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营地选在了距离京都一百里的南面,那里群山环绕,树木葱翠,各种稀奇的飞禽走兽多得数不胜数,确是个适合狩猎的好地方。
随行的官员中有一小部分是文官,还有的官员带了家眷,受不了长时间的颠簸,一路上走走歇歇,用了近七个时辰才到达营地。
此时已是深夜,所有的人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官员们向段离行了拜礼后各自回了帐篷内休息。
马车停稳后,沈鱼总算是舒了口气,她撑着酸痛的腰,佝着身体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段离见状,将面上的不悦隐藏起来,面带笑意地走近沈鱼,关切的询问:“累坏了吧?”
沈鱼眼角余光瞥到边上的谢临风面部抽搐了几下,忙后退了两步,朝段离行了礼,语气淡淡地回道:“谢陛下关怀,臣妹还好。”
注意到沈鱼刻意的避让,段离心中又添了几分不爽,碍于谢临风还在场,他只能将那份不快强压在心中。
段离坦然一笑:“那小鱼你早些休息,明日朕带你好生看看这儿的风景。”
突然的昵称让沈鱼很是不适,但她也只能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以示回应:“恭送陛下!”
段离还想再与沈鱼说几句话的,可被她这样一呼,只能走了。
“王爷不去休息?”段离走了几步,回头问谢临风。
谢临风拱手道:“臣还要巡防四周,以确保陛下的安全。”
段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温度的说了一句:“王爷辛苦了。”然后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沈鱼才启步离开。
“你是真的要去还是骗他的?”沈鱼转过身问谢临风。
谢临风挑眉,“欺君可是死罪。”
话音刚落,李信便牵了马过来,谢临风抓着马鞍,脚踩在马镫上,轻轻一纵身便翻了上去。
“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邀请公主同赏夜景?”谢临风拉着缰绳控制着马的移动,“小鱼?”
沈鱼本来就累了,眼下只想着回了帐篷倒头就睡,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后来那句阴阳怪气的称呼给噎在了喉咙里。
若是不去的话,谢临风指不定要生多大的气呢。
“可我没有马。”沈鱼莞尔一笑。
谢临风向她伸出右手,道:“我有。”
沈鱼嘁笑一声,回头吩咐等在一旁的阿绫先回去,自己则拉着谢临风的手借力跃上了马背。
“大晚上到处都乌漆墨黑的,有什么可看的?”沈鱼手扶在前鞍桥上,扫了眼远处,依稀能从阴影上辨别出树的形状。
“你不想跟我一起?”谢临风将下巴放在沈鱼的肩上,轻轻的在她耳边问道,“莫非是想等明天与段离一起来?”
沈鱼努力压制住想要狂笑的冲动,故意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谢临风突然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沈鱼痛得嗷嗷叫唤了一声,连忙改口道:“我错了,我不会和他一起来的,你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谢临风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
沈鱼正经道:“逗你的,我没有。”
谢临风哼哼笑着,将手沈鱼身后绕过去,环在她的腰上。
“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谢临风凑近沈鱼耳边,深情地承诺着。
两人骑着马穿行在林间小道上,幽静的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儿叽叽的叫着,偶有凉爽的秋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沈鱼感受到脖颈出传来的温热气息,熟悉而又真实。
“我等你。”她回应道。
随即,头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沈鱼受到感染,也跟着笑出了声。
“对了——”沈鱼终于想起那件还没来得及告诉谢临风的要紧事,“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谢临风语气淡然,似乎料到了沈鱼接下来要说的话。
“胡莱来京都了。”沈鱼道。
“嗯。”谢临风淡定道,“我知道。”
对于谢临风的反应沈鱼一点也不意外,要是谢临风不知道这事儿她才觉得不可思议呢。
“还有,胡莱要杀你。”沈鱼又道。
“哦?是吗?”谢临风语调有了一丝的波动,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不奇怪,杀了我,三军无首,军心涣散,他便可趁机夺下横州、南宁一带,随后要想进攻京都就轻而易举了。”
虽然谢临风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沈鱼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胡莱是个十足的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以免被身边的人钻了空子。”
“你很担心我?”谢临风偏头看着沈鱼的侧脸。
沈鱼微微侧过身子看着谢临风,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但是夜太黑,谢临风根本没瞧见。
没等到沈鱼肯定的回答,谢临风又自顾道:“我很高兴。”
沈鱼心想谢临风的脑子可能是有问题,跟他说正经事,他却总是跑偏。
谢临风话锋一转,又道:“说起身边的人,眼前不是就有一个么?”
沈鱼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谢临风的意思,“所以,你怕我吗?”
谢临风道:“不怕。如果你要杀我的话,上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谢临风的话将沈鱼的记忆拉回了一年前,在青州的时候,她第一次见谢临风,便刺了他一剑。
虽然没下杀心,到底还是在谢临风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疤痕,此时再想起,沈鱼后悔又心疼。
“疼吗?”她问谢临风。
谢临风默了许久,才悠悠回道:“很疼。”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我很懊悔上一世选择了那个法子,本以为能保你一命,没想到——”
沈鱼察觉出谢临风微有哽咽,反手伸上去摸着谢临风的脸,想要安慰他。
谢临风腾出一只手覆在沈鱼手背上,“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过错。”
沈鱼的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一样难受,她淡然道:“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只要今生你我平安幸福就好。”
谢临风缓缓的将头靠在沈鱼的肩上,没过一会儿,沈鱼便感觉到有湿湿凉凉的东西浸透了衣服染在了肌肤上。
谢临风哭了。
沈鱼恍得忆起,上一世濒死之时,也有过这样的温热打在她的脸上。
忽然间,她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幸了。
即使她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业,可总有一个人始终都没有放弃她,总是在背后默默地保护着她。
也不知前世的她是有多瞎,才一头栽在段离的漩涡里抽不出身来,以至于都没发现谢临风一丝的好。
“怪我!”谢临风还是从自己身上找了原因,“如果从一开始我便将你紧紧地拴在身边,不让你有机会去沾染别的东西,你也不会一错再错。”
沈鱼认真想了想,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呢?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又怎会珍惜这一世呢?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给了她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回忆着往事,两人相顾着静默无言。
悬挂在高空的弯月慢慢向西边落下,两人穿过树林又折返了回来。
“王爷,周边无异样!”真正去周围巡查的李信早已回来,他站在谢临风的帐篷外等候。
谢临风先下了马,然后伸手去扶沈鱼。沈鱼觉得他的搀扶多此一举,再三推拒不过,还是就着谢临风的手跳下了马。
李信从两人亲密的接触上移开眼神,只听到谢临风“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李信还想再问谢临风有没有什么吩咐,可抬眼见他已送沈鱼去了另外一定帐篷外,他才尴尬的走开了。
“今日累了,明早多睡会儿,不用急着起来。”谢临风道。
沈鱼点了点头,想到谢临风却是没有睡懒觉的机会,便催着他回去休息。
谢临风很是不舍,三步两回头,若非名不正言不顺,他真想留在沈鱼那里。
“天亮见!”沈鱼挥了挥手,潇洒的进帐篷里去了。
谢临风不禁感慨:这女人当真是薄情得很!
进了帐篷,阿绫早已睡熟,沈鱼怕吵醒她,蹑手蹑脚地躺上床,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幻想着她和谢临风归隐后的美好生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和谢临风回了南宁月湖,据谢临风所说那是两人初见的地方,虽然她没什么印象,但在那里谢临风对她一见钟情。
沈鱼还梦到她跟谢临风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幸福。
清晨醒来的沈鱼还沉浸在梦里的美好生活中,当她睁开眼看到白刷刷的篷布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公主您终于醒了。”阿绫在旁边等得快要打瞌睡了,要不是谢临风特地嘱咐她不要吵醒沈鱼,阿绫可能早就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了。
“什么时辰了?”沈鱼揉着眼睛,脸颊上泛着一层绯红。
阿绫道:“快午时了。”
沈鱼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那王爷他们呢?”沈鱼缓了一会儿问道。
阿绫回道:“王爷和陛下他们已经出发狩猎去了,看这日头,应该也快回来了。”阿绫说着从衣架上取了衣裳给沈鱼穿上。
“公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阿绫半蹲下身子给沈鱼系腰带。
“说吧,无妨。”沈鱼微微蹙了下眉。
阿绫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是担心您才说的,您和王爷走得太近了,已完全超过了我所理解的‘接近王爷以便探听消息’的范畴,您知道,世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怕您——”
“怕我拖他后腿?”沈鱼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绫连忙否认,“我是怕您在王爷身上倾注了太多感情,若他真的死了的话,您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沈鱼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阿绫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沈鱼:我不会让他死的......
《重生后我和死对头喜结连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