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掩对成嗔也付出许多。
他作为弟弟,一直看在眼里。
虽然总是别过眼。
当时她独自一人雨夜去山里找成嗔,他都急疯了。
“陈掩!”
她果然偷偷溜出来一个人去山里了,这丫头,自从成嗔出事,战眉昏迷不醒之后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夜里山上尽是些豺狼虎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
呸!他暗骂自己,然后穿防雨衣和雨靴也往山里走。
还好,山下泥土扎实,树木丰厚,没有想象中的寸步难行。
泥泞不堪对于陈掩来讲,早已不重要。
她像山民借了防水的煤油火把,给了他们一笔钱之后怎么都不要,她没办法只好把钱偷偷丢进他们的屋子里。
虽是体力跟不上,也不会武功,但是她有随身的长匕首啊!可以一路扎着山石地辅助前行。
“成嗔!”她真是幸运,走到山腰时看到有一缕长布条挂在路边的树枝上,“这是成嗔的衣服。”然后暗暗抓紧,目光也随之坚定几分。
这里的山峰极陡,所以不可能在山顶。
她又走了半个小时,越发觉得不对劲,不对,这林子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当时成嗔是从悬崖上落下,理应会在山脚或者山腰上看见。
可是如今她都走遍了,从未见过成嗔。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冥思苦想之际,后方有人拽住她的肩膀,她先是一惊,然后问到了熟悉得香气。
又是那股青草气息!
可是……这次,是谁?!
她转过去,先发制人,迅速拉开距离,然后率先出腿,对方轻松闪过。
“陈掩,是我。”姚远拉下雨衣帽子,雨水淋湿满脸。
“怎么是你?”陈掩语气未善。
她无心过多纠缠,直言道,“情况有变,我只找到了这个。”说着伸出手上的布条。
姚远拿过去细看了看,说了一句,“说不定,你想的是正确的——”
“她还活着。”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回去之后陈掩心里一直有着疑惑,一年之前她几度昏迷时闻到的味道就是那股植物气息。
这次居然又遇到!难道说,她的产地本来就在云南?
她把初步推断告诉姚远,对方也是一脸痛苦,“你最近太累了,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
“嗯。”她点点头,安心回去休息。
大概是心里放下了对于伙伴不回来的恐惧,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心。
梦里边还是她在找成嗔,不知道怎么的,她竟听到一句,“谢谢。”
“谢谢。”成嗔头上包着厚厚几层白纱布,接过药碗,愣愣道了一句谢。
“我说姑娘,你也忒客气了。”大婶是个热心肠,说起话来词汇量没完,“氦呦,咱们能遇见也是挺不容易哈,那天我儿子上山砍柴,结婚就看到你摔下山崖,你可真是命大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能捡回来一条命喔……”
……
而另一边的辛畏,此刻正被老板接到宴席上,对面坐了一圈老狐狸。
桌上言笑不断,觥筹交错。
战眉此刻却突然有些担心弟弟来,虽说他聪明,智商过人,可是……
他是懂他,可是却不能确保他的安全。爸,妈,你们听到了吗?我找到他了。
他想起第一次跟辛畏碰面时,对面人在知道他不认识他时的样子。
辛畏的眼里突然没了光,好像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他跟战眉说话时,眼睛才是笑得。
至少看起来还有几分开心。
战眉也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嘴角如他当时一般抿成一条直线,清刻俊逸的侧脸透着年轻的活力与死气。
他这样想着,眉头紧紧皱起。
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叫他哥的人,是除了红叔成嗔与姚远二人之外,他唯一思考过的人。
不管他当时承不承认,他冷酷如此,那时对他却已经上心。
……
而这一边的辛畏,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阴谋算计对自己的伤害,此刻醒悟过后再回想,却已是痛苦,也不得已。
当时他要对哥哥姐姐下手——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已经如此,就没有回头路了,哈哈哈哈哈。
“干杯。”“祝我们合作愉快。”两人碰杯,笑容波云诡谲。
“那……战眉那边……”男人试探着缓缓开口,没想到辛畏一扬眉,果断道,“交给我了。”
说着把杯子递过去,“合作愉快。”
水晶吊灯下杯光剑影,“砰!——”
“合作愉快。”男孩嘴角勾起,眼神锋利桀骜。
后来哥哥来问他姚远的下落,他大发慈悲,告诉了他姚远的行踪。
他想,前路如何,与他无关。
不过后来老板告诉他,得亏他哥哥给他的钱,他可以是组织里最年轻的合伙人。
老狐狸!后来哥哥分明告诉他,他确实是塞给了组织老板一大笔钱,却是要他不在对他们所有人包括弟弟下手。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是我兄弟。”
你也配?
他略略抬眼,两人皆是皮笑肉不笑,人心隔肚皮。
他乏了,稍稍掩住袖子上的褶皱,是他计划之外的变故——他要离开时,陈掩跟了出来。
“敢跟着我,你不怕死?”
陈掩说,“怕,可成嗔怕你死。”
她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悲天悯人起来,“辛畏,别管那些恩恩怨怨了,成嗔的身体状况和记忆力很不好,你这样她一定会担心。”
为了赶走她,他用最尖锐的话语刺她——“帮”她回忆了上次的遇险。
“却是为了这样一个外人。”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收紧,战眉却隐约听到了骨骼收紧的声音——
是颈骨!颈骨被捏住了!
“咯吱咯吱。”
他直接急疯了,“弟弟,别冲动!”
那头却突然愣住,“弟弟?”良久后却还是松开了手。
“看在我哥的份上,姑且放你一马。”他一下松手,陈掩摔到地上,咳嗽不停。气息一直被封闭,如今刚刚呼吸到新鲜空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结合成嗔的回忆,当时陈掩突然发出本能的求救,“姐!”
“姐姐——”昏过去的前一秒,她不知怎么,一瞬间竟泪流满面。
而远在云南另一边的成嗔,此刻心脏却突然收紧,“疼。”
有眼泪从眼眶掉落,砸在地上,她突然跌坐下来,“辛畏,陈掩。”
“姐姐在。”
她抬头,不知道战眉追上他们没有?姚远也别出事,因为陈掩离不开他。
他们四人怎么来的,就要怎么回去。
“姐?!”辛畏本来缓和的脸色如今变得目眦欲裂,他冷笑道,“你也配?”仿佛是刚刚压抑下去的黑暗面再出来,他对听筒那头的人说,“告诉姚远,拿命来换。”然后嗤笑一声,挂掉电话。
“这些你都忘了?”他瞧着她,似笑非笑,然后利落转身,却不想胳膊突然被拽住,回头看女生拽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这个人……
他毫不犹豫地砍下对方的脖颈。然后给了就近饭店阿姨一笔钱,安排饭店的阿姨把她一天之后送回民宿。
虽然伙伴会担心,可是为了不泄露他的行踪,抱歉了,陈掩。
我做了太多错事,何止是你要忏悔,我亦需要赎罪。
酒桌前,他端着酒杯,看着液体摇晃,其实心中早已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必须要保持时刻清醒。
当时他单脚撑在扶手围栏上,看着姐姐像个可怜的蚂蚁穿梭来穿梭去,起初还只是看戏般地俯瞰,甚至闲情逸致地擦擦靴子,到了后来,看着她走到腰都直不起来也不愿放弃。
心,越来越冷漠。
他的眸色漆黑一片。
完全没有平时的少年气。
楼下人抬头看看,又低下头,他布了烟雾。
从下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服了解药,清晰无比。
她快走到自己楼下,他本来踩着脚下的扶手栏杆,另一腿突然腾空,轻松跃起,把一旁的木头堆踢了下去。
木头滚落下来,距离砸到她就差一厘。
她当然来不及躲。
也不可能躲过。
到底是他手下留情。
废物!当时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到现在你还心慈手软,有谁知道?
他冷哼一声,面容阴鸷。
“辛畏啊辛畏,既然你舍不得,就只能辛苦你自己了。”
他跳下来,来到成嗔面前。在身后拦颈砍下对方,女生昏了过去,他把头放在胳膊上,跟着她一起蹲了下去。
他给自己也打了针。
是瞬间移动的药水。
小姑娘命令道,“转过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甚至有些轻蔑,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招。
慢悠悠地转过去,陈掩气不打一处来,踹在他后腰,然后拿出手铐,把他拷上,“快带我们去找战眉!”
楼上没有楼梯,他们只能绕道出去走天台。
天台上,战眉的黑色衬衫被汗打湿,不知梦到什么,眉头一直深深皱起。
回忆起来,满是痛苦和亏欠。
“战眉!战眉!”姚远和陈掩呼喊着哥哥的名字,大概是忆起朋友们的呼喊,哥哥渐渐清醒过来,第一句却是,“成嗔。”
姐姐靠在陈掩肩膀上,还在昏迷中。
哥哥……
他记得当时陈掩和姐姐的感情很好。
“成嗔,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成嗔听这话,笑着道,“你叫我怎么冷静?陈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情,就不应该再插手。”说着,她关上门。
成嗔私自行动,战眉一边往外赶一边给成嗔打电话,永远显示被挂断,他开上车,又给她发信息——成嗔你别冲动,陈掩现在很虚弱离不开你,还有姚远……你这样冲动行事,你有考虑过他们俩的未来吗?
看她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又只好说起姐姐与自己相认时的场景,希望能勾起她的自责,然后转身退出,至少这样她是安全的。
这样四个人都安全。
后来。
她说她想见见他,她一直亏欠,早已忘记的弟弟。
“我想见见他。”战眉自然知道“他”是谁,他思考良久,而后郑重地点点头,“好。”
说着牵她的手,快速穿到了仓库,他果然把这里当家了。虽然与蜘蛛网为伴,可看得出来,他收拾的很干净。
他很喜欢这。
大概是因为只有这里,他们两个才会随时来吧。战眉有些触动。
眼睛居然会想难过。
想流眼泪。
男孩看到了他们,视线渐渐从欣喜转为平淡,成嗔看在眼里,率先说道,“心心……我、我是陈掩。我是姐姐。”
然后看着男孩一直直视着他们的眼神,她只感到心虚。
这么多年她没有照顾好他,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成嗔想想,突然觉得很愧疚。这是跟陈掩一般心智的孩子啊,一样单纯,他甚至比她们都要小好几岁。
她怎么能不宽容呢?
她又有什么资格对这个孩子狭隘呢?
到辛畏对她的抗拒和冲突,讨厌。——
这样想着,她上前几步,想要拥抱他,“心心……”
男孩一脸戒备,甚至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她的示好。
成嗔心里一阵钝痛,却只能忍着道,“姐姐对不起你,那你是喜欢叫辛畏,还是心心?”
“成嗔,你别假惺惺了,你自己叫什么,你还记得吗?”男孩一脸冷酷,绝情。
他嘴角勾起,语气嘲讽,带着尖利的刺。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瘦帅气的男孩,成嗔只觉得自愧,“是姐姐错了,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忘了你太久太久,才让你变成这样……”
“我变成这样?”他笑了,打断她,“我怎么了,姐姐,你看我这不是挺好吗?”说着转了个圈,笑容挂在嘴角。
眼神确是一脸阴沉,分明写着拒绝。
这些都是哥哥后来告诉他的,辛畏现在说出来,眼睛紧紧盯着陈掩,希望她转身就走。
不要再来趟这趟浑水。
他们四个人都是。他做过太多错误,现在该是他付出的时候了。
于是继续扳出几人最痛苦地曾经。
他笑了,笑容恣意凛冽,白牙看上去俊逸潇洒,“陈掩,你的脸呢?骂你你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