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我不对劲。
旭:“看我干嘛?看月亮啊。”估计是发觉到我视线,乌鸦回头看我,笑着说。
晓:“啊?啊,哦。”我低头看手机,又马上抬起头。
晓:“因为你这个动作配合这个景,实在是太像游戏CG了。”
旭:“什么游戏?”
晓:“好多游戏都是。”我抬头回给笑容给乌鸦,努力忘记自己刚刚心动的事。
乌鸦看着我,突然皱了下眉。
旭:“晓。”
晓:“啊!嗯?”
乌鸦从飘窗上下来,靠近我的脸,我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沫。
晓:“怎么了?”我问的时候,乌鸦开始捏我的下眼皮。啊,应该是想说那个小疙瘩吧。
旭:“你眼睛下面这个还没消。”
晓:“嗯,我上个月化妆的时候听化妆师说过一次,但后来也没怎么管。”
旭:“好像长大了。”
晓:“什么!长大了吗?”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母上梳妆台面前。说实话在学校我都不怎么照镜子,每天早上起来穿个裤子再刷个牙就飞奔进教室了,在家更是睡醒之后睡眼惺忪根本模糊看不清镜子中的自己。
晓:“靠,这么一说,好像是比以前大了。”
乌鸦再次走近我捏我的眼皮。咚咚,靠,别想那么多,我又不是第一次这种感觉,以前好像都有,今天强烈一点而已,不要慌张。
旭:“你这个再长大就要挡视线了,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怕是一个瘤,早点割了吧。”
晓:“嗯……”
旭:“听到没有!”
晓:“嗯。”乌鸦终于离远一点了。
嘶——
晓:“乌鸦!”
旭:“嗯?”
他一转头我猛地把他往怀里一拉,但是好好地保持距离在安全范围。
他脸唰一下就红了,但我很淡定。果不其然,书上说按照人的一般心理,自己主动发出的行为和对方主动发出的行为,就算结果相同,但过程导致的心理影响是不同的。
旭:“你干嘛!”
晓:“没有,我研究一下人类心理。”
旭:“你研究什么狗屁心理!”
晓:“你看我把你拉过来你脸立马就红了,刚刚捏我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
旭:“你TM是不是有病!”
晓:“说了不要这么骂人的。”
旭:“那、那你TM是不是无聊?”突然又软下去的语气。
晓:“是。”
旭:“无聊就快去写你的作业。”
晓:“哎呀这才假期第一天,写什么作业嘛~”
旭:“那你赶快跟阿姨说一下你眼皮上那个东西的事。”
晓:“哎呀好好好。”
在母上出差这段时间,我和乌鸦经常会去鸫儿那里蹭饭。姨妈只有晚上在家,我和乌鸦就白天去。鸫儿从小就会做饭,而且味道不错,乌鸦很喜欢吃鸫儿做的炒饭。
但是有一天姨妈回来得早了些,撞见了我和乌鸦。
姨:“晓远,这个男生是谁?”
晓:“您应该见过,过年的时候。”
姨:“没印象了。”
晓:“他是、是我一个弟弟,爸爸那边的亲戚。”考虑到我说是同学,姨妈可能会生气,我只好把关系说亲一点。
乌鸦不说话,阿姨也没说话,气氛尬住了。但鸫儿很聪明,她立马回房间拿了一张什么纸出来,好像是张表格,大概是学校的什么东西吧。
鸫:“妈妈,帮我签个字可以吗?”
接下来的发展是我没想到的。
姨妈拿过那张表格看了看,忽然冷笑一声,说:“档案局?她写我工作的地方是档案局,哈哈哈。”
我不太明白阿姨看着我说这句话还指着鸫儿干嘛,也不明白她这个笑。
然后鸫儿往沙发上一坐,大声说:“那你改,我不知道你在哪工作!”
姨:“你又怎么了?”
鸫:“你笑了!”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哭,毫无征兆。
姨:“那我还不能笑了啊!”姨妈生气了,把还没盖上的笔盖砸到鸫儿脸上,那张表格也一并扔过去了。
那张薄薄的纸张在空中无力地飘了两下,才最终落地。
鸫:“是嘲笑……”
姨:“我干嘛要嘲笑你啊!”
乌鸦在姨妈进屋之后,就什么也不敢动了。不行,得说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干看着。
晓:“阿姨,您别生气。”
同时鸫儿在旁边哭着:“你总是嘲笑我……”
我觉得她是想吼的,但她可能哭得没力气了,说话也一直喘气。
姨:“我什么时候嘲笑你了!”然后姨妈也开始哭。
然而鸫儿的眼泪也一直流,甚至开始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
晓:“乌鸦,把鸫儿带到她卧室去。”我附在乌鸦耳边说,然后自己到厨房给姨妈端了一杯水。
晓:“姨妈,您别气了,我去跟鸫儿说说。”
姨妈不说话,我只好低着头先去问问鸫儿。
房间里,鸫儿坐在床上,还是在哭。乌鸦站在一旁。
旭:“吓死我了。”
我拍拍他,走到鸫儿旁边。
晓:“鸫儿!为什么吼妈妈?”
鸫儿一脸的惊恐,她指着门外说:“她、她、她笑……”她还是在喘气,我轻拍她的背部,帮她舒缓呼吸。
现在在我面前的鸫儿,我分不清她是愤怒,伤心,还是委屈。
晓:“鸫儿!”我叫着鸫儿的名字,她依旧哭着,哭声渐小却并未停息。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睁开眼,眼神空洞。视线是朝向我,却并不是在看我。眼泪已经不再流出,但一直在喘着气。
晓:“鸫儿?鸫儿!”我继续喊她,试着把她拉回现实。她没有反应,我继续喊。直到她眼里有了光亮,喘息声也逐渐平缓。
晓:“鸫儿,告诉哥哥,你怎么了?”
鸫:“她笑了……”语气不再过激,应该能好好交流吧。
晓:“为什么妈妈不能笑呢?”
鸫:“是嘲笑,她嘲笑我……”鸫儿低下头,像是受了委屈。
晓:“那妈妈为什么要嘲笑你呢?”
鸫儿愣了一下,又抬高了声音:“因为、因为我写错了。”
我抚着她的背,说:“鸫儿,妈妈不会嘲笑你的。妈妈只是觉得好笑。”
鸫:“那就是嘲笑啊。”
晓:“不是。”我纠正她的偏执性发言,“嗯……比如说,哥哥总分考了250分。觉得好笑只是因为这个数字很好笑,觉得我考得低的才是嘲笑——这样说懂吗?”
突然乌鸦笑了一声,我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放开鸫儿,她看着我的眼睛,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晓:“你是不是很多次都觉得妈妈在嘲笑你?”我想到鸫儿写在日记本上的东西。
鸫儿点头。
晓:“妈妈很爱你的,她不会嘲笑你,不要多想,好吗?如果你觉得妈妈什么时候的笑是嘲笑,就和妈妈交流一下,你问下她,不要吼妈妈,好吗?”
鸫:“好……”鸫儿不再喘,镇定了下来。
晓:“如果你不愿意和妈妈沟通,那就来找哥哥,哥哥帮你。知道了吗?你妈妈她呀,她一个人带你,她也很辛苦、压力很大的。所以,妈妈有时候脾气也不太好,你稍微体谅一下。你体谅妈妈的话,妈妈也会体谅你的。”我补充道。
鸫:“知道了。”
晓:“乌鸦,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出去跟姨妈说一下。”
旭:“嗯。”
回到客厅,姨妈正在用纸巾擦拭眼泪。我扯了一张抽纸,递给姨妈,然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晓:“姨妈,我想跟您说说,我很久以前说过的一件事。”
姨:“你说。”
晓:“关于鸫儿心理问题的一系列事情。姨妈,您先别反驳,听我说完。”
晓:“刚刚您也看到了,鸫儿情绪是很不稳定的,你们可能也经常会有这样的口角,但是那并不全是青春期,也是鸫儿的一些……那样的问题,导致鸫儿情绪比较容易失控。我读过鸫儿的日记,鸫儿经常觉得您会嘲笑她,可能您并没有那种意思。而且不只是您,她也觉得别人在嘲笑她。等你们都冷静下来之后,如果鸫儿愿意,您可以看看她的日记,她经常情绪失控,也经常有一些异样的主观感受,她甚至自残。这个我之前是和您说过的,但您不信。我还是觉得,这个东西不能拖,不然鸫儿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姨妈一直在点头,应该是同意我的看法了吧。
晓:“姨妈,所以我建议,带鸫儿去医院看一下,我可以陪同。真的,不然鸫儿这样很危险,她真的有过自杀未遂。”
姨妈咳了两声,说:“好……”
那天我们回去的路上,我觉得轻松了不少,有解决了一件大事。
旭:“你跟陈鸫说话可真温柔。”
晓:“我对你说话很凶吗?”
旭:“也不是,就是你跟陈鸫说话,是那种,很正经的温柔。跟我说话,是那种——既不正经,也不温柔,但谈不上凶。”
晓:“哈哈~”
晓:“因为——自责吧……”
旭:“……”
晓:“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但每次想起来,都好自责。尤其是每年她生日的时候,我都能想起那个画面。”
旭:“可是自责没用。”
晓:“我知道,所以,如你所见,我正在补救。”
晓:“我都不知道鸫儿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你知道她有天问我什么吗?她问‘哥哥,有句话是不是说,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当事者能力不足造成的’,我的天啊~”
旭:“然后呢,你怎么说?”
晓:“我说,任何说法都不是绝对的,这句话也是,它有对的成分,但并不全对。但我没想好那什么例子,就没具体说明。而且她后来还是把这句话写进了日记,并且把她经历的很多事情都怪罪给自己。”
旭:“……”
旭:“陈鸫有你这个哥哥,真的很幸运。”
晓:“哈哈,或许吧……”
我们在夜色中走路回家,在路上想着各自的心事,默契地保持沉默,再也没说一句话。
《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