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女士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宫中的宫室皆铺着琉璃瓦,在阳光的照映下流淌着华美的光泽。宫室转角处翘起的飞檐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飞鸟,几十年如一日尽力向上昂头,意图飞上那四四方方的湛蓝天空。
此时正是未时,宫里主子刚用过午膳准备休息。故而这宫中洒扫的宫人都屏气凝神,低声细语,不敢发出动静扰了哪位贵人。
这样的一片安静之中,一双尖圆头黑靴落在白玉阶梯上,发出紧凑的“哒哒”声,扰了这宫中的安静。奇怪的是众人却对这突兀的声响没丝毫反应,仍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没人敢侧首瞥上一眼。
好家伙,谁敢多看那人一眼?
只见那人身着蟒袍外罩,天青色褂子上绣了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锦鸡,帽子上装着根单眼孔雀翎。赫然便是如今宫中的督领事,皇上身边的首席太监周桂。宫中小宫人有哪个胆敢不尊称他一句周爷爷?就是宫中正经主子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叫声桂公公。
这位面白无须,眉眼清亮的“周爷爷”如今“高龄”才达二十五。此时周桂身上的锦鸡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本人却是满脸的汗水,弓着腰小跑,每跑一步都心里滋滋地往外渗着苦水。
周桂气喘吁吁,心想着:“寻常哪轮得着爷爷我来做这传话的工作,着实是今日之事牵扯太多,总得自己前来才放心。养心殿那帮小崽子哪能办明白这事呢,还有的练呢!跟爷爷我学上几年才是”
随手抹了把汗水,周桂深呼口气,暗自庆幸总算是到了这位于宫中正轴线上的宫室,当今后宫女主人所住的坤宁宫。
坤宁宫的总管小安子远远看见周桂来了,向旁边小太监使个颜色,让小太监赶尽进去通报。小安子自己则稳稳当当站在原地,一双眼在周桂身上打量一番,脸上挤出个亲切又不过分热络的笑来:“什么事要劳烦桂公公亲自跑一趟?桂公公底下的人这是忙什么劳什子呢,可真真不懂事。”
周桂看小安子一眼,心里嘀咕:“这贼娃子真鬼精鬼灵的,不敢直接打听皇上在做什么,打听皇上身边的人在做什么可不就知道皇上在哪了么!如今都敢把贼主意打在他周爷爷头上了,还真当人人都看不穿他这点心眼子?”
虽心里嘀咕,周桂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维持着一派温和:“左右底下人不懂事,我自己来也放心些。”
小安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瞧了周桂一眼,还想再问,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争春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一如既往板着张严肃的脸,道:“桂公公请进。”
周桂连忙跟了进去,方一进去,就闻到了坤宁宫中清淡中带丝缠绵的花香。
可此刻周桂没半分闲情去细细欣赏这雅致的香气。
他直接重重往门边一跪,头磕了下去便停于地上不再抬起,惶恐道: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要迎晋王妃入宫为妃。”
**
坤宁宫内一片安静,花香仍萦绕在宫中人鼻尖,周桂此刻只觉得脊背发凉,连空气的流动声都能听见。
一片寂静之中,唯一的声响便是玉器漫不经心轻敲着桌面软垫所发出的碰撞之声。周桂微微抬眼,只看见女子穿着的正红色绣凤长袍的裙尾,端的是雍容华贵。
一声声的碰撞声响接连不断,使得坤宁宫中的气氛更加紧张凝滞。
终于,女子那带有上位者特有骄矜语气的声音传来:
“碰!本宫胡了。”
接着便是一声声宫女的恭维之音,那身份最高的女子心满意足,瞥了仍跪在地上的周桂一眼,开口道:“桂公公请起。”
周桂松了口气,知道皇后这是不打算迁怒自己。造孽,这样的事发生,便是皇后打他几十板子也是使得的。忙应了声是,周桂利落地起身。
皇后拿着块方方正正的玉器在手中摩挲着,她神色如常,竟然丝毫没有被周桂方才那惊世骇俗的话影响心绪。
“罢了,本宫去看看。”女子将手中方正玉器随手向软垫上一扔,施施然起身,又对三位陪她搓麻将的宫女说道;“留夏挽冬随本宫去一趟养心殿,安秋找两人把这麻将收拾好。”
三位宫女福身应是,皇后淡淡望了周桂一眼,示意他可以动身了。
周桂跟着皇后行色匆匆地往养心殿去,心里不禁感慨沈氏当真有手段。整个宫中怕是只有着皇后能拦得住皇上了,连太后怕是都需得往后靠一靠。
此时被周桂冠以“有手段”之名的皇后沈桐衣着实心绪复杂。
这是这个月皇上第四次要迎女子入宫了,偏偏这四个女子都是连皇上也不能说纳就纳的。前三个一位是太后身旁最得用的大宫女,一位是皇上亲妹妹宝珠公主的伴读,一位是教坊的官妓。
皇上要纳前三位美人都被沈桐衣一一拦下,但任是沈桐衣千算百算,也没想到竟还能来第四位碰不得的主儿。
低垂下眼眸,沈桐衣进入养心殿,听到其中隐隐传来的低泣,不禁心头一凛。
皇帝竟是已经把晋王妃强接进宫了。
养心殿中,身着龙袍那人哪有一点天子威严?他手忙脚乱地哄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柔声对她说:“哭什么,做朕的贵妃,岂不比做那晋王妃好多了?”
沈桐衣瞧那心里没数的皇上还想上手给晋王妃擦眼泪,不禁悲从中来,悲切地唤了声:“皇上。”
皇帝见自家皇后的神色,整个人一激灵,抛下心爱的晋王妃向快步沈桐衣走过来:“皇后不要伤心!皇后永远是皇后,我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让她越过皇后阿姊去。”
看着皇帝坚定清亮的目光,沈桐衣不禁更加忧伤。
她低下头看着身着龙袍,已可辨出剑眉星目帝王相,然身高刚过自己胸口的小皇帝,心中迷茫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宫中哄孩子。
当今大周皇帝,上月刚满十二岁,今年刚刚从八皇子荣誉升职为皇帝。
虽说宫中孩子一般都早熟,但这位小皇帝的表现却并非早早沉着冷静犹如成年人。要么说是天选的皇上呢,与旁人不同,他是提前进入了叛逆期,还是个熊孩子的年龄却最喜欢做些个十五六岁少年期盼的离经叛道之事。
沈桐衣无心管这倒霉皇上,只快步上前握住晋王妃的手。
晋王妃刚满十五,对于大周女子而言成婚颇早。若不是最后先皇重病于床,晋王妃之父巩翰林怕守国丧耽误了嫁娶,导致这门婚事生变,晋王妃也不会嫁得这么急。
十六岁的沈桐衣深叹口气,柔声安慰这刚出嫁不久的少女道:“不必忧心,本宫这就备车送你回去,对外只说是本宫受不了这深宫寂寞,便召你来说话便是。”
晋王妃感激地看沈桐衣一眼,若无沈桐衣帮忙遮掩,这被皇上看中要强纳入宫的名声可是会毁了她。
尽管人人都知才十二的小皇帝性子多荒唐,也不会有人对此事多给她理解。
小皇帝见沈桐衣一来就要送自己看中的女子走,不禁一撇嘴,刚想派人拦住,就对上沈桐衣那写满威胁的眼,只好眼巴巴盯着佳人背影款款离去。
“皇上对晋王妃如此不舍,臣妾当真难过得很。”沈桐衣咬牙切齿道。
真想揍这熊孩子一顿
小皇帝觉得背后一寒,他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对自家皇后犯怵。小皇帝好看的丹凤眼向这边一瞄,见沈桐衣一双杏眼幽幽地望着自己,干脆拉了拉皇后的衣角,笑嘻嘻道:“皇后阿姊莫气,朕不娶晋王妃了。”
沈桐衣的闷气堵着发不出来,终究化成一声叹息。
不气不气,要是放在现代他也不过是个年纪还在上小学的熊孩子罢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的是爱与指导。
沈桐衣微微俯下身来,苦口婆心地在本月第四次开始了有关“为君者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教导。口干舌燥之余,沈桐衣想起自己这具身体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
这年纪在现代应当仍在上高中,回了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就已成了一国之母了。
沈桐衣,一位二十一世纪的都市丽人,刚刚升任部门主管时了。光荣实现了万千现代少女搞钱升职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就在这人生的高光时刻,二十五岁的她熬夜激情加班七天后一阵心绞痛,再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并没有的朝代——周朝。然其皇族并不是历史上灭了商朝的姬氏,而是姓李。这位不靠谱的小皇帝李玄启便是大周的第四任皇帝。
小皇帝对教导虚心接受,但沈桐衣深知熊孩子头铁得很,也不知会不会改。
周桂见沈皇后果真劝住了小皇帝,心中“啧啧”两声,只道皇后娘娘是真有办法,把圣上吃得死死的。现如今圣上年岁还小了些,后宫之中正经娘娘主子就沈皇后和两位太后所赐身份低微的采女。待日后沈皇后生下嫡子那便是真真贵不可言,定是再无谁能撼动沈皇后的国母地位。
沈桐衣不知周桂的脑内剧场上演了些什么,只知周桂在送她出养心殿时眼神更热络了些。
当个皇后可真难,沈桐衣如是想道。
管后宫几千号员工就罢了,还得肩负皇帝上司的教育重任。
然而职场女强人沈桐衣毫不畏惧,皇后是份职业,作为现代女性,她将培养好做皇后所需的一切职业素养,在皇宫中当一位敬业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