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会还是她先出去接的姚远回家。

那时候可真快乐啊。她回忆着,战眉静静听着,其实早已按下手上的录音键,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成嗔坐在窗前,拄着下颌角,看着月亮,眼里亮亮的,她想起辛畏来,说不定,真相真的在他那里呢?

战眉搭着话,想起从前。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瘦帅气的男孩,成嗔只觉得自愧,“是姐姐错了,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忘了你太久太久,才让你变成这样……”

“我变成这样?”他笑了,打断她,“我怎么了,姐姐,你看我这不是挺好吗?”说着转了个圈,笑容挂在嘴角。

眼神确是一脸阴沉,分明写着拒绝。

“心心!你别太过分了!成嗔就是成嗔,她本家姓成,单字一个嗔。”战眉看不下去了,将掩面哭泣的成嗔揽到身后。

他站到他身前,“你觉得你这样很报复我们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在折磨你自己!你何止轻蔑了我和你姐!你还将你们的爸妈和我爸妈都低到了尘埃里!你让他们在天上如何安息!”他指着他的胸口,字字铿锵有力。

他气急了,最后扯过还要跟辛畏说话的成嗔,大步离开。

他们离开,辛畏一个人站在窗前,后来又坐着,最后月亮出来,他就又跳到窗外,楼下的桃花树无人打理,树杈长得枝节横生,接住了他,他想了几个小时。

“你何止轻蔑了我和你姐!你还将你们的爸妈和我爸妈都低到了尘埃里!你让他们在天上如何安息!”

“你觉得你这样很报复我们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是在折磨你自己!”

一句句,如病毒一般附在他的耳骨上,一遍一遍地重复,余音绕耳,震耳欲聋。

难道,我真的错了?

我要收手吗?他看向月亮,皎洁的月色在空中纹丝未动,又好像早已回答了一切。

“姚远。你醒醒啊。你别吓我了好不好,你知道,你还有叔叔阿姨,还有我爸我妈呢,你要是不醒他们都不会原谅你的。”

陈掩坐在椅子前,拉着他的手,卧在床头。

突然,手指动了动!

她喜出望外,“姚远!姚远!”对方还是没有起色,仿佛刚才的大脑回应只是眨眼出来的幻觉。

她不放弃,一直守在旁边,“滴——滴——”心电监测仪一直在旁边,较为平稳地发出声音,到了下半夜,仪器突然发出剧烈的声响,是帝国的科院最先进仪器,有别国内的机器,直接跟设定系统里的通知者报了警。

以家族国际私人医生为主的医生团队匆匆到来,他们被安排在附近酒店,怕的就是像现在的突发状况。

陈掩还是懵的状态,她一直在恍惚中,只知道有人拉着她让开,医生们一起涌上前去对姚远急救,团队的副手们先检查姚远,从家族来的国际私人医生先跟她用英文解释了一堆他的状况,大意是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希望她能做好最坏的准备。

姚陈两家的家族,她也要准备好思想准备。

因为病情的发展……他是个专业的国际医生,习惯说了英文术语,如今更为紧急严苛的情况下更是直接回到了英文状态好在陈掩的英文很好,得益于之前的英语专业,她现在精神模糊也能听个大概,她抓住他的手术服,激动焦急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他!……”

医生一边稳定着她的情绪,一边向她解释道病人的病情发展程度是未可知的,谁也不能保证……

成嗔那边很不容乐观。

第二天陈掩说要去看她,她一直支支吾吾地,说什么和战眉已经去到外地求医了,就是不让她来,她说去对方就激动。陈掩不是傻子,觉得不对劲就马上稳住她,“好,我和姚远在s市问民间医生,他们说你的病很简单,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先逛逛。”

成嗔说好。

她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了。

就算她真的没事,陈掩也不会先逛再回去看她的,成嗔不会想不到。

除非她在敷衍她。

她猜对了,姚远带着她偷偷溜进去的时候,成嗔正毒药发作在摔屋子里的东西。

她刚想出去,姚远拉住她,“别。”

战眉抱住她,认她怎么扯他的衣服,怎么打他,他都只是默默抱住,也不说话,等到她安静下来了,他就讲故事,讲他们的往事,他把头靠在她肩膀,笑着说,“成嗔,你知道吗?在组织两年,我一直视你为路人。就算知道你很优秀,在组织里顶尖,跟我合作过多次,我也一直都没什么感觉。”

“在我眼里,人都是漠然的。”

“这点就连辛畏也不知道。”

“在我眼里,人都是暗淡的,我一直以为是病理,没想到在数年之后的一天,我从外地出任务回来,给红叔买完东西之后回组织,看到你在墙头喝可乐。”

“我上前寒暄,你当时心情不错,搭理了我几句,你知道吗那时候你比我还少言寡语,我没想到你会理我。”

““呦——”我走过去,跟你开玩笑说,“心情不好?”

我以为你借酒消愁。

感觉到你本来稍显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你笑了,摇摇头:“不是,”然后把罐身商标转过来,“可乐?”冰山一笑,当时我很惊讶,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而且我没想到你在喝可乐。我说,“那你这满面愁容,还以为你借酒消愁。”

你噗嗤一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也直白道:“我是听说苹果跟可乐更好喝,索性出来试试,顺便等着手下人回来汇报任务。”

“噢。”你回答得蛮官方。我又鼓起勇气继续开玩笑:“那你也没带苹果呀。”“还没来得及买。”又是八颗齿笑,我们心情都开朗不少,你说“你呢?今天难得有空。”

“噢,我休了几天假,刚从外面回来,路过大院就看到你一脸不开心了。””

哈哈大笑。

他说了往事,细节和台词都记得很清楚。

成嗔静下来。

姚远陈掩也都静下来。他拉着她出去,“你拉我干嘛?”

姚远一直冷静,“你没看出来吗,既然他们两个现在还不想让我们知道,就说明成嗔的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的意思,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内?”陈掩不敢相信,对方给她肯定的点头。

“对。”

……

辛畏的眼里突然没了光,好像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他跟战眉说话时,眼睛才是笑得。

至少看起来还有几分开心。

战眉也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嘴角如他当时一般抿成一条直线,清刻俊逸的侧脸透着年轻的活力与死气。

他这样想着,眉头紧紧皱起。

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叫他哥的人,是除了红叔成嗔与姚远二人之外,他唯一思考过的人。

男孩敛了嘴角,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

男孩今天穿的是卫衣帽衫,他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到口袋里,蹦蹦哒哒,轻松一跃到箱子上坐下。还是笑着的样子,“我长得有那么大众吗?”

战眉冷着脸:“有话直说。”

“你旁边的那个人,是我。”

“我在你身边站了十年。”

辛畏冷冷道,语气有些遗憾,又有些讽刺。“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他转过身去,明显地拒绝与他交流。

“冰冷,浑身都是刺,活得像个怪物。”

“可是啊,哥,我怎么只能让自己难受呢?”他转过来,眼神深处是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老师我可以放走。”

“姐姐我找到了。名字是我自己取得。姐姐也知道。”

“有一种药材,叫辛夷,味辛,性温。”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记忆从他脑子里滑过。

“有一种药材叫辛夷,味辛,性温。”这是成嗔为他抓药时回来一直重复的。“你说,好不好听?”

她转过来看他,眸子亮晶晶。这个孩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很震惊,低着头深思要如何劝他,完全没注意到辛畏拿着一针管剂从他上方落下,扎进他的肩膀。

他痛苦扭过肩膀,倒在干草堆上,“别动,麻药,我特制了东西在里面。动得越快,麻得越快。”他转着头朝他笑着,牙齿很白,不过越来越……

模糊了。战眉久久没有说话,辛畏心里所谓的报复,在战眉看来,眸子里竟是满满地失望。

“你错了。”男孩蹲在地上,缩着肩膀,眼里满是泪水地摇头,“我不。”

倔强地,执拗地,像是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的执念,“我不。”“其实。”他缩着肩膀,下巴放在膝盖上,鼻子闷闷的,“你的父母的车祸,也不是我造成的。”

“我那么说,只是为了气你。”说着,他抽噎着,有些控制不住的哭泣,“我也很伤心。他们对我很好。”

男孩嚎啕大哭,是战眉和后赶来的成嗔从未来见过的模样,“我也想有家。我也想有叔叔阿姨那样的爸爸妈妈。我一直很羡慕你,可是我却不敢嫉妒你,我从小就依赖你。”

“后来分开。我们就再也没有你们一家人的消息。后来,我就想着,我再也不要找到谁了。”

“我再也不想思念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

这是成嗔对他说过的。

他一直记得,所以他要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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