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李氏滿臉委屈, 她挽住賀三郎的手,含着淚說道:“三郎,你就這樣信了她的一面之詞嗎?”
    “我并非是想威脅婁姑娘, ”她柔弱的面容哀婉, “我也沒有要害她的意思。”
    李氏帶着哭腔說道:“我只是想同這位妹妹說些話罷了……”
    但賀三郎将徑直将她的手給拉開了。
    他面色不虞, 漠然地說道:“李姑娘,你自重些, 若是被人瞧見會有礙你的聲名, 不利于你尋夫家。”
    李氏眸底盡是怨恨,哪怕是含着淚, 也難以盡數遮掩。
    她啞聲說道:“三郎, 你之前還不是這樣說的,在你那個外甥女出現之前,你一直同我說的是非卿不娶。”
    或許旁人看不清楚。
    李氏卻能極清晰地感知到婁氏對沈希的上心。
    那哪裏是對一個表姑娘的态度?便是親孫女也差不多了,更何況賀三郎還同她那樣親近。
    這更令李氏産生深重的危機感。
    “你為什麽非要将症結往她身上扯?”賀三郎低聲說道,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我只是告訴你,我不會娶旁人。”
    他往日有些不着調, 但此刻的神情卻甚是冰冷。
    賀三郎側過身子,說道:“可眼下你都這樣殘害我的家人了, 你叫我, 叫我的母親怎麽再信任你?”
    “我沒有, 三郎!”李氏尖聲說道,“你就這樣信了婁姑娘的一面之詞嗎?”
    她總是反複在說車轱辘話。
    想到那日沈希落寞的神情, 賀三郎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若非是李氏攪局, 沈希怎麽會一直病着,連院落都不再出一回了?
    可兩人的争執還沒結束, 不遠處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原先還熱鬧非凡的宴席霎時間被冰冷殘酷的軍隊給包圍了。
    李氏的腿都吓軟了。
    她臉色蒼白,緊緊地拽住賀三郎的衣袖:“三郎,是、是不是突厥人打過來了……”
    但賀三郎沒有功夫再管她,他一想到母親和兄長都在那邊,渾身的血都要冷了下來。
    他近乎是瘋狂地奔了過去。
    然而看清院中的情形後,賀三郎更是覺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李氏手足無措,一路跟在賀三郎的後面,看清地上的血後尖叫一聲便差些昏厥過去了。
    原本歡騰的賀府已經被披堅執銳的軍隊給包圍住了。
    在賀三郎踏進來的時候,弓/箭手手中的利/箭便已盡數對準了他。
    他死死地咬住牙關,和那庭院中央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軍士們都身穿盔甲,唯有那個男人着了一身玄色的外袍,袖間用銀色的暗線紋繡漫天星河。
    他的身形高挑,面容俊美,周身都帶着粲然的貴氣,僅僅是那樣站着,就令人想要俯首稱臣。
    但更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是他懷裏的人。
    少女的體态纖細,臉龐蒼白失血,像是昏了過去。
    雖然被鶴氅裹着、遮掩着,賀三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沈希。
    他的腿骨不斷地顫抖,但一股莫名的勇氣卻湧了上來。
    賀三郎高聲喚道:“你放開她!”
    外間都是尖叫聲,可庭院內卻出奇的安靜,似是因為沒人敢說話,又似只是因為這男人喜靜,不喜歡喧嚷。
    所以賀三郎這道低低的聲音顯得格外尖銳。
    但他的話音剛剛落下,母親婁氏便拼命地摁住了他,她蒼老的臉上淚痕交錯,唇在不斷地顫着,聲音卻盡是破碎的:“求您……求您……繞過……”
    站在賀三郎身後的李氏亦是瞧見了被人抱着的沈希。
    驚悚從脊骨裏生了出來。
    不是說只是個尋求托庇的表姑娘嗎?還早早地喪了夫,被逼無奈才投奔過來……
    怎麽會跟這種權貴人物扯上關系?
    李氏的腿越發地軟,她還沒能叫出聲,就直挺挺地昏死了過去。
    天穹之上,依然是燦爛的星河。
    明麗粲然,仿佛能夠照徹世間的一切黑暗。
    沈希難受得厲害。
    眼眸被蒙上了,手腕和腿根也被綁住了,連口腔裏都被放入了一枚難以含住的玉球。
    熏香的氣息極為濃烈,讓沈希連氣都喘不過來,但更令她快要崩潰的是無法言說的痛楚。
    好疼。好疼。好疼。
    她像是案板上的游魚,想要瘋狂地掙紮,但被束縛得太狠了,連細微的掙動都做不到,唯有眼淚是自由的,不斷地從眼中滾落。
    沈希控制不住地哭着,身軀亦絕望地顫抖着。
    誰來救救她吧,誰來救救她都可以。
    當柔軟的內裏被一雙手緊緊攥住的時候,沈希才陡地清醒了過來,她大喘着氣坐起身,眼眶裏卻全是淚,顆顆晶瑩不斷地向下滑落,将她的臉龐都給濡濕了。
    原來是噩夢。
    沈希低喘着氣,她想擡起手擦一擦眼淚,然而動不了的時候才發覺手腕被綁住了。
    那一刻夢裏的絕望和崩潰全都襲上來了。
    周遭都是黑暗的,但聽聲響和動靜似是在車駕裏,她什麽也看不見,幾乎不太能分辨這是夢魇還是現實。
    車駕骨碌骨碌地向前行駛,不知道要去往何處,像是被人綁架了一般。
    沈希只覺得毛骨悚然,腦海裏的思緒亦是亂如一團麻。
    當男人冰冷的指節攏住她纖細的腰肢時,她的記憶才陡地回了籠。
    也是在那時候,沈希崩潰地發覺她什麽也沒穿,黑暗之中,只有玉石碰撞的聲響是那般明顯。
    蕭渡玄撐着手肘,将被黑布蓋着的夜明珠輕輕拂開。
    他看向沈希的眼睛,輕聲說道:“不睡了?”
    與蕭渡玄對上視線的剎那,陰森病态的記憶全都襲了上來,沈希渾身上下都是冷的,心髒更像是墜入了寒窟裏。
    恐懼實在是太強烈了。
    心悸感越來越重,沈希艱難地看向蕭渡玄,可話還沒有說出口,眼淚便先落下來了。
    她吸着氣,含淚說道:“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蕭渡玄擡起長睫,輕聲說道:“都是你的至親,朕自然是将他們妥善安置了。”
    他的話音低柔,但沈希卻生不出半分的放松之感,她的腦海中全是被蕭渡玄一劍捅穿肺腑的顧長風。
    “那顧長風呢?”她仰起頭,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一夜過去,蕭渡玄本以為心底的暗怒早已熄滅,但此刻那些病态黑暗的想法全都湧了上來。
    不過剛剛蘇醒,就這樣地質問他,口口聲聲還全是別的男人。
    他果然是太慣着沈希了,才将她嬌慣得不知天高地厚,須知這世上除了她,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跟他這樣說話。
    但蕭渡玄的容色依然平靜。
    他輕笑了一聲,捏住沈希的下颌,低聲說道:“自然是殺了。”
    “不過可惜,”蕭渡玄将沈希抱到了膝上,“他還沒有見過我們如此。”
    哪怕是将顧長風徹底廢了,蕭渡玄也不會殺顧長風。
    他不能讓一個男人以死的形式,在沈希的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聽到“殺”這個字的時候,沈希的腦海裏像是炸開了一般,倏然變得一片空白,眼前卻全是黑暗,她像是突然失明了一樣,什麽也看不見了。
    唯有身軀在劇烈地顫抖,心髒在瘋狂地跳動。
    手腕仍被緊緊地束縛着,但沈希仍是無法控制地掙紮着,她側過臉去,聲音尖銳地說道:“你是畜生!你是畜生……”
    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眼淚卻像是斷了線似的往下落。
    沈希恨不得将平生所知道的難聽話語快都說出來,用這僅有的微弱武器刺向蕭渡玄,但她的确是成功了的。
    皇帝的眼底再沒有分毫的柔情,只有一片濃郁至極的黑暗。
    他像是對待器皿似的,搗開了沈希的唇舌。
    蕭渡玄的聲音是冷的,吐息也是涼的:“你覺得這就算是畜生了嗎?”
    他居高臨下地看向沈希,眼中像是凝了世間最深黑的淵水,連一縷細弱的光芒也都尋不到。
    只是傾瀉下來的威壓,就足以令人感到崩潰。
    但沈希連一刻的頭也沒有低下來,她顧盼生輝的眼眸紅紅的,藏着的卻盡是昭然的厭惡與恨意。
    她的抵觸和抗拒是那樣的明顯。
    可沈希越妄圖掙紮,蕭渡玄就越想将她碾進泥裏,他就是對她太好了,才讓她這樣的不知分寸。
    在兩年前的時候,他就已經可以折斷她的翅膀,将她關進深宮裏。
    如今想來,如果那時沒有心軟,哪裏還有如今這些紛雜的事?
    沈希是他的所有物,也只會是他的所有物。
    黑暗在瘋狂地往下壓,沈希的心像是死了一樣,空蕩蕩的,但又一直在泛着尖銳的刺痛。
    她拼命地抗拒着蕭渡玄,不顧一切地反抗着他:“你放開我!你是昏君,是暴君……”
    但她反抗得越厲害,蕭渡玄的摧折也就越狠。
    沈希每每昏過去不久,他就用藥強行将她從昏沉中喚醒,如此循環往複,直到她渾身的氣力全被抽幹,連指節都不能再動分毫。
    蕭渡玄的眼底盡是血紅。
    沈希昏死過去以後,他仍然緊緊地攥住她的腰身,不允她有絲毫掙紮出去的可能。
    但想到她說的那些話,心頭的怒意便開始灼燒着。
    蕭渡玄的涵養很好,哪怕他生來就是萬人之上,他的性子也比太多權貴要好的多。
    随性寬容、溫和克制的賢明君主。這是外間對他的評價。
    蕭渡玄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動怒到如此程度,知悉沈希出事以後,他基本就沒有再阖過眼,然無數個不眠之夜卻只換來她更深重的恨意。
    在他不舍晝夜地踏遍寒江尋找她的時候,她在拼命地想要逃跑離開。
    在他擔憂她在外間無法吃飽穿暖的時候,她在放縱地與人談情說愛。
    這個被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是真的被他嬌慣得不成樣子了。
    從雲中到上京的距離到底有多遠,沈希來的時候不曾知曉,回去的時候亦是沒有窺破。
    車駕裏的爐中一直燃着熏香,蕭渡玄給她喂的藥也沒有停過。
    沈希幾乎尋不到清醒的時刻,睜眼時渾渾噩噩,閉眼時亦是渾渾噩噩,她漸漸地有些分不清夢魇和現實。
    兩年前在東宮時的經歷在瘋狂地蘇醒。
    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覺察到痛苦。
    可是後來在藥物的支配下,沈希再也找不到理智的邊界。
    她前一瞬還在尖銳地諷刺着蕭渡玄,後一瞬就會被欲念推着,無法自控地攀上蕭渡玄的脖頸。
    這一路的經歷像是一個漫長的、沒有終點的噩夢。
    直到車駕停在明光殿前,被蕭渡玄從那方黑暗裏抱出來的時候,沈希混沌的思緒方才尋到了少許的清醒。
    可她沒有力氣,腕骨上全是紅痕,連擡手都做不到。
    就是蕭渡玄将沈希抱到她最在意的那些人面前,她也沒有做出分毫的反抗了,連說出一句簡單的話語,都會耗盡她全身的力量。
    連日的絕對掌控讓蕭渡玄的脾氣好了很多。
    他眉間帶着餍足,輕聲說道:“歡迎回來,小希。”
    明光殿依然華美輝煌,殿內的燈似是全都點亮了一般,明麗得像是在白晝。
    可在沈希看來,這世上都沒有比明光殿更黑暗的地方。
    但蕭渡玄連厭惡的神情都沒讓她流露出來,他輕輕地将藥喂進了她的嘴裏,一邊用指節抵在衣襟,一邊将她往浴池裏抱去。
    許是為了報複沈希當初給他下藥,蕭渡玄從把沈希從賀家帶回後,就一直在用藥控制她。
    這比陸仙芝當初下的藥要和緩許多,但并沒有好到哪去。
    沈希的身軀沒入深水裏。
    她渾身都沒有力氣,又本能地畏懼溺水,便只能竭力地攀附着蕭渡玄。
    但他并不肯接住她送上門來的懷抱,一直在逗弄似的将她推開。
    直到沈希忍不住地哭出來時,蕭渡玄才終于擁住她,然後将她往更深的深淵裏帶去。
    藥效上來得越來越快。
    但在絕對的失控狀态下,沈希找不到任何擺脫的可能。
    她不願溺水,但事實是她在瘋狂地下墜,墜落到沈希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淵水深處。
    不過好在蕭渡玄沒有喪心病狂到想用藥控制她一輩子。
    快到上京的時候,他就減少了藥物的用量。
    夤夜深時,蕭渡玄為沈希攏幹了頭發,他邊搖響桌案上的銀鈴,邊揉着她的腰身說道:“雲中的膳食不合你胃口吧,肋骨都快要瘦出來了。”
    他垂下眼簾,輕輕吻了吻沈希的額頭。
    “先前就讓人做了你愛吃的。”蕭渡玄柔聲說道,“胃裏不難受了吧?”
    藥效上來得很快,但退下去得卻很慢。
    沈希靠在蕭渡玄的肩頭,眼神渙散,她低低地喘了許久的氣,思緒才從深淵般的混沌感觸中掙脫出來。
    但她的眸子依然是懵懂的。
    雕花精美的銅鏡映出沈希的面容,鏡中她的神情微怔,可卻再也沒有往日的清美與矜貴,眉梢風流,眼尾亦是浸透了春情。
    不像是一個出身尊貴的世家女。
    更像是被男人日日疼愛的脔/寵。
    崩潰的情緒突然就湧上來了,沈希無法克制地想起被利箭刺穿胸膛的蕭言,倒在血泊裏的顧長風。
    她哭叫着站起身,拼命地從蕭渡玄的鉗制中掙脫。
    “你是個瘋子!”沈希高聲喚道,“強搶旁人的妻子,殺戮正直的臣子,你根本就不配為君主!”
    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宮人含着笑意,仔細地将盛着沈希愛吃佳肴的碟子擺在桌案上。
    但沈希控制不住情緒,說完以後,她擡手便将那些碟子全都掃落到地上。
    瓷器碎落的聲響尖銳刺耳,那宮人亦是被吓得連連後退,可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她的話語。
    再沒有比這更大不敬的話了。
    連下民在暗中這樣言說,都要擔心會不會被人報給朝廷,這全天下也就只有沈希一個人,膽敢在明光殿說這種話了。
    蕭渡玄的眸光暗沉。
    “我不配為君主,”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你覺得誰配?嗯?”
    沈希像是個任性的孩子似的,被攥住腰身按在膝上的時候還在哭喊着:“誰都比你要好……”
    很快她就為她的話語付出了代價。
    蕭渡玄剛剛生出的柔情消退了個一幹二淨,沈希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用藥是那般的幸福。
    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态下承受蕭渡玄的苛責。
    沈希的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她崩潰地昏過去了兩三次,又被蕭渡玄掰開唇将藥灌了進去。
    弄到最後,連內侍都跪了下來,不敢将藥再呈上去。
    但蕭渡玄的氣依然沒有消。
    好在翌日清早便有朝會,于是在黎明将至的時候,沈希終于得以昏沉地睡過去。
    她濃長的眼睫被淚水濡濕,黏成了一縷一縷的鴉羽,身軀可憐地蜷着,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像一只小貓崽子。
    蕭渡玄滿身冷意,但徹夜未眠之後,皇帝的神情卻是比先前要柔和了許多。
    除卻極少數人,朝臣皆不知悉沈希墜江失蹤的事,都還以為皇帝在為那幾樁大案震怒。
    前些天的朝堂更是凝重到令人連氣都不敢大喘,如今皇帝的容色總算好轉,五位宰相都松了一口氣。
    蕭渡玄離京多日,許多事務壓着。
    大朝之後,他便直接到了清徽殿。
    雖然許多事還是一團亂麻,但不管怎麽說,如今沈希已經好好地在明光殿睡着了。
    那種心髒都被掏空的尖銳痛楚總算是下來了。
    蕭渡玄一邊看文書,一邊聽着幾位宰相商談,沒多時就将積壓的事處理了個大半。
    更緊要的事都在途中看過了,還壓着的事都不算什麽。
    但沈希那個沒良心的不會知道,她也不知道蕭渡玄一邊尋她,一邊處理政事要費多少精力。
    她只會給他找麻煩,給他添亂。
    臨近正午時分,內侍緊張地問道:“陛下,您今日要在殿裏用膳嗎?”
    這原本是不用問的事,蕭渡玄做儲君的時候就是如此,他的精力很足,不僅夜晚睡得少,白日裏也很少小憩。
    他在膳食上又沒什麽講究。
    有時甚至會随着宰相們直接用堂馔。
    所以最初的時候,侍從都知道正午是在清徽殿擺膳,可在沈希回來後一切都不一樣了,不僅午膳,如今連晚膳都常擺在明光殿。
    而且桌案上無一不是沈希愛吃的。
    這種疼寵比之前在東宮的時候還要更深、更重,叫禦膳房的廚子都感到驚心,不敢多去窺探。
    蕭渡玄邊用朱筆勾畫,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晚些時候再說吧。”
    剛回京事務還是多,到下午時事情才處理完畢。
    蕭渡玄将朱筆擱置在架子上,便回去了明光殿,哪知他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侍從過來禀報沈希蘇醒的事宜。
    那內侍也是這會兒才回過味來。
    怨不得陛下會連膳都不用也要處理完事務,原來是算好了姑娘蘇醒的時間。
    他邊暗暗地想着,邊安撫那滿臉懊喪的侍從:“不妨事,只是剛巧岔開了而已。”
    再說姑娘都已經回來了,更沒什麽好擔憂的,有她在陛下定然能被哄得心境平和。
    但明光殿并不像這內侍想的那般溫馨。
    甚至可以說是劍拔弩張。
    沈希坐在軟榻上,纖細的腳踝從睡袍的流蘇中露出,骨節精致,伶仃瘦弱,美得像是由玉石雕琢。
    但她的足腕上卻系了一根細細的鎖鏈。
    雖然很長很精美,甚至不會影響沈希的活動範圍,卻比緊束在腕間的綢緞更令她感到窒息。
    曾經蕭渡玄便将給她打腳環。
    她不顧一切地拒絕了,現在倒好,他直接給她套上鎖鏈了。
    沈希禁不住地想要作嘔,她靠坐在軟榻上,對着眼前的山珍海味亦是沒有分毫興致。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想絕食而死。
    但沒多時蕭渡玄就回到了明光殿,他的眉眼依然是冷的,低聲說道:“是吃不下,還是不想吃?”
    強烈的壓迫感無所控制,全都傾到了沈希的身上。
    在往日他們之間的對抗一直都是他強她弱,他強逼着她臣服,她迫于無奈隐忍低頭。
    但現今沈希是再也沒有什麽顧忌了。
    她理都沒有理蕭渡玄,眼眸亦是在他的目光落下來的剎那,就冷冷地移開了。
    他俯身掐住她的下颌,說道:“說話,沈希。”
    哪怕被這樣鉗制住,沈希依然沒有擡起眼眸,她像是渾身帶刺,在用尖銳的方式反抗着。
    蕭渡玄的眸光越來越沉。
    他低聲說道:“好,那就不吃了。”
    蕭渡玄的聲音很輕,但卻沒有一絲寬宥的意思,被他撩起裙擺,摁在桌案上的時候,沈希才倏然意識過來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的眉眼昳麗,鴉羽般的長睫低垂,仿佛是攏着光亮。
    蕭渡玄撫了撫沈希的腰身,輕聲說道:“不想用膳,用點水果總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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