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衣领导下的后宫团体在三年中别的没怎么学会,卡着点来请安的技艺倒是学得十分精湛。
最开始不是没人每次请安早早到来显示诚心,但架不住沈桐衣不吃这套,每次都在请安正式开始时才出现,偶尔有人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早早等待皇后娘娘,侍奉皇后娘娘恭敬用心,沈桐衣就会懒懒地说表示用不着来这么早,睡饱了才有心思开始一天的工作。
其实后妃们工作真不多,除了有上进心的几位业务骨干要在美妆、养颜、才艺等方面下下功夫,其他如白宝林之类的基本都是吃完了睡,睡饱了玩,玩累了再吃,没有皇上的打扰,过着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
但皇后娘娘都多次明确表态不用提前来,再来那么早就有做姿态之嫌疑了,于是后妃们渐渐都养成了踩着时间前后脚来的模样,沈桐衣听小安子感叹每次都是五分钟前坤宁宫空无一人,五分钟后坤宁宫的座位就满了的盛况,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公司时同事们极限打卡签到的日子。
可这日却奇怪得很。
沈桐衣今日稍早来了前殿些,却见下首已只空着三三两两的零星座位,宫中的老人们都已来得差不多了。
沈桐衣想想也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了,三年一度的新人入职大会,她这二老板要给新人们做入职培训,其他的老一辈也都感到了新人的威胁,都怀着要么试探,要么给新人下马威的心思早早来等着了。
沈桐衣好不容易才把李玄启的后宫管得平静了些日子,新人一来,后宫里已经习惯彼此相处模式与自己位置的老人们也都稳不住了。
想到在未来一段时间,新人们不知道会搞出些什么事,又会和旧人们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沈桐衣就觉得脑仁生疼,暗暗在心里嘀咕着李玄启能不能少选几次秀,这后宫的人太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又不是妃子不够,有的妃子李玄启可一年多都没见过了。
在李玄启还是小崽子时就进宫了的谢氏和王氏更惨,这两个人都得有将近三年没见过李玄启了,好在人两个自己玩得开心着呢,三天两头沙包打伤额头、踢毽子崴了脚、拔河摔伤了腰的。
两位越伤越勇的御女此时也忧心忡忡,没了她们在竞技运动上百折不挠的风采。
沈桐衣换位思考了一下倒也能理解这两人,明眼人都知道这二位大抵是不会有什么造化了,两人入宫最早,地位却只是倒数第二的御女位分,有一半的新人一进宫来就比两人位分高,就算和两人同为御女,甚至比她们第一级,时最末等的采女,可那发展空间可不一样。
要是新人们都好相与,不爱找人麻烦倒是也好,换成如当初的赵青鸾一样逮着谁就背刺谁一顿的性子,两人怕是不太好过。
新人进了坤宁宫,排在最前头的一个是太后外甥女贺才人,一个是清贵孤臣褚大人的独女褚才人。东瀛的藤原宝林尚在驿馆,沈桐衣虽好奇她的模样倒是却见不着了。
沈桐衣坐在上首,看着一群漂亮的小女孩冲自己行大礼,隐约间有些恍惚。
这么大的小姑娘都应该去读高中才对,万恶的封建制度。
待礼毕,当是众新妃垂首听沈桐衣训导的时候。
在念着那没有新意的宫规时,沈桐衣看向最前方的两人,选秀之时的远远看去的观感与如今近距离接触时过真还是有些差距。
比如选秀时沈桐衣只觉得贺才人灵巧活泼,大眼睛机灵得很,此时却感觉到贺才人的眼睛似乎总往自己身下的凤椅上瞟。
沈桐衣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厉声训诫警告一番了。
想想沈桐衣又觉得自己倒不必现在就管这位贺才人,这小姑娘虽有贼心但到底还没做什么,等她犯到自己手里再发落一番就是了。
而沈桐衣还未说什么,赵青鸾却先开口了。
赵青鸾斜斜地靠在座椅上,手轻拄着头,手指在自己那张妖孽般的脸上轻轻敲动,若非因着怀孕,赵青鸾被太医嘱咐最好不再染红指甲,这画面定还会更艳丽几分。
“想必这位就是贺才人吧。”赵青鸾懒懒地开口,勾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真能看出是心气高的,现下还只是个小小才人,就不掩饰自己的大志向了。”
贺才人神色一僵,片刻后挤出个似乎亲热的笑来,冲赵青鸾行了个礼,脆生生地开口答道:“见过赵婕妤娘娘,嫔妾并无大志向,只愿想各位娘娘所想,在后宫度日便是了。”
贺才人在家中早已想好,这宠妃与皇后向来都是水火不容,宫中所传如今皇后与赵婕妤亲如姐妹的传言能有几分真呢?倒是当年千鲤池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两人九成九只是表面上维系着皇家颜面的休战,背地里不知有多暗流涌动呢。
初进宫时自己位分不高,少不得要选一方站队,好在贺才人向来能屈能伸,这点为了以后发展的暂时委屈是忍得下的。比起深不可测的皇后,贺才人觉得赵婕妤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美艳宠妃更好糊弄一些。
赵青鸾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向自己隐隐示好的贺才人,轻声一哼,什么话都没说,就让贺才人维持着那行礼的姿态不动弹。
沈桐衣看向赵青鸾,心中不禁啧啧道这货这么看上去是真有几分霸道骄纵宠妃的模样,若是当初没千鲤池失宠一事的磨炼,怕是赵青鸾不管对谁都是这副样子。这些新妃子谁能想到这位嚣张跋扈的美艳宠妃实则是个见了狗就走不动步子,对姐妹们撒起娇比谁都腻人的无脑花瓶呢。
沈桐衣诡异地理解了许多帝王就是喜爱嚣张狂妄女子的思路,对外跋扈强势对内温柔似水撒娇卖痴的反差感绝世美女确实是会戳到很多人隐秘的萌点。
赵青鸾有意替自己磨一磨这不掩饰对皇后之位觊觎感的贺才人,沈桐衣自然也不会拆她的台,见贺才人维持那一礼,脸上的笑渐渐勉强,沈桐衣这才开口。
“这位便是褚才人?”沈桐衣状似无意地问道。
褚才人规矩地行了一礼,沈桐衣便道:“两位妹妹都起身吧。”
褚瑶起身之时,心中仍有些慌乱。
方才她见赵婕妤有意磋磨贺才人,心中倒是没生起恐惧来,方才贺才人的眼神太过□□,就算治她各不敬之罪也是可以的,锋芒过盛让宠妃看不过眼倒也是正常的。
褚瑶在贺才人行礼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却见皇后以下最尊贵的位置是空着的,褚瑶心里一冷,早知淑妃身子欠佳,却不想到了连这样的场合都参加不了的程度。
褚瑶之父近两年才得到重用进京,褚瑶与当年冠绝京城贵女的冯忆凝并无交集,但也常常听说其风姿之卓越,如今真知道冯忆凝的身子已如此残破,不禁有了心痛惋惜之感,同时升起丝隐隐的恐惧来。
后宫到底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竟然会在短短三年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正想着,便听到皇后唤了自己,心中一惊,面色倒是不显,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沈桐衣看着褚才人,刚想夸她礼仪学得不错,便是一个恍惚。
褚才人此时静静而立,眉眼低垂,脊背挺直,似乎万事万物与她之间有着层看不见的界限一般。
沈桐衣微微皱眉,选秀之日离得稍远,她又知这位必定进宫,她便没仔细看,想着日后看得机会多的是,此时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下首而坐将目光集中于褚才人身上的妃嫔们似乎也隐隐有了感觉,尤其是白宝林,她皱着眉一副疑惑的模样,目光不断在沈桐衣与褚瑶身上来回切换。
褚瑶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却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沈桐衣又闲话了几句,送走了这群人。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褚瑶的模样,她的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却也不是十分相像,可当褚瑶不说话,静静站在原地时,那神态总让沈桐衣觉得看到了自己。
沈桐衣一叹。
在李玄启的后宫,长得像她沈桐衣,可并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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