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松田阵平不是那种会单纯相信感觉的人,但是莫名的不对劲的感觉让他有些浮躁。

    他先是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又给萩原千速发了消息,一切如常,可是那种不安还是没有消退,他指尖落在纸张背面。

    一下,两下,三下。

    指尖落在纸张的声音微小,可是莫名让他想起最近没有消息的川山凉子,还有那两个自从萩原研二祭日后便再次消失的人。

    应该不会吧。

    他站起身,拿起手机,又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水,另一只手不停,给川山凉子发着消息。

    [:川山,看见请回复]

    他难得用这么官方的话语,直到有人提醒他,才发现水已经冒出杯子。

    可也正巧,川山凉子回复了。

    [:松田,一切安好]

    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松田阵平觉得川山凉子在说谎,他哒哒哒又几句话发过去,这才开始收拾水渍。

    [:别忘了]

    他得见川山凉子一面,就算这次川山凉子拒绝了,他也要找别的方法见这个人一面,起码要确认他的状态。

    *

    “那,川山回复你了吗,”伊达航听说这件事并没有不相信,毕竟有些时候,警惕一些是好事,“上次你们见面时,他的状态怎么样。”

    来找伊达航寻求办法的松田阵平开口道:“回复了,说是没忘。”

    他又想了想那个时候川山凉子的状态,皱起眉。

    “应该是这期间门发生的事,那个时候,他的状态还不错。”

    “但是只是猜测,我最近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

    他一时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感受,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来,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睁开眼,低下头。

    目光落在办公桌下的工具箱时,顿住,缓缓地将手握成拳。

    “班长。”

    等着他下一句的伊达航:?

    “说。”就算叫他班长,他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面前的卷毛同期却张开手,像是在说胡话一样。

    “我不会在经历死亡时,获得了什么超能力吧。”

    伊达航:……

    他就应该把松田阵平公寓里的那些属于川山凉子的漫画收缴。

    松

    田阵平原本还在开着玩笑,可是下一秒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举起拳头的伊达航。

    “不开玩笑了,”他靠在椅背上,“我说我感觉不妙,是真的。”

    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伊达航也知道,所以也有些不安。

    “明天就能见到了,到时候,”伊达航想了想,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到时候你来吧。”

    松田阵平:?

    “班长?”

    松田阵平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伊达航看他那样子笑了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

    “你们两个好好聊聊。”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就像他们之前说的,这样的话,会越走越远的。

    松田阵平看着伊达航,没有抚去肩膀上的手。

    “我知道了。”

    话疗嘛,他不懂,但是和hagi一起生活那么久,也知道点。

    应该。

    他点点头。

    *

    但那些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只是松田阵平一个人的预感。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真的会是那样。

    小卷毛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他看了看川山凉子另一侧的伊达航,趁川山凉子起身的瞬间门微微点点头。

    这次他们依旧是在公寓里聚的,安全,而且也不用担心什么。

    松田阵平买了菜,川山凉子还没到便说他要做饭,两人默认了,也间门接给了两人交流的机会。

    “你看到了吧,班长。”松田阵平择着菜,低声问一旁的伊达航。

    “嗯,”伊达航点头,见川山凉子看过来,露出牙齿笑了笑,又侧头回复松田阵平,“的确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们都说不上来,或者说,他们不愿往最坏的打算去想。

    两个人不说话了,不着墨迹地观察着川山凉子。

    那看似隐秘,却让人很在意的目光看得川山凉子忍不住回头看他们,可是回过头,两个人又跟没事人一样低头择菜,弄得川山凉子没有了脾气。

    诸伏景光的事情还没结束。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冷静的不正常,但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所以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状态不对,只是想要隐瞒,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后两个人似乎也知道为什么,看得更明目张胆了。

    等到

    川山凉子受不了了,把厨房门关上,伊达航也没想出来什么,看向洗完手从卫生间门出来的松田阵平,忽得发现他面色不对。

    “怎么了,松田。”

    难道川山家里的卫生间门有问题?就在他要进去探查一番时,松田阵平开口了。

    “我想起来了,班长。”

    “什么?”伊达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松田阵平的目光却落在空中,回想起那件事。

    “我想起来我从哪里看见过川山的表情了。”他像是在自嘲,指了指自己,突兀地笑了。

    伊达航没有问,因为他感觉松田阵平状态也不太对,忍不住头疼,这些同期,是不是该看看心理医生。

    他忍不住想起萩原研二,如果那家伙在,这两个人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松田阵平下一句让他浑身一冷。

    “我…在镜子里见过。”

    松田阵平没了笑容,那表情让伊达航熟悉——就是川山凉子刚刚的表情。

    就在他想要让松田阵平回神时,松田阵平又恢复以往的样子。

    像是在模仿,又像是松田阵平说的,川山凉子和那个时候面对萩原研二死亡的松田阵平一样。

    他们悬在崖边,仿佛只要一阵风,便能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

    松田阵平还记得镜子里的自己,是会让自己也吓一跳的样子,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光亮只是因为灯光。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松田阵平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我怀疑是诸伏或者降谷出事了。”

    两个人对视,想到川山凉子关门时的背影。

    “……”

    “那是最坏的情形,”伊达航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叹了口气,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我…希望不是。”

    他们已经经历了一位好友的离去,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也一样。”松田阵平低声回应。

    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好友死亡。

    咔哒一声,厨房的门开了,熟悉的身影探出个脑袋。

    “松田,伊达哥,喝汤吗。”

    “喝,我要西红柿鸡蛋汤。”

    “还是紫菜蛋花汤吧。”

    两个人一往如常又闹起来。

    “那就西红柿鸡蛋汤吧,”川山凉子看着松田阵平,晃晃手指头,“我记得警视厅食堂中午也有紫菜蛋花汤吧。”

    “哼。”松田阵平懒得理他

    。

    川山凉子也不在意,冲伊达航耸耸肩,又进了厨房。

    伊达航见人进去,才狠狠揉了揉松田阵平的脑袋,叹了口气。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

    松田阵平:脑浆要晃匀了!

    看到他谴责的眼神,伊达航只是哈哈大笑地转身打开厨房门钻了进去,他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做是松田阵平的事,与他无关。

    “川山,还有什么,我来帮忙…”

    “伊达哥,给西红柿脱皮…”

    松田阵平听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忙忙叨叨,倒到沙发上,伸手将茶几上的墨镜拿过来。

    其实像川山凉子那样的话,有人问过他,像是为什么不会穿其他款式的衣服,他偶尔会穿,但也就那几件,新的也是款式相同的。

    他的确是个恋旧的人,只是本来没有,后来才有。

    因为警校时期喜欢的紫菜蛋花汤,不变的成套的黑西装白衬衫,萩原研二送他的毕业礼物,一直背着那些工具,川山凉子送他的包。

    从来没变过,但是,又始终在变。

    就像……

    …川山凉子的手艺不变。

    松田阵平夹了一口菜,感觉活了过来。

    他没喝酒,酒量也不行这是他们六个人达成共识的事之一,所以只能用汽水代替。

    还听川山凉子和伊达航吐槽起之前邀请喝酒的事。

    “……”

    “哇,太过分了吧。”

    松田阵平看伊达航谴责地带着几丝笑意看过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班长你要是捧得再有感情一点就好了,你看你这样川山凉子能信吗…他看向川山凉子。

    “是吧是吧!”小卷毛却义愤填膺地说,“伊达哥你也这么觉得吧!”

    松田阵平:……抱歉,是他忘了,这小卷毛以前在警校就总是被诸伏那家伙坑

    阻拦不住这两人吐槽他,松田阵平干脆埋头吃饭。

    这场景倒是熟悉,让伊达航一下子想起被萩原研二拉去联谊的日子,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埋头吃饭,他埋头喝酒,萩原研二负责社交,而诸伏景光和川山凉子负责研究那家店铺的好吃饭菜。

    他想起这次聚餐的目的,看了眼松田阵平,发现他还在埋头吃,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起,放下酒瓶,拿起一旁的手机,对抬头看他的两个人晃了晃手机。

    “你们两个先聊,”他笑道,像是很久以前警校时候的样子,“我去接下娜塔莉的电话

    。”

    说完,不等两人说什么便走到客厅阳台。

    “…太拙劣了。”

    松田阵平听到川山凉子这么嘟囔道,叹了口气,也不想拐弯抹角地问了,干脆打了个直球。

    “川山,发生了什么。”

    川山凉子闷头喝着酒,听到松田阵平问的,动作一顿,看过去歪着脑袋,张张嘴,想说没什么事,可是看到松田阵平的样子便说不下去了。

    无非是因为,太认真了。

    那种眼神,川山凉子只在松田阵平拆炸弹时见过。

    啊,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不是把自己比成炸弹了嘛。

    见他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松田阵平一脸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儿,见他笑个不停,上前捏住他的脸,扯得小卷毛要咬人才松手。

    “笑什么。”

    “……”

    这次松田阵平是真不懂了,为什么明明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这小卷毛的笑容就落了下去。

    他看了半天,也不明白,直接气笑了。

    心下却忍不住呼唤自己离开的幼驯染,如果可以快点告诉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让眼前这个小卷毛正常点!

    “松田,你觉得…”

    他看过去。

    “你觉得我像不像随时会…”

    爆炸的炸弹。

    川山凉子还是没有说出口,炸弹这个东西,松田听到之后,绝对会揍他的吧。而且,或许是因为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事情,明明知道该理智,该冷静,不应该害怕,但是还是忍不住反胃。

    ——而如今明明自己也很讨厌炸弹,却将自己比成炸弹。

    “好像有点矫情。”他嘟囔着,没注意到松田阵平越来越黑的脸。

    松田阵平猜到川山凉子想说什么了,他是想揍这家伙一顿的,但是还是没有,因为他发现川山凉子喝多了。

    川山凉子,喝多了。

    如果让那几个家伙知道,绝对会震惊掉下巴吧。

    但是这也侧面印证了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的猜想。

    松田阵平抓住川山凉子拿酒的手。

    “川山,你是在自我惩罚吗?”

    川山凉子倒在桌子上,顺着那落在手腕的手,看过去,黑色的西装,别在胸前口袋的墨镜,帅气的池面脸,一如既往的冷静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也看着他,看他晃了晃那罐啤酒,没有拒绝,但也没承认,缓缓说道。

    “松田你

    不也是。”

    是。

    松田阵平沉默着,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和川山凉子现在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不会喝酒,而川山凉子近乎千杯不醉。

    谁会想到如今角色却颠倒了呢。

    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川山凉子停住动作,他在捅了自己一刀时,也给了松田阵平一刀。

    张了张口,却被松田阵平打断。

    “对,”松田阵平似乎是不在意似地靠到沙发上,他打开一瓶啤酒,慢悠悠地喝起来,还忍不住皱了皱眉,“我的确是在自我惩罚。”

    他那模样,让川山凉子有些恍惚。

    “甚至到现在,我也偶尔会想,如果我没给hagi打那通电话就好了。”

    “……”

    “但是,没有如果。”

    川山凉子飘忽道,那念头像是童话里一秒钟就能窜上云霄的藤蔓,飞速蔓延。

    让他忍不住想。

    如果他能发现内鬼就好了,那样诸伏景光就不会死掉,起码可以逃脱,起码,可以回来。

    嘭的几声,脚边的酒瓶被碰倒了。

    他看着拽着他领子的松田阵平,抬手按住松田阵平几乎暴起青筋的手。

    “松田…”

    “可是你这家伙也在想如果吧!”松田阵平突然起身拽住眼前人的领子,“川!山!凉!子!”

    他声音很大,还是哑着的。

    只是手在抖。

    这是大忌啊,松田,川山凉子分神地想。

    萩原研二如果在的话,不会来打圆场,因为他知道,松田阵平念人大名时,除了宣战——例如降谷零,就是真的生气了,但也代表着,他在担心。

    的确是这样。

    川山凉子没有说发生什么,可是松田阵平已经猜到了,大抵是谁死掉了,而现在恐怕这小卷毛脑袋里想的就是,如果自己怎么怎么样,那个人就不会死了吧。

    他自诩对川山凉子还算了解,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难不成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死掉吗!”

    他有些口不择言,但的的确确是真话。

    他以为川山凉子会反驳,会像之前那样闷闷的,但是没有。

    面前的人被他拽着领子,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像是被扎了一针后装满水的气球,又像是摔碎了的玻璃瓶一样。

    如松田阵平那个时候所希望的一样。

    川山凉

    子哭了。

    他没出声,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像是玩具店里的玩偶,但那双眼睛眼泪充盈着,几乎形成一面水玻璃,嘴微微颤抖,一张一合。

    松田阵平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松开手,凑过去听,才听见川山凉子微弱的气音。

    “…松…田…”

    喘息声不对。

    “川山,呼吸。”松田阵平立刻捏着川山凉子的脸,强迫他张开嘴喘息,要是再这种状态,这家伙绝对会想当初一样…

    当初听到萩原研二死去时一样…

    “…川山,”松田阵平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对上川山凉子那双像碎掉的琥珀一样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问,“是谁,出意外了。”

    眼前的人像是不敢承认一样,点点头,闭上眼睛,那眼泪落在松田阵平手背上,明明是凉的,却烫得松田阵平一个瑟缩。

    所以果然他是得到什么超能力了吗。

    心里最不好的预感成真,男人机械地控制川山凉子的动作,见川山凉子抬手扒开他的手,才松开,看着小卷毛的唇。

    试图读出什么。

    跟着他一张一合。

    那个名字被吞咽又被吐出,而接下来的话,是咬着牙说出的。

    “…是景光…”

    “…抱歉,松田…”

    “是景光。”

    那句话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力道大得松田阵平耳边幻听到啪的一声,很响,很明显。

    和川山凉子流下的眼泪一样。

    他知道。

    水气球,破了。

    *

    [“你们说,要不要换一下称呼啊?”]

    他们本来提到过这个问题,在毕业前夕,川山凉子不在警校的时候。

    是萩原研二那个家伙把他们拉到一起的,他总会做出不一样的事,例如找到川山凉子,例如把他们拉去联谊。

    他们同意了。

    率先被表示的,对,没看错,就是被表示的人是伊达航。

    “班长就是班长吧——”诸伏景光这么说,明明笑着,却让三个人后退一步,但还是忍不住赞同。

    唯一没后退的伊达航咬咬牙,“你们这群家伙!”

    说完,他想起川山凉子,啊了一声,见几个人看过来,笑道:“没事,反正川山叫我伊达哥。”

    “班长一脸骄傲啊…”萩原研二缓缓道。

    “没办

    法嘛,

    伊达航耸耸肩,“毕竟川山叫我伊达哥。

    “喂喂,班长,说两次就过分了!

    降谷零将在场几人的心声喊出来。

    “哈哈哈…不过,说到川山,好像只有川山没有特殊称呼…?

    伊达航笑道,成功转移话题。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我是有想过的,叫凉子,

    坐在床上的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想起川山凉子与降谷零和伊达航初见的样子,“但怕把人吓跑了。

    “…这绝对是在说我和降谷吧。

    这件事真的是被念叨了好久啊。

    “不过,我还是叫川山吧,叫凉子的话,很容易被误会的。

    伊达航知道川山凉子的名字有特殊意义,但是他还是秉承着不给女朋友造成困扰的选择拒绝了。

    “…我无所谓。

    见幼驯染看过来,松田阵平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可以试试。

    降谷零正襟危坐,比马上要考试了还要紧张。

    “好!

    ℅白鸽南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

    这个计划的提议者,萩原研二拍手说道。

    提议很好,松田阵平说真的。

    只是没有人实施。

    被诸伏景光戏称,大学小组作业(矛盾版)。

    ——噫。

    他在川山凉子拖着行李离开后,走到降谷零身旁,嘲笑道:“胆小鬼。

    降谷零反驳说他也胆小鬼。

    他没反驳,因为那句话也是在自嘲。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几个人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样子,尤其是这件事的提议者——他的幼驯染,萩原研二。

    明明平时挺勇敢的,怎么到这个时候,那家伙就胆小了呢。

    直到他发现hagi送给川山凉子的磁盘,才发现原来还是萩原研二开了这个“先河

    ,是第一个称呼川山凉子,凉子。

    但松田阵平如今也知道了,还有一个人是第一个。

    诸伏景光。

    那个把川山凉子拉进来,让川山凉子有了感情,不再迷茫的家伙,被川山凉子心下亲昵地称呼着“景光

    的混蛋。

    那是川山凉子的秘密。

    他擦拭着川山凉子的眼泪,想。

    如今也不是秘密了。

    因为川山凉子想隐瞒的人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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