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的位置在安盛巷,宅院门大开着，晚上正是迎接四面八方来客的时候，周黎和唐旌很是自然地混进客人中。
欢声笑语不断，灯火通明,门口有人迎上招呼道：“两位客人有没有认识的花娘？还是需要小的推荐？”
周黎第一次来,不知道里面门道。
花楼把客人分为三六九等,那上等的客人是常年在这里有相好的,有自己的包间，那中等的是不怎么来,但来一晚就是散财童子,最后就是那下等,只能坐在大堂饱饱眼福,吃两口花酒,听听小曲，但若点花娘，就不一样了,说明手里还有几个钱，可以让花娘使使劲。
说白了，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唐旌知道这里面门道,但她们本就为打探消息而来，因此说道：“我们来喝酒。”
“大堂两位！”迎客的人嗓子嘹亮。
周黎跟着唐旌走，唐旌选了一张靠后的桌子，前面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不少人都点了花娘作陪，花娘在劝酒，两人嬉笑怒骂着调情，周黎看不过眼,收回目光。
唐旌倒是老神神在的像个老手，点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看到跑堂的那眼中隐隐的鄙夷，周黎挑眉。
唐旌目光扫视完全场，压低声音对周黎说道：“看前面那桌。”
周黎忍不住扭了下脸，唐旌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周黎耳朵敏感的红了。耳朵发痒，她捏了一下耳垂，顺着唐旌的目光望过去，是洋人。
最前一桌靠近戏台的，坐了一桌洋人。
每个人腿上都坐了一位花娘，正推杯换盏，中间夹杂着一位黑头发的黄种人。
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周黎忍不住皱眉，再一次感觉奇怪，洋人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进到城里？
酒来了。
唐旌提起酒壶问道：“班主能喝吗？”
周黎点头，唐旌倒了两盅，台上换人了，周黎捡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耳朵听着台上的小曲，觉得这地方虽然乱了点，但这上台表演节目的人倒是真不错。
唐旌默不作声地喝了两盅，然后对周黎说道：“我去看看，你坐这别动。”
周黎挥挥手，表示她明白。
唐旌离席，没有人注意到。
周黎摇头晃脑地听着小曲，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等到台上的小曲唱完，唐旌才回来，身边走过来人，不是说话的时候，唐旌端起酒盅冲周黎扬了扬，酒盅刚搭到唐旌唇边，突然后面传来骚乱声。
“走水啦！快来人帮忙啊！！！”
一股刺鼻的浓烟飘了过来，唐旌唇角轻扯，仰头喝光杯中酒，拉起周黎的手腕向外走。
原本在大堂中坐得人慌乱往出跑，唐旌不解释，只是说：“跟我走。”
她似乎有目的地，拽紧周黎的腕子跟往出跑的人往相反方向走，左拐右拐的就进了花楼的后院，此时因为前院走水，后院防备松懈，让唐旌轻而易举地
带着周黎就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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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从她身后探头，前院都走水了，门口的守卫都没有松懈。
“他们偷这么多孩子干什么？”
唐旌摇头，“今天被抱走的那个小孩应该就在里面。”
“那我们怎么办？”周黎问道。
唐旌嘴角勾起，“我们过去开门。”
周黎：“啊？”
唐旌说完就提脚往小院门口走，周黎吓了一跳，稍后一步赶紧跟上。
她心脏咚咚直跳，不是没有杀过人，路上的山匪她都杀了不少，只是没想过救人如此光明正大，周黎硬着头皮跟着唐旌。
“什么人？”门口一声爆喝。
唐旌淡淡说道：“要你命的人。”
然后她直接一脚踹出，狠辣地往对方下三路招呼，对方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踹倒，然后唐旌一脚踩断他的脖子，这时门口的另外一个人才反应过来往这边跑来，唐旌冷笑着拔出腰后的匕首，一个飞刀直接把对方一击毙命，弄完，唐旌收回脚，对周黎说道：“去开门吧，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周黎呆了呆，垂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唐旌走过去拔出自己的匕首，在尸体上擦干净血迹，又别回自己的后腰。
周黎打开门，门没锁，用木栓插着，门后高高矮矮地站了五个小男孩，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手中牵着一个才到他胸前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孩。
这些小孩看起来都很镇定，只是睁大眼睛有些警惕地看着周黎，周黎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快跟我走！”这些小孩没动，直到唐旌走过来，他们才安静地出了院子。
从这些小孩身上感受不到孩子的活泼，很诡异。
中间只有一个小孩看起来比较像小孩子，就是被最大的小男孩牵着的那位，唐旌把他抱起，方便几个小孩跑路，那小孩一到唐旌怀里就忍不住哽咽起来，眼泪大颗的流，却还是竭力保持安静。
后门的人前面就让唐旌干掉了，临走之前唐旌又在后院放了一把火，才带着大家快速转移。
暂时没地方可去，就去了周黎打尖的地方，担心走前门被人看到，走得还是后门。
下午小圆看到被抱走的孩子，周黎没看到，唐旌知道是哪位，就是她怀里哭到最后睡着的这位，这位家就在城里，好送，其他孩子周黎正一个个问地址。
有两个孩子是孤儿，还有两个说不清家在哪里。
他们隐约都以最大的男孩为首，周黎见问不清楚，对唐旌说道：“要不送官府？应该有他们的人口档案。”
“不行！”最大的男孩叫道，他咬紧下唇说道：“你可以把我们送到城外，我们可以自己走！”
周黎皱眉：“你们太小了，没有家长，很危险。”
男孩说道：“我原本就是要饭的，我可以继续要饭！”
“那你要带着你的伙伴们也继续要饭吗？”
周黎严肃问道。
男孩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伙伴，咬牙说道：“官府都是坏人，不如我带着他们要饭！”
唐旌把睡着的小男孩放进屋里的床上，走过来冲周黎摇了摇头，然后对男孩说道：“不要说气话。”
小男孩鼓了鼓嘴没反驳。
唐旌让他们在一边玩，拽住周黎的手把人拉到了屋檐下，看着那几个小孩对周黎说道：“人是城主府的人偷得？”
周黎：？？？
周黎：“他们偷孩子干什么？”
唐旌抿了抿唇，唇角泄漏出几分料峭的寒意。
“马上就是老王爷的大寿，他们专挑些白白胖胖的幼童，调教好了，好送过去。”
周黎胸膛起伏，眼睛瞪大，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禽兽！”
唐旌眼睛微眯，接着月色看向周黎说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周黎窒息。
老王爷可是有名的大善人，曾多次拦下北方政府枪杀贫民，对待平民也秉持着教化态度，还曾主持了西化运动，是思想比较新潮的一位老人。
这次游侠堂内也是想接触一下这位老人，看能不能借由他改变一下北方朝堂上的风气，底下人只会投其所好，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这种人……
周黎深吸口气，心中的震惊让她阵阵反胃。
那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幼童尚且不放过，怎么能信任他的人品？
唐旌知道的比周黎多多了，但两人立场不同，有很多消息她不能透露，往后还要借助周黎的身份打进敌人内部，最好能感化周黎为他们所用。
她目光幽幽望了过去，说道：“这几个孩子你不用担心，我的人会来带走他们。”
周黎还是没忍住，捂住胃干呕了两下，她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
周黎神情恍惚，唐旌手抬起，轻拍了两下她的背。
周黎捂住嘴，心中亏欠。
是她什么都不懂，才会说带这些孩子去找官府，要真送过去，那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她转身，看着那群乖乖站在院中的孩子，不忍心道：“先让他们休息吧，夜深了。”
唐旌点头。
送进屋里的孩子小圆照顾着，周黎把床让了出去，几个孩子排排睡，倒是没有她的位置了，周黎看着大家躺好，打算在桌子上趴一夜，送唐旌出门，唐旌看了一眼屋里，对周黎说道：“要不去我房里凑合一夜？”
周黎摇了摇头，“没事。”
唐旌说道：“明天还要靠你进城主府，今天好好休息。”
周黎挑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出现在城里的洋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唐旌被问得顿了一下，没想到周黎触觉这么敏锐，她低声道：“洋人正在跟城主做交易。”
周黎皱眉：“他们在做生意？北方政府不是划定了贸易城市？”
唐旌神色冷酷，她说道：“城主把瑞县卖给了洋人，借以换取枪支弹药，还有珍奇异宝。”
周黎倒吸口冷气。
这不等同于卖国？还不如让张美打过来呢！把这群卖国贼、□□全突突了！
周黎脑袋跳得疼。
这一夜接收到的信息，快要将她脑袋塞爆了。
周黎生无可恋地挥手道：“我觉得我要跟堂内好好说说此事了。”
迂腐的北方政府真得值得救吗？怕是从根上已经腐烂了，不如另立新政。
唐旌露出今夜的第一个笑容，“欢迎你们游侠堂跟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