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万寿节只剩七日,可何姝的嗓子却没有半点要恢复的意思。
王太医一脸凝重的日常为何姝请脉,可怎么诊治,就是查不出毛病。
旁边邓酌沉着脸,一直等到他号完脉,出了寝殿,质问道:“何太后醒来多日,为何至今仍不能言?”
王太医一听这语气,吓得手直哆嗦,“这个……,老朽真是遇到了难题。太后的咽喉明明没有任何毛病,可就是说不出话来,莫说厂公着急,老朽也一样急呀。”
邓酌扬起下巴,一脸冷漠道:“七日后,宫中将有万寿节盛宴,届时万邦来朝,文武齐聚。大殿上,是不可能坐着一个不能说话的太后。此事关乎国体,谁若是耽误了,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想,这个道理,王太医应该清楚吧。”
“厂公……!”王太医急得都快哭了,最后一咬牙,“哎哟!事到如今,老朽也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太后出声了。”
“那还不快说!”
王太医犹豫半晌,“那就是……,想办法令太后……受惊。”
“受惊?”邓酌诧异的看着太医。
王太医解释道:“太后的咽喉早已痊愈,之所以一直不出声,老朽以为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太后久不能语,而忘记如何言语。二,是太后或许打心里不想开口。”
“什么?!”邓酌一愣,不想开口?
王太医干笑着找补,“当然了,太后装哑是不可能啦。所以,多半是第一种可能。”
莫非她是装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邓酌一脸凝重。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只要一吓,太后定可恢复。”王太医信誓旦旦道。
邓酌徐徐点头,这倒是不妨一试。
……
自王太医离开后,邓酌开始琢磨用什么方法吓唬何姝。
当天晚上,何姝就寝前,邓酌亲自端了碗参汤来。“太后,喝碗参汤再睡吧。”
何姝看着眼前的汤,深红色看不见底。
这是什么汤啊?
“此乃专为太后熬制的,对恢复咽喉大有好处。”邓酌道。
对嗓子好?
那就试试呗。
何姝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搅,发现底子上还有东西,就像沉淀下去的红豆绿豆什么的。
还有惊喜?
她从底子上满满舀了一勺,正要张嘴喝的时候目光落在捞上来的东西上,不觉浑身汗毛炸了起来。
这勺子里的,哪里有什么红豆绿豆沙,却是满满的一堆虫子。
苍蝇蜻蜓蜈蚣蚂蚱,整整一勺,还有她最怕的粗又长的毛毛虫……
啊!
何姝一把捂住已经大张开的嘴,没出一声,反而直接把勺子抛了出去,正对邓酌的面门。邓酌侧身一闪,躲过了勺子,可那堆虫子却没躲过,拍了他一脸。
邓酌气的眼角不断抽搐。
他气的不是被虫子拍了一脸,而是何姝刚才下意识的做出的那个举动。
捂嘴。
她是知道自己就要喊出声了,所以才在关键时刻用捂嘴来压制。
太医猜的没错,她果然是装失声。
这是为什么?
你就那么想把大权拱手让人吗?
邓酌气的肺要炸了,再看何姝,一样气急败坏。
死太监,居然拿虫子吓唬我?
她鼓起腮帮子,一脸怒色的指着参汤。
你什么意思?惊驾了你,你知道吗?死太监!
邓酌抬手顺着额头,将脸上一堆零碎抹拉下去,愤懑的与何姝对视。
之前乖巧的跟我道歉,我还真信了你这个笨蛋转了性子,原来都是假的!
在外头候命的李长庆,忽然听见勺子打碎的声音,匆匆跑了进来。一看这二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地上到处都是虫子的尸体,就连他们厂公的脸上还挂着一条蚂蚱腿,不禁惊了一跳。
“哎哟,这是怎么啦这是?”李长庆一脸茫然的跑到何姝身边,“太后,您……没事吧?”
哼!
何姝把脸往旁边一别,不看邓酌。
邓酌也没好气,一抖袍子,拂袖而去。
留下此间最正常的李长庆,看着一地的虫子,无奈朝外吩咐,“来人,赶紧把地上这些东西给清理咯,别吓着太后。”
宫女小宦们好一顿收拾,终于把这些虫子尸体给收拾干净了。
李长庆顺手查了一下那碗汤,一瞧那一碗的虫子,他头皮直发麻。“赶紧的,把这东西拿走。”
厂公这是要干什么呀?明知道太后最害怕这些小东西,为什么要拿这么一碗东西来吓唬太后呢?
瞧把太后给气的。
不光生气,看样子吓的也不轻。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太后还在那儿打冷颤呢。
何姝真的是十分惧怕这种东西,但是如果看到的时候能喊出来,相对还好些,偏偏刚才没喊,这就加剧了恐惧的时长和作用。以至于她缓了半天,还觉得浑身发冷,起鸡皮疙瘩。
李长庆给何姝倒了杯热茶,“太后,喝杯茶压压惊吧。”
何姝接过杯子,看一眼李长庆,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到窗前,告状似的使劲儿朝窗外猛戳。
那死太监什么意思?想吓死哀家吗?!
李长庆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心里虽然对邓酌这种缺德带冒烟的做法也不能理解,但还得想办法替他求情说好话。
“太后,想必厂公做这碗补汤,也是为了太后能尽早开口说话……”
补汤?
何姝一个怒视打断了李长庆的话,比划着:你说那是补汤,你怎么不喝?
李长庆一脸黑线,“太后,那些小虫是不招人待见,可它们还真真儿就是宝贵药材呢。小的想,厂公这或许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可他对您的忠心却是日月可鉴的。”
这倒是没错,那些虫子确实可以入药。难道那死太监真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偏方?
唉,偏方害死人啊。
见何姝怒气缓和了些,李长庆搀扶她回到寝殿,一边帮她卸掉头上珠钗,一边道:“就拿上次厂公进火场救太后的时候,您不知道,当时那冷宫都被烧透了,眼看整座楼就塌了,可厂公愣是不惧危险冲了进去。”
何姝换了口气,鼓着的腮帮子也瘪了下去。
这倒是,若不是他,我怕是早死了。
“回来后,厂公还照看了您,直到深夜。”
一听这个,何姝又觉浑身不自在。是啊,他还亲自给我换衣服,擦身体来着……
被他看了,还得谢他,真是让人感激不起来。
“他还亲自挑选了几个宫女替您擦身换衣,亲自喂您喝药,亲自……”
等等!
何姝一把抓住李长庆刚摘了钗的手,大瞪着眼睛看着他,一会儿指指旁边侍立的宫女,一会儿扯扯自己的衣服。
一顿比划后,李长庆终于懂了,笑道:“是啊太后,厂公说您不喜欢宦官碰您,就让宫女伺候的……”
哈!原来不是那家伙给我换的衣服啊?
没被太监看光光,……
何姝顿觉心情舒畅,像卸下了无数重负。
可转念一想,那家伙为什么不解释呢?难道真的没看懂我在问什么?
怎么可能,连李长庆都看懂了。
呀!
何姝恍然意识到了真相,脸色骤变,眼皮垂下半张。
死太监!他根本就是存心不解释,让我抓狂哒!
***
一碗虫子粥,她最怕的东西都没让她出声,还有什么办法呢?
邓酌心事重重的回到东厂,就见几个小宦围着院子里的石桌说话。
他走过去一看,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精致点心盒子。
这样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来了。
小宦们发现邓酌,忙躬身施礼,“厂公,您回来了?”
“嗯。这些,又是阮太后差人送来的?”邓酌随口问。
“是的厂公,这次是阮太后身边的白荷姑姑送来的。”
邓酌漠然在这些包装精致的点心盒上扫一眼,“既然阮太后一番美意,你们都拿去分了吧。”
小宦们一听,又有口福了,一个个欢蹦乱跳,“谢厂公,谢阮太后。”
……
邓酌眼下心里一肚子坏水,一心只想着怎么惊吓那个装聋扮哑的笨蛋太后。
连虫子都不行,看来一般的手段是不行了,要吓就得出其不意……
就在万寿节前两日,入夜时分,天上下起了雨,天气仿佛忽然之间就转凉了。
李长庆在窗前猫腰忙活,“太后,今儿这天气有些凉,小的给您换了床厚点的被褥。”
何姝走过去,俯身摸摸新换的被褥,很松软很舒服。
她竖起大指,表示喜欢。
洗漱睡觉,到了深夜,窗外雨下不住,哗哗的越来越大。
“嘎达!”忽然,一阵夜风刮过,吹开了寝殿的一扇小窗。
“喵!喵!……”
床头上卧着的凳子忽然被惊醒,开始不住在何姝耳边叫唤,声音越来越大。
凳子……你大半夜叫唤什么……?
何姝终于被凳子吵醒,张开惺忪的眼睛,正要在猫头上安抚它一下,却听见帷幔外窗子伴着风声不断开合的声音。
窗户被吹开了吗?
奇怪。
平时殿内若有个什么动静,李长庆肯定会进来查看的,今晚怎么窗子被吹开了,他竟然不关?
难道出恭了?还是睡沉了?
何姝心怀疑惑,坐起来打算自己去把窗子关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