叩了下去,即便如此,當那聲低低的悶哼傳來時,他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被當作禁脔肆意玩弄的人就是他的妻。
    胸腔裏乍然湧起強烈的痛楚。
    “陛下,罪臣願意奉上罪臣的一切。”蕭言的嗓音苦澀,“罪臣的身份,罪臣的榮華,罪臣的權力,罪臣的世子之位,只求您将罪臣的妻子還給罪臣吧。”
    他一口一個“罪臣”。
    可是蕭言哪裏有罪呢?明明是旁人奪了他的妻子,現在卻要他不顧一切地請罪。
    尖銳的情感終于刺透那道隔膜。
    這些天沈希都覺得她快沒有喜怒哀樂了,聽到蕭言的話後,濃烈的情緒又開始翻騰起來。
    她的眼眶酸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時的沖動是讓她被壓抑經久的欲念得到滿足了,可是她背後的那些人全都要随着她一道陷入深淵裏。
    是她把災難帶給了他們,可是他們又是何其的無辜。
    蕭渡玄沒了耐心,他冷淡地說道:“你是聽不懂朕的話嗎?蕭言。”
    他走過屏風,居高臨下地看向蕭言。
    蕭渡玄眼簾低垂,用俯視的目光望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朕沒有扣壓你的妻子,更沒有強行掠奪她。”
    強大到恐怖的壓迫感傾瀉而下。
    內殿之中的氣息似乎都是凝滞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明光殿附近連貍奴都鮮少到來,因為有靈的牲畜都知道這裏的氛圍是多麽壓抑。
    但在那快将人逼到絕境的威壓覆下來的時候,蕭言仍然沒有直起身子。
    他雖然是跪着的,根骨卻是分外的挺拔。
    蕭言用沉默給出了他的答案。
    太多年沒有人敢在蕭渡玄面前如此,他微怔了一瞬,片刻後低笑了一聲。
    “傲骨挺直,不愧為蕭氏子弟,”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有一件事你最好先搞清楚,那就是你妻子沈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蕭渡玄的聲音平靜。
    但蕭言卻愕然地擡起頭,他與沈希相識多年,雖然以前不甚熟悉,可到底也做了許多天的夫妻。
    她或許不似他以為的那般柔弱。
    但沈希決計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郎。
    執着堅韌,勇敢頑強,無論出何事都不改善良的底色。
    “你是不是覺得你妻子很可憐,很無辜?”蕭渡玄輕聲說道,“這樣吧,你不如先回去問問你父親,是朕想對她做什麽,還是她想對朕做什麽?”
    他淡笑了一下,說道:“弄清楚這些後,你再來質問朕也不遲。”
    蕭言神色複雜,但他也知道,今日是不會有什麽結果了,如果蕭渡玄不想對沈希做什麽,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向蕭渡玄行了一禮,離開了明光殿。
    或許方才發出那聲低哼的人是皇帝的新寵,并非是他的妻子。
    方才沈希拽住蕭渡玄衣袖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清醒過來了。
    同從昏迷中恢複神智不一樣,沈希這一回才能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
    她的思緒變得分外明晰,看向他的眼神也終于又有了神采。
    盡管那裏面暗藏着許多的恨意。
    其實蕭渡玄早就該注意到的,沈希連情愛都不懂,哪裏會因他的溫柔對待就軟了心神。
    她這個人的心裏才是只有利益。
    對誰都是徹頭徹尾的算計,沒什麽感情,也沒什麽執念。
    可這樣也好,她行事雖然沒有顧忌,但思及利益的時候多少會有所觸動。
    從前蕭渡玄就覺得沈希有欲/望是好事。
    她有渴求,方才能更好地為他所掌控,有足夠的利益做驅使,她是可以心甘情願地飛入他的籠中的。
    哪怕沈希自始至終都沒什麽感情也無妨。
    畢竟蕭渡玄也從來沒有想過從她這裏得到些什麽情感,只要她還是完完整整地屬于他的,那也就夠了。
    想清楚後,他的心情忽然又平靜了下來。
    蕭渡玄輕輕地落座,他将沈希帽間松散的纓帶系好。
    她低着眉眼,須臾慢慢地跪直身子,啞聲說道:“您……能不能別為難王府?”
    沈希斂了眸子,容色也又恢複了柔弱乖順。
    那是與過去別無二致的矯飾。
    “我保證,我以後不會再動陸仙芝了。”沈希含着淚說道,“我會乖乖地做好您的皇後的……”
    她的眸底盈着水光,楚楚可憐。
    見蕭渡玄不為所動,沈希甚至還将臉頰貼在了他的掌心,輕輕地蹭着,眼淚順着她的臉龐流了下來。
    她用帶着哭腔的嗓音說道:“陛下,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原諒我最後一回吧……”
    沈希這一次的淚水做不得僞,她是真的很後悔,也是真的很難過。
    如果不是她強要嫁進來,又拼死地想要反抗蕭渡玄,平王府什麽事都不會有,這一件件、一樁樁的禍事對他們來說,是純粹的無妄之災。
    沈希的眼淚真摯,請求誠懇,竟難得不是矯飾。
    蕭渡玄的心火卻陡地燒了起來。
    他養了她八年,将她從字都不識的孩童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卻說背叛就背叛,不僅接二連三地忤逆他,還膽敢生出想殺他的念頭。
    平王府才她才嫁進去多久?
    兩個月都還不到,心就已經徹底投給夫家了。
    便是沈希為了利益、為了沈家的權勢懇求他,蕭渡玄都不會這般愠怒。
    她難道真的愛上蕭言了嗎?
    這個想法只是匆匆地掠過來了片刻,殘忍的念頭與偏執的惡欲就盡數湧了上來。
    蕭渡玄的眸光暗沉,他冷冷地掃過沈希的面容。
    她額前的發絲被冷汗浸濕,面容蒼白,朱唇被貝齒咬得如滴血般鮮紅。
    沈希的姿态放得極低,極柔弱哀婉,但她的眸底也極其的堅定,那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勁頭強烈到不可思議。
    可這一切皆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摧折的惡欲快要将蕭渡玄的心間給填滿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黑暗的情緒可以強烈到這種程度。
    想要把沈希給毀掉。想要把她在乎的、珍重的一切都給毀掉。
    但他的容色沒有分毫的改變,甚至是過分的沉靜了。
    蕭渡玄扯唇低笑,他撫了撫沈希的臉龐,輕聲說道:“可是小希,你覺得你配得上皇後的位子嗎?”
    眼見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那惡欲總算是消退了少許。
    明明就應當如此的。
    沈希就應該畏懼他、害怕他到什麽都不敢做才對,她要依附着他而活,整顆心都要将他放滿才對。
    然從明光殿離開以後,蕭渡玄的眼底依然是一片深冷。
    蕭渡玄離開後,沈希也被送回了清微閣,宮殿內華美空曠,就像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金籠。
    無數的宮人前前後後地跟從着她,一湯匙一湯匙地喂她服藥。
    沈希原本以為她的心情會有些壓抑難過。
    但不知道為什麽,心神竟會是意外地放松,不做皇後就不做皇後,她本來也對皇後的位子沒什麽興致。
    沈希也想不出蕭渡玄會怎麽對她。
    只要他別動平王府和沈家就行,她得将他們給撇出去。
    沈希這一生對不起太多人,但對真心愛護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想辜負。
    沐浴完後,沈希便爬上了床榻,她喝的藥都有助眠的成分,每每頭發還沒有攏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她睡着得太快了。
    蕭渡玄過來的時候,沈希已經睡了過去,她像貓崽子般蜷縮着身子,頭上枕着一個玉枕,懷裏又抱着一個軟枕。
    四月多份的天,實在是熱得厲害。
    但沈希的病症還沒好全,每日都須要服藥,沒有哪個宮人敢在內室給她用冰。
    于是床榻上堆了許多材質冰涼的小毯薄被。
    沈希的身軀陷在層疊的绫羅綢緞之中,看起來像個大些的小孩子。
    她貪涼地伸出手腳,如若小八爪魚般地抱住那涼絲絲的軟枕。
    蕭渡玄本欲來興師問罪,但瞧見沈希睡得如此香甜的模樣,心底已經灼燒起來的暗怒倏然就快要熄滅了。
    他臉色陰沉地向侍女問道:“她睡過去多久了?”
    侍女戰戰兢兢,滿臉懼怕地說道:“回禀陛下,姑娘已經睡過去半個時辰了。”
    沈希的臉頰睡得微紅,頸側也被壓出了紅痕。
    蕭渡玄沒有言語,将侍從屏退,然後坐在了沈希的床邊,他掰開她的唇,看了看她已經消腫的喉頭,然後又看了看她腰間與腿側的掐痕。
    深紅淺紅的痕印都已漸漸褪去,又恢複了羊脂玉般的皎白。
    侍女已經仔細地給沈希上過了藥。
    她現今看起來很好。
    蕭渡玄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于是他捏住沈希的臉頰,重重地掐了兩下。
    翌日快到正午沈希才睡醒,她看了看臉頰上的紅痕,頗有幾分古怪地問道:“昨天的窗子沒有關嗎,怎麽會有蚊蟲?”
    沈希被關在清微閣許多天,對外一直宣稱是在為樂平公主侍疾。
    蕭渡玄令沈希每日給平王府和家裏寫信箋,不過她從來沒有收到過答複,也并不知道這些信箋是否會被人看到。
    她并不敢在內容上亂來,于是寫的一日比一日敷衍。
    養病的這些日子,沈希除了吃睡和看些書冊外,基本上什麽事也沒有幹,連瘦削下來的身形都又恢複了先前的窈窕。
    就像衰敗的花朵,被慢慢地養好了。
    但片刻後,沈希就将這個幻想給抛開了。
    蕭渡玄對她的欲念向來都是占有和掌控,哪裏會有仔細滋養的想法?
    她不是花,蕭渡玄也不是沈宣。
    臨到五月的時候,沈希的藥徹底停了下來,朝中的事務也不再繁忙,她才終于被應允随着樂平公主外出一回。
    畢竟她這般久不露面,總歸會有細心的人瞧出端倪。
    無數潛藏在明處與暗處的侍從緊緊地跟随着沈希,宴席的主人梁國公夫人更是直接将她們接住。
    這些天梁國公為朝中財稅改制的新政立了功勞,他也成為近來頗受蕭渡玄信重的朝臣,今日宴席更是辦得鮮花着錦。
    但沈希對他們這一家子有印象,一直都是因為那則混亂的轶聞。
    不過他們這家子人的确生得很好,連來往的仆役都比別家要好看許多。
    難怪有常有轶聞流傳。
    沈希的這趟行程沒什麽意義,全然就是蕭渡玄為了幫她壓一壓外面的聲音,才勉強允諾的。
    看似是她陪在樂平公主的身邊,實則是樂平公主寸步不離地跟住她。
    沈希很長時間沒有露面,跟蕭言更是許久都沒有同時出席過什麽場合。
    當聽到有些笑着說起還以為他們婚變的時候,沈希心底陡地閃過一個念頭。
    但她被關在清微閣裏太久,這些天連思考都慢半拍。
    她沒有抓住那個念頭,于是它直接就飄走了。
    宴席上,沈希一直在偷偷找尋平王妃和母親馮氏的身影,可直到宴席結束,她才在更衣的時候偶然和平王妃打了個照面。
    身邊圍着的都是侍從,沈希很想同平王妃說些什麽。
    但一轉身,平王妃的身影又不見了。
    沈希只記得她的目光很哀傷,就仿佛有什麽很大的事要發生了,平王妃想要提醒沈希,卻又沒有辦法。
    她驀地想起大婚前夕見到顧長風的那一次。
    他那時一定是有話想要告訴她,可是她沒有發覺。
    沈希的胸腔裏閃過陣陣的悸動,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如魚貫般湧入的侍女就将她圍得更牢。
    方才飲水時她的手抖了一下,僅僅是在外衣上染了少許,衆人便急忙帶她來更衣。
    從頭到腳都給她更換了一套新的。
    夏天的衣裙輕薄華美,绫羅綢緞閃爍着瑰麗的光芒,像是有粲然的星河在她的腰間綻開。
    沈希并不知道宮裏為什麽有這麽多适合她尺寸穿的衣裙。
    她也不知道宮人們為何會很喜歡給她來回地更衣,她們會反複地誇贊她的美麗,像對待一只美麗的蝴蝶似的簇擁着她。
    那是和蕭渡玄很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眼神。
    沈希并不想為之滿足,但她的唇邊卻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過分的緊繃與過分的放松,都會讓人有如夢如幻般的感觸。
    從梁國公府離開後,沈希感覺她快要完全醉過去了。
    她沒有喝很多的酒,卻連手腳都是軟的。
    當銮駕停在明光殿前時,沈希下意識地攀上了蕭渡玄的脖頸,她的眼神迷離,纖細的手臂從袖中露出,腕間是層疊的紅痕,瑩潤着旖旎的柔光。
    蕭渡玄微頓了片刻,然後輕笑着将她抱了起來。
    沈希有些困倦,她阖上眼眸,下颌抵在蕭渡玄的肩窩,昏昏地快要睡過去。
    蕭渡玄托着她臀根的軟肉,将她更深地往懷裏抱了抱。
    兩個人的動作都自然而親昵,就仿佛早已如此多時。
    沈希沒有察覺到異常,她甚至低低地哼了一聲,聲音細弱地說道:“腰疼……”
    蕭渡玄輕輕地将她抱到了軟椅上,他的身影移開後,光線驟然亮了起來,那數道震驚、駭然、難以置信的目光也就是這樣同時落到了她的身上。
    沈希倏然就清醒了過來。
    她穿着華美的衣裙,卻在此刻覺得自己像極了不着寸縷。
    平王、平王妃、沈慶臣、陸仙芝……還有她的丈夫蕭言。
    被他們的視線聚焦過來的時候,沈希的腦中陡地一陣空白,她的朱唇微微張開,但過了許久也沒有想到要說什麽。
    與蕭言對上視線後,她的眼前更是不住地發黑。
    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眼中盡是震駭,像是怎麽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
    平王等人亦極是驚愕,他們的目光并不尖銳,卻将沈希的心魂都刺了個通透。
    蕭渡玄輕聲說道:“朕從來沒有強迫過沈姑娘,便是兩年前,亦是她主動飲下藥上了朕的床榻。”
    他說完以後,陸仙芝很快地接上了話。
    最難堪的過往就這樣被輕易地剖開,坦露給最親近的人看。
    說出來的是話,可滴下來的卻是血。
    沈希恍惚地喘着氣,有一雙冰冷的手緊緊地攥着她的心髒,劇烈的痛楚讓她連喘氣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急切地想要為自己解釋些什麽。
    沈希張開唇,但喉間卻像被扼住了一樣,讓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背叛了蕭渡玄那麽多次,都沒有什麽深的感觸,可這一次被欺騙的人成了自己,她才知道這是什麽滋味。
    蕭渡玄的聲音輕柔:“蕭言,你還覺得是朕強将沈姑娘囚禁起來了嗎?”
    他的神情并不倨傲,但那言語之間盡是高高在上的意蘊。
    蕭言的唇顫抖着,他搖了搖頭,身軀也卑微地折了下來,羞愧地向蕭渡玄說道:“是……是臣識人不清,愧對于您。”
    某個瞬間,沈希聽到了琉璃破碎的聲音。
    但她什麽也做不了。
    “好了,既然人都在,那就将和離的文書也簽一下吧。”蕭渡玄輕聲說道,“免得日後起争執了又來尋朕。”
    和離。和離。
    沈希終于想明白了近日來一直在潛意識中瘋狂漫湧的這件事。
    她不要和離。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如果和離了,她就再也不會快樂了。
    她會永遠地陷進深淵裏無法解脫,再也沒法被溫暖的日光照耀到。
    沈希不顧一切地奔向前,她握住蕭言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夫君,你不能不要我……”
    她像個無理取鬧般的孩子似的哭了出來。
    蕭言抿緊唇,神色複雜地看向她,最終是輕聲說道:“對不起,表妹,我……”
    他的脾氣大抵是真的非常好,才會在被騙這麽久、這麽深以後,依然能對她溫聲細語地說話。
    可沈希心裏更難過了。
    往日的矜持、冷靜,全都被抛去了九霄雲外。
    她扣住蕭言的手臂,哭着說道:“真的不是那樣的,我、我有苦衷的……”
    話音落下後,沈希才發覺她這話說的是多麽蠢笨。
    可蕭言依然只是克制地看着她,他聲音低啞,喉頭微哽:“抱歉,表妹,但是我……我可能并非你的良配。”
    他站起身,終于是再沒有看向沈希一眼。
    她頹唐地坐在軟椅裏,連手印是怎樣按下的都沒有覺察。
    雙方都簽完字按下手印之後,蕭渡玄親自将那份和離書收了過來。
    衆人離開後,原本開闊的明光殿逼仄得像是一個狹小的囚籠。
    蕭渡玄俯身将沈希打橫抱了起來,他輕輕地吻上她的朱唇,溫聲說道:“歡迎回來,我的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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