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谢临风赶赴横州已过去快满四月了,沈鱼多方打探,却未探听到关于谢临风任何的消息。

新年已过,节日的气氛犹在,沈鱼披着外裳伫立在窗边,看着远处绽放在夜空的礼花。

“公主!”阿绫掌了灯进来,唤了一声正出神的沈鱼。

“何事?”沈鱼拉起滑下去的衣服,缓缓回头。

阿绫道:“该就寝了。”

沈鱼默了一会儿,还是缓慢走到床边坐下,“赵家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阿绫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鱼叹了口气,抬腿躺在床上,阿绫替她掖了被角,便退出去了。

屋外依旧有隐隐地礼花声传来,沈鱼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闭上眼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晚的梦,复杂而又揪心。

她最初梦到的情景在与谢临风解开心结之前,一心想要逃离京都的沈鱼躲在街角一边啃着苞谷一边听着老百姓谈论朝中那个心狠手辣的摄政王。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摄政王当街砍了一人的手!”卖馄饨的老板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混沌,以免面皮粘在一起。

“听说过,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太清楚了,快讲来听听。”旁边卖杂货的摊贩端着一碗面走近混沌铺。

“对,我们也挺好奇来着。”混沌铺里的几个顾着也都竖起了耳朵。

“听说那难得调戏一姑娘。”馄饨老板伸着头,尽量压低了声音,“那王爷二话不说拔刀就砍断了他的手,啧啧,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呐,血肉模糊的,我都不敢直视。”

“这王爷下手也太狠了!”卖杂货的摊贩想象着血腥的场面,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可不是嘛。”吃馄饨的顾客也跟着附和。

“这都不算什么!”馄饨老板瞧了眼四周,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这位摄政王啊,杀人都不眨下眼睛的!”

旁人听了,只觉后背发凉,不禁打着哆嗦又散开了。

蹲在角落的沈鱼听着他们的谈话,赞同了他们形容谢临风“杀人不眨眼”的话,毕竟她亲身经历过,谢临风当初捅她那一剑的时候,确实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正当沈鱼啃完了苞谷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姑娘不就是被调戏的那位吗?”

旁边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惊怕她的,有崇拜她的,也有笑话她的。

沈鱼看到几个男子后退了几步,像是害怕跟她站近了会惹来杀身之祸似的。

沈鱼扛起包袱,计划着从角落里溜走,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周围的人群惊恐地跳到边上躲让,沈鱼还没来得及逃开,就被谢临风截住了去路。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鱼,沉脸冷声道:“还想去哪儿?回家!”说完就将沈鱼捞上了马背。

散开的群众又聚在了一起,又开始讨论起这个惹了摄政王生气的姑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鬼样子。

殊不知,回了王府,谢临风一改冰霜脸,反而柔情似水地半跪在沈鱼面前,祈求道:“别跑了,好吗?”

沈鱼心想你算什么东西?让我不跑我就不跑?

她看见谢临风又垂下头去,轻轻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沈鱼想要抽回手,却被谢临风紧紧抓住,似有一声轻笑,谢临风慢慢抬起了头。

“谢临风——”沈鱼猛地惊坐起来,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满头大汗。

她看见了什么?

好像是谢临风七窍流血的脸,以及他那身被破得不成样子的盔甲和满身的血迹。

沈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也跟着跳动的心一下一下的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莫非谢临风真的出事了?沈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阿绫——”沈鱼翻身下床,从衣架上扯了衣服胡乱穿着就朝屋外冲去。

拉开门的时候,一股凉风涌进来,冷得沈鱼浑身颤抖。

“公主,怎么了?”阿绫也慌里慌张的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

“收拾东西,我们去横州。”沈鱼道。

阿绫惊道:“现在吗?”

沈鱼点了点头,“现在,马上!”

阿绫忙拉住冲动的沈鱼,“公主,就算有什么急事咱等天亮了再说好吗?这大半夜的城门也关了,我们都出不去京都,难道您还想从城墙上翻出去呀?”

经阿绫这么一提醒,沈鱼才知道是自己太过冲动了。可她实在是担心谢临风得紧,一刻也等不及了。

阿绫觉得沈鱼这几日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就一惊一乍的。她好不容易将沈鱼劝回了屋中继续休息,然后一直守在沈鱼的床边,等她睡着了之后才敢离开。

阿绫回了自己房间,迷迷糊糊的还没完全睡着就听到了鸡鸣锣响声,只好强撑着起床。

推开门,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雪,已经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阿绫径直走到后门,听到几声叩门声后,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把门拉开了一个缝隙。

一只手伸了进来,手心里捏着一个东西。

阿绫赶紧接过,又迅速关了门,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朝着沈鱼的房间走去。

“公主,有消息来了。”阿绫进了沈鱼的房间,未免冷气涌进去,赶紧转身关上。

“真的吗?”沈鱼激动的东床上跳下来,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阿绫面前。

结果,空欢喜一场。

阿绫给沈鱼的消息并不是谢临风带回来的,而是胡莱给她的信。

胡莱在大致在信中说,他与天泽国的一位朝廷大臣密谋欲将谢临风所率领的大军歼灭在横州大漠,希望沈鱼能与他里应外合,帮助他攻下京都。

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她知道谢临风现在还活着。

沈鱼坐在椅子上,将那张信纸在手中捏成了一团。

阿绫随时注意着沈鱼的神色变化,“公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好?

沈鱼思忖许久,才道:“容我想想,你先下去吧。”

阿绫喏了一声,退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身道:“对了公主,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皇后她怀了身孕。”

“我知道了。”沈鱼道。

自何婉兮大婚后,沈鱼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一是何婉兮身份变了不便相见,二是她确实也不想踏入那地方半步。

何婉兮则一直以为沈鱼和谢临风早就离开京都双宿双飞了,直到听芸儿禀报说公主来了,何婉兮才晓得沈鱼一直在京都。

“妹妹!”何婉兮兴奋地迎上去,“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京都了。”

沈鱼朝着何婉兮的肚子扫了一眼,孕肚并没有显现,她道:“说来话长,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姐姐有身孕了,想着来看看你。”

何婉兮笑着摸着肚子,牵着沈鱼的手同在榻上坐下。

“姐姐这是已经几个月了?”沈鱼剥了橘子边吃边问。

何婉兮道:“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那不是姐姐大婚不久后就怀上了,恭喜姐姐了。”

何婉兮羞赧一笑:“确切的说应该是洞房那夜怀的。”因为那夜过后,段离便没再宠幸过她了。

何婉兮没把沈鱼当外人,自是想着什么便说了。

大婚那日......不也正是边关告急,谢临风出征那日么。

沈鱼暗自苦笑:这皇帝未免也太好当了些,前脚送走将士们,后脚便忘却一切烦恼开始享乐。

“对了,王爷近来可好?”何婉兮问道。

沈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了?”何婉兮放手手中的橘子,拉着沈鱼的手询问。

沈鱼这才将横州大漠突发战事以及谢临风当日便去了边关一时告知了何婉兮。

“竟是这样?”何婉兮眉头一簇,感慨道,“自进了这宫中,我就言行有差池,所以对面的是从来不闻不问,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妹妹,真是苦了你了。”何婉兮握着沈鱼的双手,“天泽也多亏了有王爷这样的忠勇之人,陛下真不该同意王爷他辞官归隐。”

沈鱼勉强笑了笑,何婉兮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很多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沈鱼从何婉兮宫里离开的时候,外面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沈鱼没有直接离开皇宫,而是转道去了段离的书房。

这次她没有让阿绫跟着入宫,就是想单独面见段离,她想着只要将朝廷官员与胡莱互相勾结的事告诉段离,那么就能救下谢临风。

前去通禀的太监进去了很久才出来,“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沈鱼微微颔首,跟在太监身后见到了段离。

“臣妹参加陛下!”沈鱼跪拜道。

“公主免礼!”坐在桌前的段离抬了下手,又让内侍赐了座给沈鱼,“公主找朕所为何事?”

沈鱼从袖里掏出近日胡莱写给她的信,通过内侍递给了段离。

段离看了信后,神色渐渐沉重,“此事当真?”

沈鱼道:“臣妹敢以性命担保确有其事,还请陛下速速传诏于横州,好让王爷他们有所准备。”

段离沉思片刻,又道:“此事事关重大,且牵扯到了国公卿,朕要好好斟酌一番。”

沈鱼道:“陛下,若非有朝臣相助,去年胡莱又怎会轻易地潜入京都?如果他给我传的是假消息,又为何对我国大军的人数以及军力布置和军备了如指掌?陛下想想,这朝中除了国公卿之外,还有谁能接触到这些军机?陛下不能再犹豫了,耽搁一天,王爷他们就多一分的危险。”

段离在桌上拍了一掌,看起来像是被说动了,他道:“朕知道怎么做了,朕会马上传旨到边关,让他们有所防范。”

沈鱼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她又恳求道:“陛下,我想跟着传旨的官员一同前往横州,望陛下应允。”

段离没有拒绝沈鱼的请求,思索了一会儿道:“明日出发之前朕派人去通知你。”

沈鱼倏地笑开了,“谢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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