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来了。”蘅芜接过婉筝手里的食盒道“下次若还有这样的差事，就应该让我去，里面装的什么，这样沉甸甸的”

“是半路遇见了梦梵，给了我一盒枫墨做的月饼，我留了几块给清菡，你一会儿给她送过去。”她说着，余光中瞥见了桌上的一碟子月饼。

“离中秋还有好几天，你这会儿就把吃食预备下，到那时不新鲜怎么办”

“东西是雪玄姑娘送来的，她说这是和清菡一起在小厨房做着玩的，想让小姐尝尝才特意拿来的。”

“蘅芜，你难道不了解我吗我最不愿与她有任何瓜葛，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送来的，我都未必会领这个情，你又何苦收下她的东西，赶快拿去还给她。”婉筝知道雪玄送她这碟子月饼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就是要宣告她与清菡的深情厚谊。

“小姐误会我了。我起初是推辞过的，可是她执意要留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姐不高兴，我这就给她送回去。”蘅芜端起碟子，却被婉筝拦了下来。

“算了，她爱做什么都由她去，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劳神费心。不知道这会儿清菡在做什么，你带上食盒随我一道去看看她。”

两人还未走至门口，滔滔之音就已从屋内传了出来。蘅芜见婉筝止步不前，善解人意地上去敲了敲房门道“清菡姑娘，我家小姐给你送月饼来了。”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好一阵子，才听见清菡的声音“我行动不便，蘅芜姐姐放门外便是。”

蘅芜转身看着婉筝，不知所措。婉筝一语不发，转身便走。见此情景，蘅芜只好放下食盒追了过去。两人还未走远，门就打开了。

“婉筝。”身后的人叫道。

婉筝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进去吧我要回膳房当差，不打扰你们姐妹叙旧了。”

“这下你满意了”婉筝反问道“隔岸观火是否别有一番风味，接下来又是什么，釜底抽薪笑里藏刀还是暗度陈仓”

“你怎么不说借刀杀人。恐怕你还是太小看我，不跟你啰嗦了，我走了，进不进去随便你。”

雪玄想要绕开她，不想婉筝又一个步子挡在她面前，她微扬起嘴角，不自觉冷笑了一声，在雪玄耳边小声道“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因为我也知晓一招叫同归于尽。”说完，她收起表情，带着蘅芜向屋里走去。

秋风肃杀，让泯灭人性的寒意伴随着大梧桐的枝叶落下，被人踩在脚下是命，可是它却不甘心最后的死寂，临了也要发出一声破碎的哀嚎。痛彻心扉，是响彻整个紫禁城的千古绝唱，细细回味，那用血写就的戏文不过是戏子最平凡的人生。

清菡一人背着大门坐在桌前，她左手拿着笔不知在纸上画弄着什么。婉筝没有说话，只取出食盒中的一碟放在她正书写的桌上。只是一刹，清菡挥舞过来的手臂便将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

“白清菡你”蘅芜护主心切，且早已受不了她在病中对待婉筝的种种，冲上去就想与她理论一二。

“蘅芜你退下。”婉筝伸过手拦住她。

“小姐，你何苦要这样，难道我们这般委曲求全的还不够吗对她而言，我们做的早就已是仁至义尽了，是她自己不识抬举，不仅对你视若无睹，现在还敌我不分，这种不懂得珍视你情意的人，更不配得到你的照顾。小姐，我们走，以后都不要再来受这个窝囊气了。”

“蘅芜，住口。”婉筝说得很平静。

“小姐”

婉筝蹲下身，从散落了一地的残炙中捡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蘅芜见状，伸手便去抢“这一地的碎片碴子，吃进肚子里可怎么好”

“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无论如何也不能糟蹋。”婉筝说着，又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吃了起来。

“小姐不要难过，万事都有蘅芜陪着你，蘅芜陪小姐一起吃。”

一大滴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洁白的纸上，发出一丝细微的响声，让清菡的心也不由得为之一颤。她没有再动笔，可是也没有放下，这个时候也只有它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唯一武器了。

“这样苟活于世我本就痛不欲生，你们主仆二人还要在我面前上演这样一场苦肉戏码，这回看来，势必是要将我逼向绝境了。”

“即使濒临绝境，也还是可以绝处逢生，为什么你宁愿一个人躲在这里郁郁寡欢，也不愿走出去看看你头上的天。”

“说得容易，若今天失去右手的人是你，恐怕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与我这般高谈阔论下去了。不然这样，你也去毁掉自己的右手，等我们真正做到平等，你再回来跟我谈你所谓的绝处逢生。”

“小姐，千万不要”蘅芜怕婉筝被清菡这样一激，真的去做傻事。

只有婉筝，在听到清菡这样的要求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清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彻底激怒了。

“我是在笑我自己。原本那日，你因大火烧伤在太医院昏迷不醒，看你当时如此痛苦我便恨不得带你受苦。后来我因懊悔自责一人跑到膳房想要挥刀砍去自己的右臂，可没想到梦梵怕我做傻事，一路跟在我身后，最终替我挡过了这一刀。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我的不幸只会给更多人招致不幸，唯有好好活着，才能给身边的人带去安心。有时我也在想，当初你若没有挡在我前面，现在的我便会和你一样，就只每天守住自己的一小块空地怨天尤人吗看到如今坐在这里蓬头垢面的你，我只会更坚信我不会，至少我会为了那些爱我的人好好活下去。”

天色接近傍晚，可屋里并没有掌灯。没了光亮的屋子就只剩下一个身影正孤独地坐在那里。她慢慢走到妆台前，看到铜镜中的那个人影也在渐渐向自己靠拢。只是，她虽没有表情，却依稀看见那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自己，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似的嘲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如同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向了她的心脏，或许，只有真的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重生。

将本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