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乐队的人吃完午饭后，朱厄尔邀请锦瑟去她家。

朱厄尔的家在山上。

拒绝了程思竹送她们的好意，锦瑟坐上了朱厄尔老师的车。

朱厄尔的家在a市郊区的一座山上。换句话说，朱厄尔开车到市区都得近两个小时。

在餐厅时朱厄尔对她不动声色的照顾已经让锦瑟没有了最初见她的紧张，此刻锦瑟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往后退的景物发呆，车内音箱放的是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

像是雨滴像是潮水，又像是风中飘落的叶。

朱厄尔偶尔瞥过头看一眼副驾驶上的少女，少女的黑发迎风跳动，连发尖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只是眼底深处常常像潮水流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我们要到了。”笑音在侧响起，锦瑟顺着朱厄尔的视线向前看去。

远处林梢之上，开始露出橘色的房屋尖顶，稀稀落落的远远看去如同误入世外桃源。

美丽的景色总是会让人心情很好，锦瑟的嘴角扬开，手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秀发。

而那些屋顶随着海拔升高渐渐清晰的露出真正面目。

是一栋极有设计感的山居别墅，橘色尖顶，米白色的院墙，城堡一般的房屋大门外是宽阔的高尔夫球场。

朱厄尔把车停在了门口，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管家恭敬地守在门前。

朱厄尔把车钥匙递给管家，牵着锦瑟的手就进了别墅。

这是一幢让人感觉很舒服的房子。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米白的窗帘被仆人们束在了两侧，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延伸到天边的翠绿草地。

有仆人端着咖啡和下午甜点过来，锦瑟和朱厄尔坐在了落地窗的旁边。

“尝尝，”朱厄尔端起一个小瓷杯递给了锦瑟，小瓷杯里是新烘焙出的小蛋糕，细腻的奶泡浮在蛋糕上，显得格外的甜蜜和温柔。

用小勺子勺了一小口塞进嘴里，入口即化的口感不由得让锦瑟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朱厄尔看着少女慵懒似猫咪的模样，不由得再次感叹，“你和你妈妈真的很像。”声音里满是惋惜。

锦瑟却嘴角却微微僵住，明明前一秒还甜得温柔的奶香此刻在嘴里顿时化作苦涩，她咽不得，吐不得。

妈妈去世时她才八岁，可是对于妈妈的印象却格外深刻。

“小锦瑟，看哦，这是竖琴。”女人拥着她，在竖琴边弹下一个又一个简单的音，音质清脆，直击了小锦瑟的心。

“锦瑟乖，妈妈是要去que啊，锦瑟要为妈妈加油哦。”女人笑着弯下腰摸着她的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远处草地上仆人搬动着竖琴上了秦家私人飞机。逆着光，妈妈的脸好像也隐藏在了黑暗里，锦瑟只是攥着自己公主裙的裙角，扁着嘴看着妈妈和爸爸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螺旋桨启动，呜呜的地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风，像是要带走她最珍贵的东西。小锦瑟哭喊着想要妈妈回来，可是仆人却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向前一步。

后来，她就失去了她最爱的两个人。

少女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虚无的一点，眼神空洞。

提及亡人对还活着的人是一种痛苦，朱厄尔站起身，拍拍她的肩，“你跟我来。”

锦瑟从回到公寓时，莫然正和sg的人往车上搬乐器和设备。见她一脸浑浑噩噩，莫然痞气地冲她吹了个口哨，

“嗨，美女今晚约么”

“约”锦瑟整理好表情，食指和中指并拢，从额头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正远大街。

微风。夜幕低垂。

少女执着话筒，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她轻轻唱，

“在路上，寻求救赎，谁都不是谁的天堂”

嗓音复杂，像包裹着茫然、孤独、恐惧多种情绪。

音乐在耳边响起，锦瑟像是随着本能在唱，脑海里却不断回响起下午朱厄尔老师给她说的话。

“方芸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老师又骄傲又遗憾地道，“如果不出意外，她将会是竖琴界又一卓越的竖琴手。”

锦瑟顺着老师的视线望去，是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的女孩子穿着白裙，双手举着一座奖杯，一口白牙咧开，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让看见的人见了也会不由得扬起嘴角。

这是她的妈妈，方芸。

朱厄尔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说你和你妈妈像并不是单指容貌。”

“你们都有一种坚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毅。”

“我总是会在你身上看见你妈妈的影子，但我觉得你一定会比她更优秀。”

“但我觉得，你目前的问题，就在于太犹豫不决了。”

忍下心，朱厄尔看着她的眼睛，“告诉我，锦瑟，你在害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一句话让她溃不成军。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她多日来坚强的伪装。锦瑟落荒而逃。

演出结束，锦瑟摆摆手，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提议，她慢慢走向远方，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喊。

没有星辰，只有路灯。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行走着。

一个纤细的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经过转角时，她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投射在墙上，带着悲凉的孤寂。

在害怕什么呢少女轻声呢喃。像是思索一个世界级的难题。

其实，她一直在害怕啊。

怕自己进不了que，成不了一个优秀的竖琴手，没有办法实现妈妈的梦想。

奶奶不信她，谢尚琰也不信她，所有的人都不信她。

而现在，她也快要不信她自己了。

夜风吹得路边的树哗哗直响，不时撩起女孩儿们的裙角，惊得她们花容失色。乌云则渐渐聚拢，遮挡住夜空中的明月。

“走走走，快点，要下雨了。”行人催促着同伴。

像是抵挡不住风吹得心凉，锦瑟抱住自己缓缓地蹲下身来，在黑夜里像只孤独地小兽在呜咽。

泪水砸进臂弯里，滚烫了肌肤。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在黑夜里释放。

少女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躲在转角的阴影里，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心疼和叹息。

就像是一个默默跟随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