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自己都未发觉,这些天自己眼里的人,除了他,再无别人。
“谢了。”组织门道复杂,许多都是死门,送他出最后一个拐角后,战眉亦是客气摆了摆手,“门内错综复杂,你自己走也太危险。”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小助理却并未急着走,而是朝他递了根烟,“不了。”他摇摇头,“戒了。”
“为什么?”那人收起笑脸,难得的严肃,战眉没想太多,直言道:“老婆不让抽。”
说着咧嘴笑了,“喔——”语调扬起,对方笑容揶揄他,然后走了,却在转头时笑容突然阴鸷起来。
“那这里监视我们的人是谁?”
“辛畏?”战眉没过脑子,粗枝大叶道。
“不见得。或许是——”姚远环着手作分析状点了点桌子,和老搭档成嗔难得心有灵犀,“医生!”
“对,毕竟他只是个助手。”成嗔走上前,“这样一切就都说通了。”
“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呢?”战眉不明白。
几人愣住,姚远叹了口气,“是啊,总会找到证据地,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拉回辛畏,找回陈掩。这是两件事。”
成嗔点点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他们俩了。”
“你们可真是让人羡慕啊。”一声低语,在心里无数咒骂。
“看来爷得做点什么了。”天空突然打起雷来,下雨了。傍晚天黑下来,他把帽衫扣上,揣着口袋冲进雨夜。“哎——”战眉听见打雷声,折回来的时候带了把雨伞出来,本来想着追给男孩送过去,再出来时却不见人影。
奇怪。
“怎么了?”成嗔出来,见他盯着雨伞发呆,问了一句。
“没什么。”心上人一来,他就什么都忘了,说、说什么?
“我送你吧。”
“我回去了。”两人同时开口。
“不用了。”
成嗔摊开手,雨水顺着屋檐滴在她指尖,她转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雨势不大。”
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连衣裙,头发在脑后松松挽成马尾,a市的雨为她的眉眼沾了些许温润的雨汽,这样看,倒有些像水墨画。
“那,我走啦。”雨总能带着不好的事情洗刷干净,成嗔心情不错,朝他下意识地眨眨眼,而后迈下台阶,在雨中小幅度走着。
她环着手臂走在路上,一时间竟没注意人行道对面变了红灯。
“小心!”高大男生一闪而过,箭步冲过去把她拉了回来,他扯着她的手臂,女生体量轻,整个人因为惯力被带过来,砸到他怀里。
“对不起。”入目是黑色衬衫,她慌乱道歉,抬头却看见那样熟悉的一张脸。
继而恼羞成怒,“你跟踪我?”
所有感激抱歉化成愤怒,战眉一脸茫然,成嗔刚才明明还笑着,现在怎么气红了脸?
他下意识地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跟踪过你!”
“那你怎么在这儿?”依旧是冷眉冷眼。
“下雨了,我看你穿得有这少。”战眉默默解释了一句,语气有些委屈。
成嗔脸色缓和了不少,别过脸去,“我不冷。”一时间让他递过去的外套有些尴尬,他没说话,刚想收起来就看见有几个小混混过来,眼神轻佻,战眉眼神一暗,成嗔背对着他们,故没看到。
男生不由分说,直直把外套抖开披在她肩上,然后揽过女孩,目光冰冷。
成嗔有些懵,她居然忘了拒绝?!
可为什么,好温暖。
温暖,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头,我怎么会感觉到温度呢?
由于常年注射药液的原因,他们这样的人都感觉不到寒冷,同时也没有热的体温,总是处在三十六度的恒温状态,经年累月不变,而此刻她却觉得身体渐渐回暖。
她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居然感受到了呼出来的热气。
“有温度了。”她皱眉,一脸忧心忡忡,战眉也是愣了一下,对,他们是不会感觉到冷的,怎么会……
“出问题了。”男生也开始严肃起来。
成嗔点点头,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之前在陈家的时候那段时间自己什么能力都消失殆尽,她也难得回到了常人的生活。
到后来回来,再进通道就发现都恢复了,上次是时间跨度太大才……这次是……
她拢了拢外套,还真有点冷。“咳。”轻咳一声,二人皆是一惊。
“不能耽搁了,我送你去医院。”战眉不由分说,拉住她的胳膊。
“哎——”男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来,眉目有些严厉:“上次你要我去检查,我乐意陪着你,看你开心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他的声音如雨势一般声势浩大,雨突然大了起来,他打着伞,拢着她,倏然间穿到了医院。
“你怎么?!”成嗔急了,她挣出他的怀抱:“你疯了吗!无缘无故驱动功能……这对你伤害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他的脸色苍白,但还是硬撑着揽过她进了急诊。
“测量体温。”医生和护士见状,交代过后马上推来仪器。
因为这家医院是他家的祖产。
也是姚家的。说来也巧,姚饶跟战眉,他们也是前段时间刚好发现对方是传下来的最年轻的合伙人。
因此他才那么放心,直接把成嗔带到了这里。
歪歪扭扭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哭笑不得,怎么到他这,什么感动都没有了?难道是我不够帅?高冷冰山如是想着,良久后终于放下托着下巴的手,得出结论——是陈掩脑回路清奇。
这个陪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啊。
在心底无奈长叹,其实在心底隐秘的患处,早已开出了花,灿烂又热烈,连过路的路人都忍不住纷纷侧头,他们都能感受到他心底的那株花。
许久以来,这是姚远不曾发现的。
他们到了饭店门口,成嗔和战眉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成嗔坐在座位上靠着车门睡着了,战眉侧头看到他们特意做出收声的手势,“嘘。”陈掩最热切,马上凑过去询问:“她怎么了?”
“从通道里出来,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说到这里,战眉有些忧心。
姚远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他也跟成嗔合作过,没想到她出来之后……他并未生起责怪陈掩的不懂事,揽过她的肩朝他微微点头:“进去说。”
“别太担心了。”只有这一个念头,仿佛是心意相通,陈掩也只有这一件忧心事。
她转过来,点点头。懂事又乖巧,她的心智还是特别单纯,可却记得成嗔,常记挂着的,除了他就是她了。
席上两个帅哥和两个娇兰佳人落座,红叔也是没有架子,不卑不亢,一桌子各有气质的人引得其他桌频频侧目,“喂,前桌的那个女孩都回头看你第十次了。”
陈掩吃了一口西蓝花,默默说了一句。
菜是红叔点得,饭店是红叔自己家的产业,桌上每道菜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吃起来却无一不让陈掩大放双眼,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有没有不好吃?
于是,她拿着新叉子,每道菜都叉一角,努力去找那道唯一的“不好吃”。
姚远听着听不出情绪,看她也只顾着嘴里的蔬菜,一双孩提般懵懂的眼睛只略微看了那桌一眼,也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心生一计,不甘示弱道:“那一桌的隔壁桌,那个棕色头发的男生……”“嗯?哪有棕色头发的?”陈掩宛若一个小仓鼠,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只抬头匆匆看了一眼就很快低下头,姚远以为她是怕他生气才故意不看的,于是故作大方地摸着陈掩的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又不生气。”
陈掩压根没理他。
只是许久后才在山珍百味的美食堆中延迟抬头,一脸懵懂:“什么?”
“其实那一次,我最后悔。”纵使早已过去许久,可每每再回忆时,他心中都会懊恼千百遍。
也是那一次,他差点就要和陈掩从此错过。
“哈哈哈哈!”旁观了一切许久的成嗔很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姚远一个冷眼扫过来,她也不怕,干脆坐到陈掩旁边,怂恿她为她报仇,陈掩则是很有义气地“见友忘色”了。
她拿着叉子的手柄戳他的胳膊,“道歉。”
“……”这下连红叔和战眉都忍不住笑了。
战眉本来担心成嗔的病,此刻看她这么开心,刚才的大笑也是他意料之外的,看来陈掩对她,真是一剂良药。
餐桌上,他支着手,不断磨挲着左手的大拇指,一边打量着成嗔跟陈掩两人,默默盘算着什么。
姚远一心想着“这丫头到底更爱我还是更爱她”,没看到战眉的动作。
他不服气,又把战火推向战眉,叉子叉着盘子上的菜,朝战眉吆喝了一声“老站,刚才是不是也有姑娘看我了。”
整桌大笑。
他绝望闭眼。本想扳回一局。
战眉又是个盘算着的,突然被喊回神正心虚呢,只好无视姚远一直投过来的“眼神小飞刀”,尴尬笑笑。
成嗔心细,凑过来问了句“你怎么了?”
他这下直接冒出一头冷汗,“没。”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陈掩都看出来不对劲了,疑惑道:“是啊,成嗔姐说的对,你怎么了?”
姚远环着胳膊,背靠椅背,也看向这边。
战眉索性心一横,闭眼道:“陈掩你别老抢成嗔。”
姚远此刻来了兴致,差点就要对战眉感激涕零了,战眉看着他赞赏的眼神,只觉得刚才的眼刀都是错觉。
“……”陈掩一脸黑线。成嗔倒是没心没肺,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眼瞅着她就要笑出皱纹,战眉很认真地对她皱眉道:“还有你,别老跟陈掩玩。”
成嗔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陈掩,姚远举手:“我……持中立意见。”
这下换陈掩不开心了。
她把西餐巾扯下来,起身道:“我不吃了。”
脸色铁青。
姚远知道她的性子,只是抬头跟红叔道了声歉,他倒诚恳:“对不住了,今天得先走。”
红叔一脸平静,大手一挥:“去吧。下回你们要赔我两份酒。”
两次大餐。
“好嘞。”姚远喜出望外,一路小跑地追着媳妇,不,是陈掩而去。
却没想到在车场里根本没看见人。
“这傻丫头,不会走回去了吧?”他叉着腰,怒气冲冲,完全不在意手早就把定制西服按出了褶子。
他开着车从饭店到家,一路缓缓刹车,看着路两旁。
树,一棵一棵滑过,路边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或胖或瘦,却始终都不是他的那个永远孩子般脾气的小姑娘了。
终于!
有个女孩在路边的台阶上赤脚行走,背影纤瘦孤单,右手拎着自己的一双白鞋,显然不是陈掩的那双,不过他关心心切,迅速停车就冲了过去,他用力过大,扳过姑娘的肩膀,小姑娘的脸上有想象中的泪水风干的痕迹,神色也确实是印象中突然被扳过肩膀的怯生生,却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他眸光冰冷,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