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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刺激的初三生活。

可能对我来说,这个“紧张刺激”是划掉的。从初二到初三,我从两百多名一掉再掉掉到三百多名。

初三的第一次月考,我特牛叉,我化学考了9分。那天老班把好多人喊到办公室,一个一个地说成绩。到我的时候,老班揪着我的耳朵,让我看清电脑屏幕上的数字。

“陆晓远啊陆晓远,怎么就愣是上不去呢?你看你这语文还行,英语过得去,这个数学物理还有政史成绩就真的看不了。”

随后老班的目光扫到最后一列的化学上。“嘿,9分啊!你考的什么!”

我抬眼看成绩,啊,9分呢。居然不是倒一哎,班级名次紧挨着我后面的这个同学8分呢。

被老班批评一顿后放走。其实我觉得尴尬的不是这个9分,而是化学老师是我母上的高中同学,母上还强调了要特别关照我。先提前去世为敬。

回到教室,乌鸦正坐在我座位上看我的试卷。

“哇哦,9分哦。”

“啊哈哈。”我尴尬地笑笑。

“选择题对三个……填空题对三个……大题没动。不愧是你啊。”

“嗯,不愧是我。”

“晓,你觉得追女孩影响你成绩吗?”

“没有啊,我本来就不爱搞学习。”

“你们……牵过手吗?”

“乌鸦,我还在追求的阶段,她也只是答应我高中毕业‘试着’在一起。”

“所以你现在是……”

“我希望这六年,可以把这个‘试着’去掉。”

“那你加油啊,我回座位啦。”乌鸦放下我的试卷走开。

我坐下,座位上残留着乌鸦的体温。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在翻腾,它像是攥着我的心,它让我难受,让我喘不过气。

乌鸦竟然进行了看小说以外的娱乐活动,他听歌,但他不知道听什么,他就从榜单挨着放。他听了几首,写一会作业,觉得不行,又拿起手机翻翻翻找了几首歌继续放。

“你找什么歌?”

“不知道。”

“什么风格的?”

“也不知道。”

“要不……你随便找一个推荐歌单然后随机播放,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想要的。”

“我试试。”

“找到喜欢的了和我说,我扒了谱子弹给你。”

“好。”

我第二次和乌鸦分配到一个考场的时候,也叫他给我传下选择题和过程少的答题。乌鸦在草稿纸上按考号算了我俩的位置,乌鸦在第三列第一排,我在第二列倒数第二排。

“额,要不算了?”

“传!不就是跨七个座位甩小纸条吗?我多扔几次就扔到了。”

于是,考场中出现了一个从第一排朝倒数第二排奋力扔小纸条的乌鸦。他真的准头好差啊,一个答案扔三四次才扔到我的脚边,同时还要堤防监考老师和巡视的年级主任。

这个样子的乌鸦,也很可爱。

我初三时上课磨出了一项新技能——眉毛舞。没用的技能增加了。

初中时期的最后一个新年,鸫儿和家里一个叔叔吵了架。

起因是叔叔想开车带大家出去过年,问鸫儿的意见。鸫儿说她没意见,她听安排,姨妈让她去她就去,姨妈不让她去她就不去。

可叔叔没有要问姨妈的意思,一直逼着问鸫儿。

“我问的是你的意见,你去了,你妈妈自然就同意了。”

“我听安排。”

叔叔很固执地问,鸫儿一直机械地重复这个回答,她越说越歇斯底里,没有人给她解围。最后鸫儿涨红着脸,穿着粗气,被我带下楼。

“哥哥,我手上好麻……”鸫儿蹲下身捂住头,“脑袋也好麻……全身都好麻……”

我想拉住鸫儿的手,可是她的手紧攥着,怎么都撬不开。

后来我查到,人在过激的时候是会引起麻痹的。

夏天夜晚送鸫儿回家的时候,她穿着短袖我能明显看到她胳膊上的划痕。我问她,她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鸫儿可能有一些……心理问题。我私下告诉姨妈,姨妈叫我不要乱说,她说她们家鸫儿好得很。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姨妈能让她接受,我更不知道该不该把鸫儿的那些事告诉姨妈。

……

某天晚自习下后,我在楼梯口没等到鸫儿,我跑到她所在的班级。还没走到,我已经听到争吵声。

“陈鸫是是不是有病!”尖锐的女声。

“是啊,我就是有病!怎样你快叫医生啊!去啊!”鸫儿歇斯底里的吼声,带着病态的发狂语气。

我推开门,看见鸫儿满身是血的手臂,和被惊吓的女同学。

“同学,您先回去吧,我把我妹妹带回去,您别计较了。”

女生没好气地走了。

“鸫儿?”我从她抽屉里找了些卫生纸,把胳膊上的血迹擦干。出血的地方只有一对细小的孔洞,是订书针扎的,在那一对细小的孔洞附近,还订进去了不少针。

“乌鸦,把她座位里的订书机、订书针、圆规、刀片、玻璃渣……所有利器,都找出来。”胳膊上的洞还在缓缓流血,这个出血量和流血速度,按照我没忘记的生物知识,是扎进静脉了。

“乌鸦,我带她去后门诊所,你等会去那儿找我。”

“好。”

一路上我问鸫儿为什么自残。她说,她觉得不舒服,应该让自己疼一下。她说,她对自己说再乱发脾气就划自己一刀,她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差了。她说,她觉得疼痛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我在诊所给她处理了伤口,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借给她挡住。过一会,乌鸦把用塑料袋装着的鸫儿座位里所有的利器交给我。

“鸫儿,你多大了?”

“15了。”

“你的圆规、订书机,等你长大了,我再还你好吗?”

“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等你……不伤害自己了,就长大了。”一个“乖”字被我憋了回去。

“哥哥,我发现,我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嗯?”

“就是,我以前发生的事情,记忆都好模糊。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去年的那件事呢?”

“什么事?”

我哭了,我说:“没有,去年什么都没发生,去年鸫儿过得很好。”

“那我今年也要好好过。”

“嗯。”我发现鸫儿的语气和她的年龄不符,她很多话的语气,都很像一个小孩子,而不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初中生。

“鸫儿,我救你,我一定救你,你等好了。”我向她承诺。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4月25日。

……

那天之后,“你有病”这句话被我从我的骂人词汇里清除了,尤其是朋友间开玩笑式的拌嘴。因为一个人如果真的患有绝症或者某些心理精神疾病,我这么说他们,正好戳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会很难受,而且这种病他们又说不出口。

就像我从来都受不了别人说乌鸦有娘生没娘养。

中考前我们一起填志愿。

“乌鸦,你肯定能去一中的。啊,可惜晨曦最后准备艺考所以不去一中了。”

“你报哪里?”

“我?我应该是报三中,我这个成绩,能上普高就不错了。”

“那我也去三中。”

“喂喂,你别这样断送自己前程啊。”

“呵呵,就那一点青春,那一点成绩,我还是辜负得起的。”

乌鸦这句话说出来,我愣了很久。

“乌鸦,我能认识你,一点儿都不亏。”

我看着乌鸦把第一志愿的一中换成三中,还把后面所有空白全都填上“一中”。

“哇,这就是学霸吗?这么霸道,一中校长失去你要哭死的。”

乌鸦操作着电脑微微一笑,轻声说:“我失去你才会哭死呢。”

体育中考我考了满分,全班只有三个满分。这事其实没什么好骄傲的,但我还是向乌鸦吹了好久。

考试前一周拍毕业照的时候,老班允许我们把手机带进学校,给我们一天时间拍照、签名。

我和很多人拍了照,找班上每个同学要了签名签在校服上。我是最后去找乌鸦的,我知道,按照高中快慢班的分配制度,无论有没有幸运加持,我们都不会再次坐在一个班级里。

那天我们俩走了学校很多地方,照了很多照片,一起回忆三年发生的事。最后,我背着提前带来的吉他,和乌鸦坐在舞台上照了最后一张照片。我拨动琴弦弹了高潮的部分,乌鸦很默契地和我合唱,我们还是互相望着,叫同学帮忙拍了一张。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中考完走出考场,我从乌鸦背后扑上去,问他最后一科考得怎么样,他说正常发挥。

“哎对了,给你这个。”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补上今年欠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乌鸦打开,是一支银白色的口琴。

“哇,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乌鸦把它小心从琴盒里拿出来,吹了一口,声音响亮而清脆。

“可我不会诶。”

“额,我也不会……包装盒里有谱子,网上有教程,你试试?”

“嗯,以后试试。”乌鸦把琴盒收好,“晓,谢谢。”

班长组织大家去同学聚会,乌鸦出乎意料地也去了,并且没有在饭后说要离开,还和我们去看了电影。

虽说班上人不少,但那天真正去的连一半都没有,再加上那天班长选了个冷门的青春片,电影院有一种被我们班包场的感觉。

班上的小情侣坐在最后一排,我的妈呀,全程都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和乌鸦找了个中间靠走廊的位置。

说实话,这个电影真的一言难尽,感觉表演有点生硬。我和乌鸦都看不太进去,几分钟后,我拿出手机打游戏。什么?没有信号!那好吧,打单机。

我刚拿出手机没一会,乌鸦小声说:“晓,借下肩膀,我睡会。”

“好。”

他睡得好快,啊也是,饭店走过来有一会的,今天还热,电影还无聊。

为了不打扰他,我右手的动作弧度小了不少。

“阿嚏!”我微微抬头看,我们这个位置正对着空调,怪不得这么冷。我用余光看了看他,那个喷嚏也没把他打醒。

噗,算了,就这样吧。

……

我手机没电了,电影还没结束。电影女主角名字说快了有点像我的名字,搞得我总觉得有人在叫我。

肩膀有些麻了,而且这里好冷。

啊怎么还不结束怎么还不结束!

“阿嚏!”低头又是一个喷嚏。

不过我看见乌鸦兜里鼓鼓的手机,那就拿他的玩好了。

我在尽量不吵醒他的情况下移动右手,从他的裤兜里摸出手机,然后缓缓抽出——

“嗯?干嘛……”靠居然被吵醒了!啊,但是好像没完全清醒。

“没事,你睡,看完了我叫你。手机借我玩会。”

“嗯……”乌鸦又再次睡去。

呼——突然乌鸦像是怕我跑掉似的,又用手抓住我的胳膊。诶?但是没醒,是下意识吗?

我看着被乌鸦抓着的手臂,睡着的他传来轻声的鼻息。靠,有点可爱,想捏。

而且乌鸦,一个宁愿挨冻也不想吵醒你的人,是不会跑的。

……

电影落幕,虽然完全不知道讲了什么,只记得女主那个发音跟我有点像的名字。

“乌鸦?结束了,走啦!”我抬肩轻声叫他。

“唔……好……”

他醒是醒了,但睡得有点懵,半天没动。

“我背你走?”

“啊!不用!我起!”

嗯?这是被吓醒了?

我当了一个小时多枕头的肩膀终于得到解放。操,真的好麻。

“阿嚏!”

“感冒了吗?”

“没事,出电影院了晒晒太阳就好了。”

“他们要去唱歌,你去吗?”

“不了吧,手机没电了,咱们回去吧。”

“你不是一直想去唱歌的吗?”

“没事,有的是机会。走啦~”

“嗯?走回去吗?”

“对啊~”

“要过桥。”

“多锻炼一下挺好的。”

“哦。”

没有作业束缚的暑假,我和乌鸦又看了很多书和漫画。那年我印象深刻的,有一部漫画,男主角是人类,女主角是魔族。但无论女主角作为男性、女性、甚至是动物,都不影响男主角对她的爱恋。

“乌鸦,你看这个漫画。它所描绘的这种爱情,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是不受任何影响的。”

“嗯?”

“就是,他们的爱情,是不受性别和种族影响的。他们爱的,是对方的灵魂。我想我理想的爱情就是这种,灵魂间的爱恋。”

乌鸦盯着我愣了一会,说:“毕业了,你有叫伊米出来玩吗?”

“叫了的,时间还没定。”

“你一个人去?”

“那不然呢?带你吗?很尬啊。”

“啧,我的意思是,毕业了搞不好伊米那个青梅竹马会跟着她。”

“啊这样吗?”

“嗯,加油。”乌鸦这句话小声得我几乎听不见。

乌鸦后来找了好几首歌来让我扒谱,都是我没听过的网络歌曲。我弹的时候乌鸦就坐在我旁边。

“乌鸦,我这个暑假想自学一下钢琴。虽然没有条件,但是我妈同意给我买一个电子琴。”

“可以啊。”

“其实主要是……伊米很喜欢的歌用钢琴弹会很好听。”

“……晓。”

“嗯?”

“弹一次老男孩,我们再唱一次。”

“在学校不是唱了。”

“再弹一次嘛。”

我弹了,我们又一起唱。唯一的变数是,最后一句的“如果有明天祝福你亲爱的”在我开口前被乌鸦抢先唱了。

啊,又是上次的感觉,又是那种心脏被抓住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饭后的散步,我和乌鸦走在公路上。刚下过雨,公路边的绿化带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我们一路走着,说着些不重要的事。

突然,乌鸦走到草坪旁边。

“等下。”

“干嘛,看见什么了?”

乌鸦摘下一棵草,递到我面前。

“拿着。”

我定睛一看,是一棵狗尾巴草。

“给我这个干嘛?”

“你拿着。”

“哦。”

这棵狗尾被我带回家。我有个习惯,我看见好看的叶子,就把它摘回家,洗净、脱水,做成简易标本。这颗狗尾草也被我做成标本,一直收在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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