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左等右等,眼睛都快望穿了,也没等来段离所说的人来,倒是有太监来传话说皇后请她入宫一叙。
听太监的语气也不像是有急事,且昨日才与何婉兮见过面的沈鱼本不打算去,又考虑到这次一别怕是经久,便随着太监去了。
阿绫说,她也想跟芸儿道声别,恳请沈鱼带着她一起进宫。
沈鱼答应了。经过宫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上下打量了阿绫几眼,什么话也没说让她跟着进去了。
到达何婉兮宫殿门外,侍女说皇后在午休,不便打扰。
沈鱼略生疑虑,但又想可能是这一来一回耽搁久了,她等不起了便稍作小憩。
好在沈鱼也没等多久,主要是这天的何婉兮总是心神不宁的,连睡觉也是不停地做着噩梦,她只躺了片刻便醒来了。
何婉兮靠在榻上,从芸儿手里接过一碗药膳汤,喝了几口属实无味又回递给芸儿,这时她听到屋外有喧哗声,便问是何人。
芸儿将碗放在旁边桌上的托盘里,出去看了一眼,见是沈鱼和阿绫便赶忙请了她们进屋,未及里屋就已经能够听到芸儿的悦声:“娘娘,是公主来了。”
何婉兮直起身探着头,果然看到了沈鱼,惊讶道:“妹妹,你来了!”然后斥着旁人道,“公主来了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宫女低着头受训,低声辩解:“奴婢怕扰了娘娘休息,才请公主在外厅稍作等候的。”
何婉兮道:“就算我在休息,你们也应该通禀我一声,怎能让公主在外面冷着!”
沈鱼还是第一次见何婉兮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训着下人,边解了身上的斗篷边走到何婉兮身边,劝道:“姐姐莫要动气,也是我怕打扰了姐姐休息才不让她们告诉你的。”
虽脱了斗篷,但沈鱼的身上还是笼罩着一股寒气,冷得何婉兮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沈鱼提着被边朝何婉兮身上拉了拉,然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对了,姐姐让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婉兮一愣,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忘了叫沈鱼进宫一事,便看了眼芸儿,芸儿亦是一脸疑惑。
何婉兮道:“这......我没有让人去请你来啊。”说完发现这样的话不太礼貌,又忙打着圆场道,“妹妹你别介意,许是我忘了这件事,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嗜睡得很,且经常忘事。”
沈鱼察觉出了这其中的端倪,但她没将内心的慌乱表现在脸上,仍让平静地对何婉兮道:“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是要来见姐姐你一面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已经决定去横州找谢临风了,有可能再也不会回京都了,特地来向姐姐道别。”
何婉兮听了,眼泪倏然的从眼角滑下,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握着沈鱼的,“怎么这么着急?瞧我——”何婉兮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道,“你要和王爷团聚是高兴的事,我也理应为你们感到高兴,只是,我一听你说再也不回来的话心里就难受。”
“妹妹,这京都还是有关于我们的很多回忆的。”何婉兮越说越难过,“若是哪一天你想起了我,就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沈鱼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姐姐,那我走了。”沈鱼动了动被何婉兮抓得紧紧的手。
何婉兮低下头不敢去看她,泪珠儿落在绣有孔雀开屏的被面上,很快晕染开了。
沈鱼终是决然地抽出了手,从阿绫手里拿了斗篷,反手一甩便披在了肩上。
出门没走几步,沈鱼主仆便被四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
心中早已预料到会这样,但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沈鱼的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是段离派你们来的?”现在她连装都懒得装了,直呼着段离的名讳。
侍卫先是一愣,然后喝道:“大胆!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沈鱼面色波澜不惊,甚至非常不屑的挑了下眉,“你们准备带我去哪儿?是把我囚禁起来,还是直接杀了我?”
几个侍卫互视一眼,未解沈鱼之意。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拦着沈鱼不让她离开皇宫,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要见段离!”沈鱼道。
侍卫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陛下不会见你的。陛下说了,只要公主安分地待在宫里,自然不会为难于公主。”
段离这一操作倒让沈鱼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非是不想让她离开京都,而她要离开京都则是去横州找谢临风,这么想来段离是不想让她见到谢临风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是想用她为质以威胁谢临风?还是单纯地不想让谢临风知道朝中有人叛国的消息?
若没有何江联合胡莱要置谢临风于死地之事的话,前者理由还能解释得通。可偏偏现在有朝臣通敌,而段离明明知道却不阻止,这就让她不得不怀疑此事与段离也脱不了关系了。
呵!她还真是低估了段离的手段!
“若是我不呢?”沈鱼冷声道。
侍卫当即拔出刀指着沈鱼,“抗旨不遵,就地处死也不为过!”
四个人而已,沈鱼还是有把握赢得一线生机的。
见沈鱼态度强硬,几个侍卫怕事态变得严重,心照不宣地想先将沈鱼拿下。
几人慢慢朝沈鱼逼近。
“住手!”这时闻讯赶来的何婉兮冲过来将沈鱼护在身后。
“臣等拜见皇后!”侍卫们将刀收到身后,拜了何婉兮一拜。
何婉兮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能对公主刀剑相向!”
侍卫回道:“娘娘,臣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不要为难我们。”
“奉命?”何婉兮反问,“那我倒要问问公主是犯了何罪?”
侍卫们低头不语,沈鱼不想何婉兮牵扯进来,便道:“姐姐,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会解决的。”
何婉兮巍然不动,依旧挡在沈鱼面前,这时候躲在墙角看到事情经过的何江出现了,“婉儿,后宫不得干政,回你的宫殿去!”
沈鱼也在何婉兮耳边悄声劝她回去。
何婉兮回头看了眼沈鱼,回了父亲的话,“婉儿想问问父亲,公主是犯了什么罪还是干了什么政,以至于你们如此对她?”
何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旁边的侍卫道:“送娘娘回宫!”
侍卫正要上前,突被何婉兮一声喝住:“大胆!本宫是皇后,你们还想对本宫动手不成?”
几个侍卫为难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何江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又听何婉兮道:“国公卿,这可是后宫,本宫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你因何敢在我后宫里拿人?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今天你们休想带走她!”
“婉儿你——”何江气得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气去,“你怎么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可是你爹!”
何婉兮道:“先君臣后父女。国公卿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完,她拉起沈鱼的手回了宫殿。
“呼——”入了屋,何婉兮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虽有些后怕,但心里却无比的爽快,“我刚才是不是演过了?”
沈鱼憋不住笑出声来,“有那么一点点,哈哈哈!”
何婉兮也捧腹笑了起来,直到全身没了力气,她坐在榻上,和沈鱼互相靠着肩,感叹道:“原来,反抗是这样一种感觉。”
沈鱼笑道:“是不是后悔自己反抗得有些晚了?”
何婉兮沉默未语,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就不怕改天你爹找你麻烦啊?”沈鱼转头问何婉兮。
何婉兮道:“怕什么,我现在可是皇后了,他还敢打我不成?”
沈鱼噗嗤笑了一声,又问:“那段离呢?你这样算是公然和他作对了。”
何婉兮直起身体面对着沈鱼,“妹妹,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端着皇后的架子,只管守好一个皇后应有的本分就行,有时候也管管后宫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为了不落下口实,我从不问政事,也不懂得什么大义,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妹妹。”
说不感动是假的,沈鱼揉了揉眼睛,道:“可你都还没问我因何会这样。”
何婉兮摇了摇头,“我不问,你也用不着告诉我。反正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毫毛。”
当初那个怯弱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沈鱼一把抱住何婉兮,泪流满面,“你怎么能够这么好!”
何婉兮笑着拍着沈鱼的背,“真是个傻姑娘,好是相互的呀!”
“可是——”沈鱼离开何婉兮的怀抱,“姐姐,我必须离开京都,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谢临风,晚了就来不及了。”
何婉兮沉思了一会儿道:“妹妹你先别急,你想想,看刚才的架势,这宫里肯定已经戒严了,你要想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不如先沉下性子等一等,我寻着合适的机会悄悄送你出去。”
沈鱼心中虽急切难耐,但也赞同何婉兮的话。硬闯乃是下下策,还是要依靠何婉兮才行。
“哎呀,我肚子疼起来了。”外厅和芸儿说着话的阿绫捂着肚子皱着小脸,“我得去一趟茅厕。”
芸儿笑话了她几句,才指着左手边的方向,道:“从这儿饶过去就是,赶快去吧!”
阿绫边跑边指着桌上的糕点嘱咐芸儿道:“别都吃完了,给我剩点儿!”
芸儿笑道:“知道啦,会给你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