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嗔安然靠着,面上除了淡淡笑意并没有其他表情,姚远干脆不再卖关子:“……硫磺粉末也只是助燃,关键点是洞口的石壁。你没有发现洞里很干燥吗?”
成嗔回想了一下,是啊,山洞里怎么会那么干燥?
“山洞里怎么会那么干燥?我观察过,石壁上分布着大量白色晶体,那就是高纯度的硝石,堆叠到一起就是一个炸药库啊!”
他有些兴奋,成嗔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药剂已经开始生效了,多多少少侵入了神经,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性格,早有一天会与从前大相径庭,与当初的自己背道相驰,如她一般。
门开了,看着他的样子,她突然有些动容,难得真心实意地开口,“你走吧,出去之后我不找你,上头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她坐在地上,曲着右腿,胳膊搭在膝盖上,语气冷漠平实,更多了几分无奈的释然。
姚远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她的话脚下停了下来,他望过来,心下更是诧异:“你不走?”
成嗔也看过来,眼神微微失焦,“我走了,他们不又能找到你了?”
依旧是淡淡笑意,没有大义凛然,没有暖意融融,他想起陈掩对她的评价:“她轻易不笑,嘴角弯起来的样子就好像是太阳,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光合作用,但是就是感觉会发光,源源不断地在发光。”
就好像,只是十分平常的一句,你走吧,今天我不去吃饭了。
姚远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对劲:“你不想走?”他朝她走过来,皱着眉,侧头的样子满是不可置信,在察觉到她的气息渐渐微弱后突然道,“不对!你是不能走!”说着,更是加急了过来的脚步。
“其实那时候不只是陈掩和姚远担心,我也吓死了。”战眉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彼时成嗔盯着地面某处突然皱眉,脚下的通道顷时一分两裂,从他脚前一步开始断开,然后从两侧的方向迅速移动,她侧头望过去,还是稀疏平常的语气:“……你没有发现这一次的‘门’停留的足够久吗?”
他满是震惊:“‘门’是你强打开的?”打开门本就是消耗身体,要是强行打开……
他不敢想。
女生转过头,收回视线:“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代价的……我是不能走,硬撑着也是没意义。”
她突然闭上眼,轻靠了一下脑后,第一次跟他只为自己的推心置腹:“我好累,姚远,累到……我不想走了。”
“你走吧。进来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放了隔留贴,药剂的副作用对你来都会无用,你还是有正常人的理智,情感,以后不会再有影响,此后也不会再有人能找得到你。”
她的身体变得透明,想到什么,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好好对陈掩,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带着我的那份一起,过我不敢过的生活。
“砰!——”有光骤过,是什么爆炸了,气浪将他弹了出去。
“不要!”
“现在想想,恐怕这爆炸也在“计划”之内。因为通道本身不会爆炸。”成嗔推断道。
几人抱着胳膊,均点点头。
姚远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里,身旁是趴在椅子上睡着的陈掩,小橘也卧在他的床角,时钟嘀嗒嘀嗒转着,一切都无比真实,好似这一切都只是他做了场大梦,此刻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他的手麻了,轻轻活动胳膊,握着自己手的陈掩惊醒,她凑过来:“你醒啦?”
也吵醒了小橘,喵喵得抻着懒腰,也凑过来蹭了蹭他的头发,也在诉说着关心。
他眨眨眼,问了一声:“今天几号?”嗓子嘶哑地可怜,陈掩说了一句什么,到他这里只是一阵耳鸣,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他翻看手机,里面跟成嗔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显示在十天之前。
十天,经历了十天,不知道在这十天里,成嗔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还是死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起涌来,他烦躁地拿起被子捂过头顶,手上有痛感传来,可能是挂着的吊瓶针孔活动,回血了。
想起某个人说的要好好活成一个正常人,他又把被子拿开,平稳呼吸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眼,输液管上果然被带出一连串血珠子,他想了想,还是拔下了被扯歪了的输液针。
他一连养了好几天,陈掩还不让他进厨房,说什么生了病要好好养着,从外面回来受苦受累劳累到不行……被他抓到把柄回问过去又是一阵推辞。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我怎么知道的?你浑身上下造得像是从泥里滚出来的一样!”横眉竖眼,理直气壮。
他们不知道,其实她和成嗔取得联系是个偶然。
不过她们约定好对彼此守口如瓶,小姑娘们的秘密想起来竟是满满地欣喜。
陈掩啊陈掩,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也,一定会找到你。成嗔这样想着,目光逐渐坚定。
姚远只好循循善诱道:“我知道她跟你说什么了。”继续“诈骗”,说不定还能知道成嗔是不是还活着呢。
对方锲而不舍:“哪有什么人啊——”说着把他推回到屋里,继续浇花,其实汗早在背后濡湿了满手:还好还好,没被发现,差点说漏了……
她擦擦额角,继续弯腰浇花,回头看了吃瘪但是健康地直跳脚的姚远,心情莫名大好,还哼起了歌,连带着角落里的仙人掌也多洒了几次水。
……
成嗔并没有死,通道碎裂的那一秒,她也以为自己肯定就此终结了,没想到再醒来时自己被碎片带离了a市,现在刚好是十年前。
十年前。
对。她站起来,嘴唇干裂,猛地站起来是身体力量剧大透支后的晕眩反应,她摇摇晃晃,眼前一片黑,连路都看不得,却始终想着那件事。
她一定要去做!
“欸?小姑娘,你怎么身上全是灰呀?”有阿姨的声音响起,陈母挽着菜篮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
我来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有一家人曾恩惠于我,不然我就要落到人贩子手里,可是她们家的小姑娘后来被人贩子带走……
举家动荡,我一定要去阻止……
“你们说,会不会,在这之后他们都没有想过十年穿越这个事?所以才会有漏空,我们四个才得以碰面。”
成嗔和战眉姚远分析道。
她看向她,大脑渐渐回血,视线恢复到模糊,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嗫嚅两下就晕了过去。
“欸?”“快来人啊!快来人帮忙啊!”陈母扶住她,大喊道。
成嗔有些晕,醒来时一双童澈眼睛正在支着小下巴看她。
她一激灵,肩膀却被绷带完全包住,动弹不得,此刻她的姿势有些滑稽,头转过来有些疼。
“嘎吱”有轻微的骨头碎裂声。
嘶,好疼。
骨头声?她抬手去摸脖颈后,我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药水打输太多年,根本不会有疼的感觉,连性格都会截然不同,平常去拳击时,身上大小伤痕看出触目惊心,其实根本不会有感觉。
“姐姐,你醒了?”小姑娘眨着长睫毛,一脸呆萌。
难道我在这个时间里,身体恢复原样了?
“嗯……你叫什么名字?”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开始拉家常。
“我叫陈掩。”小姑娘端来一杯水,递过来。
“什么?!!”成嗔双眼睁大,一下子坐起来。
十年,怪不得……
“战眉?”办完事后,她打开大门,却没想到刚进通道就有人等候在那,对方双眼通红,一把抱住她,棕色长发在光下发出一圈光晕,他抓紧了手上的一缕发丝,一米八几的男人,居然流下了眼泪。
“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了。”肩膀传来闷闷的一声,她听着,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好。”
就连手也是抬起,下手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放开。”
“咳咳,我不。”
“……”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想到刚摆脱一个缠着她一个礼拜的十岁小屁孩,又来了一个大幼稚!
“你知道吗,组织里不见你,我查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我看见被清理出来的任务的废纸……”他说着,眼里更忍不住冒出眼泪:“还好你回来了。”
昨夜刚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旁边停着的共享踏板车突然倒下,成嗔反应极快,出腿速度带出一阵凌厉的风,梧桐树的落叶随着风悠悠落下,叶子上带着雨汽,粘在她头顶,鞋子抵在车子铁杠上,依旧是抱胳膊的姿势,在下一次风吹落叶之前脚下微抬,将车子送到了一旁的大树边。
单行道上,落叶,雨水,心上人。
成嗔可没空欣赏美景,她扯下头发上的落叶,倒霉催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停车的撑子坏了,质量堪忧啊。”
“啊?”战眉低头,顿时脸更红了,他抓住身后的衣角,扯啊扯的,光顾着怎么圆场了,连成嗔瞥了一眼身后都没发觉。
女生环着胳膊,上前一步看向他的身后,看见他扯着衣服的小动作后出声:“别扯了,衣服都要让你扯皱了。”
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吐槽,更是让战眉无地自容了。
倏然,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转移话题:“我的指标好像不能被知晓。”
一瞬间,成嗔惊讶抬头:“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她拍着额头,当即立断道:“那去队医那吧。”
结局是成嗔舍不得钱,还是带着战眉和队医去了医院,几次申请之后才被允许使用器材,不过要签署协议。
“这个时候是医生全程陪同的?”姚远打断道。
“是啊。”战眉看向他回答,“当时感觉他人还不错。”
成嗔点点头,她也变得谨慎起来,“之前我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那一次体检真的拉近了距离。”
当时她二话不说就签了,完全没看那上面写得是“家属栏”。
“完事了?”她坐在走廊长椅上,用手撑着头,脑袋一晃一晃地,看他们出来,瞬间清醒。
“嗯。”战眉扶着针孔的胳膊,医生出来很自然地把止血棉签递给成嗔,他刚要拒绝,后者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不用。”然后扯下包装袋,压在针口。
她注意力都在止血针口上,完全没注意全程战眉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她这几天应该累极了吧……
如果他知道她没睡好的原因都是因为每天睡不着后都立志要带他去医院的话,他一定哭笑不得。
“指标一切正常。”小助理拿着检查报告,一脸扬然的给他们读着指标和检查结果。
成嗔撑着下巴坐在桌子前,一脸幽怨,而她对面的战眉则是无辜的耸耸肩膀。
“呃……”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小助理很有眼色地要离开:“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也不知道辛畏这傻孩子在哪儿,怎么样了?”几个人皆是忧心忡忡。
不是怕他闯祸,而是担心他的安全。
他在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又有没有记得保护自己?战眉忧心相较较几人更深一层。
“我送你。”战眉自然起身,出屋,成嗔盯了他一路,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