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位来自江南各府的酒楼名厨,一众站在紫禁城的御膳房外,等待聆听承应膳差人的例行教导。

膳差人走过众人面前,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来自江南的名技掌厨,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开始在这御膳房内学习一年的厨艺事宜。我是这御膳房的领班拜唐阿,也是各位以后在这御膳房内的掌事人。想必各位都是常年生活在江南水乡之地的人,初来乍到这京城,对这紫禁城里的规矩礼仪都还没有熟悉,不过不要紧,你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无论是何种规矩,都会变成你们的习惯。那么下面,我就先跟各位说说这御膳房里的规矩。要说这紫禁城里有多少御膳厨房,我没有算过,因为在这大大小小的皇城宫院内,都会有自己的膳房。除了专门为咱们万岁爷准备膳食的最大御膳房外,仅服侍后妃们的就有八个不同等级的膳房。她们的常例饭费,从五十两到十来两不等,份例越低,膳房越小,菜点自然也就越少,所用餐具也从金、银到锡、瓷各不相同。各位既然是皇上从江南钦点而来的,自然是要为咱们皇上做出地道的江南美食,所以有关各个宫里,各位后妃们的饮食,则不需要你们侍候。御膳房设有荤局、素局、挂炉局、点心局、饭局等五局。荤局主管鱼、肉、海味菜;素局主管青菜、干菜、植物油料等,挂炉局主管烧、烤菜点;点心局主管包子、饺子、烧饼、饼类,以及宫中独特糕点等;饭局则主管粥、饭。至于你们会进入什么膳局,那就要全凭各位的本事了。皇上给各位一个月的时间来熟悉你们面前的这座膳房,一个月以后,丁总管就会根据各位的特长,把你们送进除饭局外的其余四局,进行专门的训练与学习。所以,从今天起,直至一个月以后,你们就都要按照我的吩咐和现有的食材,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我所指示的菜肴。各位对此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是不清楚的地方吗”

众人站在这位拜唐阿面前,一并都是静默的反应。

“好,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我就接着往下说。各位也知道咱们万岁爷是个风雅惯了的人,常用一句成语和一首诗就要咱们呈上一道珍馐美食那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接下来我所指示给各位的菜肴,那便是一首诗的其中几句,取自唐代诗人张九龄感遇中的两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各位可以不限菜系,不限食材,只要能做出符合这两句诗所表达的意思,便都可以。御膳房的各种食材你们也都可以就地取材,时间以正午为限,现在你们就可以开始制作你们所要呈上的菜肴了。”

拜唐阿遣散了众人,自己则是坐在御膳房的一角,静静观察着大家的一举一动。

婉筝站在阵容浩大的食材区前,望着各式各样的材料,无从下手。

清风见状,便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如何“

婉筝摇摇头,应付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

还没等清风开口,李梦梵也从一旁靠了过来,对婉筝问道:“婉筝姐姐,我自小书就读得不多,所以刚才那几句诗,并不是很懂其中的意思,姐姐现在可方便为我讲解一番吗“

婉筝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儿,语气温婉地说道:“刚才的那首诗是诗人张九龄遭谗贬谪后所作感遇十二首之冠首。此诗借物起兴,自比兰桂,抒发了诗人孤芳自赏,气节清高,不求引用之情感。意思是说泽兰逢春茂盛芳馨,桂花遇秋皎洁清新。兰桂欣欣生机勃发,春秋自成佳节良辰。以春兰秋桂对举,点出无限生机和清雅高洁之特征,以兰桂充满活力却荣而不媚,意在言明不求人知之品质,一方面表达了恬淡从容超脱的襟怀,另一方面又显露了忧谗惧祸的心情。现在你对于这两句话,该有自己的见解了吧“

“多谢姐姐帮我解释,弟弟总算能了解这句诗其中的含义了。姐姐要准备什么食材,需要弟弟帮忙来打下手吗“

“不敢劳烦你,你可不要忘了自己还要在午时之前,交出所做的菜品,快去忙你的,我有手有脚,再说做菜也是需要厨师亲力亲为才可以的。“

“那姐姐先选着,若是需要帮忙只管叫我就行。“梦梵说着,就先婉筝一步,开始准备起自己所要用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弟弟“清风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见梦梵离开,才玩笑似的对婉筝问道。

“你就不要再拿我开心了,是不是悠哉行事是你醉清风一贯的处事风格我只知道要是再不开始准备,到了正午就交不出规定的菜品了。“婉筝说完,也开始走向食材区,挑选着自己所要的东西。

正午时分,八个盘子装着八道已经做好的菜肴放在桌上。

四男四女分别站在大桌子的两侧,等待着拜唐阿对自己厨艺的检验和肯定。

他看了看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看各位脸上的表情,想必都是满怀着信心。但是今天,我临时决定不亲自品尝你们的菜肴,品尝的人就由你们各种对面站着的人,来试吃你们所做的菜,下面开始试吃。首先第一道,由皇甫枫墨试吃你对面白清菡所做的菜肴。“

清菡端起盘子,走到众人面前说道:“今天我所呈上的菜肴是一道包馅点心,名叫蕙质兰心。”清菡打开盘上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五个呈小兰花形状手掌大小的点心,围成一个圆圈,以一个大花苞的形态,被摆在盘上。

清菡解释道:“我是把风干的桂花磨成粉,在和面的时候,加水把它融进面里,配合着已经做好的面皮,把蒸熟的五谷包在我的面皮里,在点心快蒸熟的时候,又用蛋黄汁液刷在面皮外面,下锅炸至金黄。”

皇甫枫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便说道:“五谷放在一起蒸熟,彼此都有了各自的气味,这样的五味流窜在嘴里,不仅没有复杂多余,反倒呈现出五类谷物在嘴巴里美妙的融合。再配上被炸的金黄酥脆的外皮,每咬一口,桂花的芬芳就会在口中迸发开来,真的是一个神奇而又绝妙的组合。可是这点心的外皮上,为何会有一种兰草细微静谧的幽香”

清菡答道:“那是因为在把这些点心放进蒸锅之前,我就已经用新鲜的兰花还有叶子煮水,煮好的水顺着不断涌出的蒸气一直冲击在这些点心身上,自然就会散发出兰草轻微淡远的幽香了。”

掌事的拜唐阿对清菡问道:“你做的这道点心是怎样体现题目中的这几句诗的”

清菡答道:“此诗意在描述秋天的景致。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我用五谷作为食材,意在表达秋天五谷丰登的好彩头,而点心又是民间每家每户庆祝佳节都会用到的一类食物,我把兰草和桂花以这样的方式与五谷结合在一起,既能在表达意境的同时,又不会失去食物真正该充当的角色。”

掌事听完清菡的一番解释,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由白清菡试吃皇甫枫墨所呈上的菜肴。

皇甫枫墨打开盘上的盖子,同样的,也是一道点心类的菜肴。只见一个个青翠的竹筒全部一字排开,里面露出一节节蒸成条状的糯米,每根竹筒已经都被劈成两半,除了一半装着的糯米外,另一半则盛着浓郁的汤汁。

枫墨解释道:“我做的也是一道点心,名字叫做佳木秀而繁阴。我是用事先掏空的竹筒,在里面加上糯米,放进笼屉中蒸熟,再用桂花,陈皮,冰糖,枸杞并其他五种性温的药材,熬煮成桂花糖浆,混合着竹子所散发的特有香味,加注在糯米之上。我主意在于描述诗中葳蕤二字,野芳发而幽香,佳木则会秀而繁阴。竹子茂盛的枝叶,更是能体现出诗人高洁的操守。”

清菡用糯米蘸着桂花糖浆,放进嘴里。这盘点心看似制作简易,可是刚吃一口,瞬间就能感觉涌动向整片竹林的清风,都吹向了自己的脸庞。再咬下去第二口,就会看到大雨过后的竹林,竹叶上流下的一滴滴透明的雨露,都是可以滋润到人的一整颗心田。这个皇甫枫墨看似用的都是些最简单的食材,可是从糖浆这样的细节处,更是可以突显他深不可测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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