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衍跟段希商量好了。

段希自己带着这么多大车的货,本就是因五国通商,来大梁兜售货物的,如今应了钟衍这事,也无需其他事项遮掩。

蒸馏酒蒸馏到极致,度数极高,那是极伤身体的,这个时代的人饮酒只饮些度数较低的果酒,这般烈酒入口,虽是极辣,然对这好酒之人,却是极大的诱惑。

钟衍好生款待了段希与其手下,二人约好了,待过一两日,钟衍便教人将酒送来,其时段希先兜售货物,在一众商贾之间先打出名声,然后再徐徐图之。

齐峰与孔成皆好杯中之物,三十坛,钟衍心下已然思虑过,齐峰这人颇为自私,这三十坛酒,他最起码留下一半独享,至于另外一半,肯定是用来结交朋友。

至于结交甚么朋友,钟衍心下冷笑,在大梁结交的人恐怕都是来对付他钟衍的,这酒的确害人,然而其所面向的对象是未来的敌人,是以钟衍半分愧疚也无。

钟衍回到府中,加紧教府中人弄三十坛子蒸馏酒,且这酒都是要蒸馏过三遍以上的那种,可以说尽可能的将其中的水分给榨出来了

当然,坛子都是小坛子,口特别小特别紧的那种,坛身也特别瓷实,稳当的很。

酒精虽然害人,却也有一定的用处,钟衍不想资敌,万一齐峰这厮发现酒精的用处与好处,真给他三十大坛子,那岂不血亏

只有三十小坛子,齐峰才会珍惜

过了一日,段希便进城了,其带了十数辆大车,一看便是好阵仗,教人知道其是个大商贾,而且其至后,便扎在西城西市之中,大肆抛售货物。

这倒是引起不小的波澜。

此事府中三十小坛子酒已然弄好,钟衍教张正驾车送到西城段希手中。

张正回来之后,带来了段希的回复:“必定不负先生所托”

却说段希收到钟衍送来的三十小坛酒,心下也是痒痒,他也是好酒之人,走南闯北饮过不少的烈酒,钟衍言说这酒号称天下第一烈酒,说的段希心里有点痒痒。

只是钟衍说这就于人有害,说的段希有些踌躇,然段希心道,今日就算是自己不喝,也得知道这酒究竟有多烈

段希将一坛中微微到处一小杯来,但见这酒浆清澈的宛如水一般,心下不由得啧啧称赞,“酒若清泉,无论这酒滋味如何,但凭这宛如清泉一般的模样,便值得五金一坛”

却说段希先前还在好奇,以为钟衍不知道酒的价格,若是天下第一烈酒,如何能只卖六七金一坛

但见这小坛,是大坛的五分之一甚至六分之一大,段希才暗暗咋舌,心道卖的真贵。

段希先是嗅了嗅这酒,确是一股子酒味,然段希却觉得有些刺鼻,这刺鼻的味道只有一分美酒的味道,九分却是一股子直钻脑袋的味道。

段希想起钟衍所言这酒致害之言,心下一凛,沉吟片刻,教手下人往外间寻一衣衫褴褛的乞儿来。

段希与其烧肉并这一杯酒,这乞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本就快饿死了,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段希催着这乞儿饮酒,这乞儿心道不过速速一杯酒,这么点东西,怕什麽

一仰头,酒便入口,入口便是一股子辣意,这股子辣意催着乞儿欲将这酒吐出来,然此时酒已然到了喉咙间。

辣嗓子,这乞儿只将些微吞入腹中,剩下便皆咳了出来,只咳的乞儿满面涨红,似乎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了

段希见乞儿这般模样,不由得道:“如何这酒如何”

乞儿打了个冷颤,“这酒忒烈,辛气太重,只一点点入腹,腹中便宛如火烧一般”

段希心中轻叹,早知便不寻个乞儿了,便是寻个会喝酒的也好,其摆了摆手,乞儿便自去了。

段希心道这酒应该是没问题了,只是如今当如何引那齐峰上钩

却说韩肥入宫,魏寺亲自去引,魏寺常侍卫在梁王身边,那日也在一旁,自然知道韩肥是什么人

然知道韩肥是什么人,魏寺对韩成才愈加敬畏。

无他,太狠了。

魏寺亲引着韩肥入了净身的地方,将是非根给一刀切了,魏寺就在净身房外面听着韩肥的惨叫。

宫中人的内侍,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从未有人能逃过这一刀,便是你能缩阳,也要给你拽出来切掉

这一步魏寺就没露面了,他也是过来人,直到这时候被切掉的人心中是最偏执的,逮谁恨谁,甚至一句话就能让他记上一辈子,不指定在那给你报复回来

当然,也有可能一句话让他感念一辈子,魏寺为求稳妥,不求感念,但求不恨便是。

被切了子孙根的韩肥痛的浑身发颤,若非手脚皆被绑住,他如今早就痛的翻滚了。

被切掉的那一瞬间,韩肥想了很多,也极为怨恨。

一是怨恨伤其肾经的人,二是深恨韩成。

在韩成的影响下,他也以为害他的是梁王

当然他心中略微存疑惑,不无怀疑是韩成因此诱导他为了报仇而入宫,但是当他被切断的一瞬间,韩肥心中只有恨。

深恨梁王,深恨韩成。

纵不能生育,为何要送到宫中来

为何要送到宫中来做那伺候人的下贱活计

为何不能将我养在府中好生过一辈子

送入宫中为何要受这一刀我肾经已然坏了,为何还要受这一刀

这一刀下去,完全绝了希望啊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韩肥眼角划过,掌刀切丁的内侍自然不知道他切的是当今大将军韩成唯一的儿子,因此望着流泪的韩肥,不由得冷笑道:“矫情,怎地入了宫,还想不受这一刀那你这厮想的也忒美了”

不少内侍皆阴柔的咯咯笑,其中一人道:“若是不给你割了,你这厮细皮嫩肉的,望见那后宫美人,那还了得”

话音未毕,便被那掌刀的内侍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放肆”

那人忙惊慌跪着,哭伏着求饶。

掌刀的冷笑一声,冷喝一声:“滚罢”

这人方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待至门口,看到魏寺,又是吓得一哆嗦,忙深躬身一拜,颤颤巍巍的逃了。

韩肥躺在那里,自然听到了这一切,无论是有人给他上药还是有人给他插羽毛,他都深深的感到屈辱。

直到掌刀的退了出去,一众内侍将其搬入暖房之中,他才回过神来回想方才的场景。

我要掌权我要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直到爬到最高点,我要掌控我自己的命运,我要掌控别人的命运韩肥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在心中发誓

掌刀的内侍出了门,但见魏寺还在那等着,忙上前行礼,魏寺摆了摆手,“如何”

“已然切了,将其送到蚕室中去也,用了最好的药,应当无事。”

魏寺点了点头,心道这般自己也是对韩成有个交代,若是这般也死了,那就是真没办法了,怪不得别人。

掌刀的内侍冲着魏寺深深一躬身,目送魏寺远去,望着魏寺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谁不愿做大王身边人,掌握这王宫中的权利呢

却说郭希这边,已然定好了如何去引诱那齐峰上钩,其使人去给齐峰送了一封拜贴。

红锦缎包裹着极薄的竹片儿,锦缎上不用毛笔写,用金线绣,极尽奢华之事,教人一看便是暴发户。

当这帖子送到尚在床上躺着的齐峰手中,齐峰望着这奢华的帖子,不由得皱眉道:“公孙策某从未闻此人之名,此是何人”

张徒忙躬身拜道:“主人,此人是大雍来的客商,带来了极多的货物,相当富有。”

“商贾”齐峰皱眉,“可能确定”

张徒道:“应当无有其他目的,此人入城近两日也,除了售卖货物,便是宴请西城的商人,极力与人为善,满口都是共赚大钱,满身的铜臭味,应当是个极贪钱的商人。”

齐峰点了点头,“若是这般,便知其意也。”

齐峰将手中帖子递给张徒,只见其上用金线绣着:某闻先生有一馆舍,内中美姬美酒极多,某有一买卖欲与先生商讨,不知先生可有空闲随某共引美酒

张徒有些心忧:“主人可是欲去”

齐峰反问道:“此人属下几多”

张徒沉吟道:“其带来十几大车的货物,想来当不下百人之数,不然无法将此些货物运至大梁。”

齐峰冷笑一声,“既有能为我所用之处,今晚便去会会此人,若能使此人为我臂助,谋那钟衍,也多一分力量,其时再有田章之谋,这钟衍定死无葬身之地”

齐峰的求救信已然发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七八日当有回信,田章最爱阴谋诡计,碰到钟衍这般好玩的对象,还有齐峰这般棋子,他如何不心动

齐峰有十分把握,田章一定会回信,且附送他一个大大的阴谋

张徒有些担忧:“主人,汝身子尚且未将养完毕,不如且推却,待来日再往去如何”

“来日”齐峰摇了摇头,“万万不可。”

齐峰指了指张徒手中那张请帖,“但见这张帖子,便知这公孙策是何人也,此人颇好面子,又颇爱炫耀财富,我今日若是驳了他颜面,便再无合作之机。”

张徒故不再劝说,只得长叹一声,“主人,若是此人不欲与汝联手,又当如何”

齐峰摇了摇头,“断无可能”

齐峰冷笑道:“我略施小计,挑唆一番,其如何能不与我联手其有所好,我对症下药,其如何能不同我联手我听闻钟衍城外又座庄园”

张徒应声道:“确是如此,城中大多泥瓦匠前者皆被请去赶工,这几日方回来,因此我方探听到,想来如今已然建成,只是因为这两日主公吩咐过,莫要轻易动作,故某未使人去监视。”

齐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城外就算建好了,他钟衍尚在城中住,能在城外谋划什么故多注意其城中府邸的动向便是。”

“喏。”张徒应了一声,没说城中的府邸也绝难监视,如今那个叫腾的每天架着马车围着府邸转悠,若是一张脸出现太多次,迟早被看穿,然他们人手也未有那般多,因此多有疏漏,也多有不便之处。

这他不敢说,主要是怕齐峰怒气上头,又气出吐血来。

“收拾收拾,我今夜便去寻这公孙策。”

公孙策自然便是段希的化名,行骗毕竟没有用真名的,不然骗了一次,日后就难了。

待段希收到齐峰今晚前来的消息时,段希心下冷笑,但凡你今日前来,就没有不钻进套子中来的

待到了晚间,齐峰果然乘着马车来到段希落脚的小院子。

但见门口插着宝剑的高猛大汉,齐峰心中留欢喜的很,这种人要是做了同谋者,何愁没有人手

齐峰递上帖子,守门的便放齐峰进去了,段希的这些手下,随着段希做过不少次了,因此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什么态度,这都是演到骨子里的。

待齐峰入了院,但见两排更高壮的猛士,齐峰不由得心中一突,而这两排人只是左手按剑宛如雕塑一般没有任何动作。

齐峰不由得暗暗心惊,待上了楼,但见一张大四方桌子,一身材魁梧的人坐在主座。

此人正是段希,但见齐峰至,朗声大笑道:“齐老弟,速速入座”

段希这友好的态度让齐峰心中大喜,生命忙回了一礼,“今日多谢公孙兄款待了。”

段希大笑道:“客气甚么,齐老弟一看便是人中之雄,区区一顿酒水,能结识到齐老弟,当真是值了”

齐峰大喜,忙端起酒杯来,欲敬段希一杯。

段希笑道:“齐老弟且慢,这酒可不是一般酒,乃是天下第一烈酒,极辣无比,入腹宛如吞了火炭一般”

齐峰不信,他喝过多少酒,能信段希这话,只以为段希在夸张,当即一口饮尽。

酒至喉咙,齐峰便觉得这酒宛如一道火线,直窜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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