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查找失踪人口的时候,在老刘家、在阿四大舅家,我都发现了他们家里用来放置腊肉和年货的小冰柜。那些冰柜尽管体积不大,装不下人,可弄出些冰块来,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和村长商量,发动村子里所有有冰柜的人家,把东西拿出,腾出些空间,弄一些锅碗瓢盆,接满水后放置进去,这样的话,几个小时后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冰块出来了。
只要坚持一夜,明天浮桥修好,刘家父女的遗体就会得到妥善的安置。
“这个主意是不错,可是把吃的都拿出来,很快就坏了,这损失谁负责,而且把那么多水冻成冰,也得不少电呀!”有村民提出了相关的疑虑。
“你们放心,损失我来负责,大家这是为了办案子,所以就从我们队的经费里出,如果不够,我私人给你们,还有电费也是,保证不会让乡亲们帮了忙还赔钱进去。”我拍着胸脯保证说。
“行了,人家小张队长都这样讲了,你们就别小家子气,快回去准备。”村长也帮忙劝说,“别再耽搁了,老刘还好,大丫头去世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我们预备的冰块都已经用完了。”
终于,在村长的配合下,大家伙都同意了我的主张,纷纷去准备弄冰去了。
至于有些家里没有冰柜的人,我则是麻烦他们在附近找找老刘老婆的踪迹,但我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在之前的寻人中,都没有什么效果,而且找到的,也是不好的消息。
我原本以为可以平稳地等到第二天浮桥搭建好,再继续追查,可到了傍晚,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原来按照百子村的风俗,尽管我劝说暂时别让刘家父女下葬,但仪式还是要办的。到了晚上,全村老小都跑到刘家门前,办好了仪仗和布蓬,要给老刘和大丫头祭祀。
这本身也不碍事,可是祭祀故人就需要孝子孝女,而老刘的女儿也同时故去,他们家再无小辈,因此村民们,将矛头都对准了孙林飞。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赶到张云溪和孙林飞住的房间时,里面已经闹腾了起来,叫骂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连忙挤到屋内,发现很多村民已经在房间里,围拢在床前,而孙林飞则是被按在了床上,难以动弹。
“你们在做什么?大家都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嘛!”我挤到跟前,想拉开村民,可却被挡了回来。
“警官,这事和你没关系。”有个大娘毫不客气地对我嚷道,“刘家父女死的那边惨,多半是被这个人害的,现在他家绝了后,我们来让这小子去给老刘做孝子,可他就是不肯!”
“凭什么?我跟那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给人家当儿子?”孙林飞在床上,同样气呼呼地回道。
“你这个凶手,还好意思说,就是你害死了人,警察要证据,我们也听警察的。但祭祀这事,警察管不着,你就得去当!”大娘凶狠地叫嚷着。
再看孙林飞,还想争辩,可他全身,已经被三四个大叔给摁住,精疲力尽的。他再挣扎,也无法脱身,而且反而激怒了村民,几乎要动手揍他。
形势不妙,我在办案子中,还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何况这会我是孤身一人,没有同事在场,就我自己,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也保护不了孙林飞安全。
再说了,作为警察,我也不可能和这些虽然愚昧但却不是罪犯的老百姓动手。
争论之间,那些人已经强行把孝服往孙林飞身上穿,而他虽然难以动弹,却拼死不愿意穿上,身体极度扭动,惹得几个大叔火冒三丈,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阿飞,要不你就先穿上吧,别吃亏啊!”人群后面,张云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放眼望去,是林欣悦搂住她坐在墙角,我还好奇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在场,应该是林欣悦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被卷入纷争,抱住了她。
“不,我不穿,死也不穿,我爸要是知道我给陌生人当孝子,非气死不可!”孙林飞依旧在挣扎。
我很难评断两边孰是孰非,好像都沾着一些迷信在里面,但又不能否认对于传统文化的遵循和做人基本的气节。
眼瞅着孙林飞全身都被套上了白色外衣,表情因为被摁压而扭曲,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他好歹也是我堂妹的男友,还对我有不少的帮助。
不行,这太欺负人了,我跃跃欲试,打算出手解救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混乱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非常大的声音。
“住手!”
区区两个字,但如雷霆之力发出来的似的,顿时让屋内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它所吸引,只见阿四拨开门口的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又瞧了瞧床上的孙林飞。
“都别费事了,让我来给刘伯伯当孝子吧!”阿四语出惊人。
刹那间,每个人都很是惊讶,包括孙林飞,包括那些大叔大婶,还有我。
之前那位大娘率先回过神来,劝道,“阿四啊,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给老刘做孝子,那就是他刘家的人了,按照习俗不能变的哦。”
“我已经想好了,你们放开他吧,你们可能听说过,我对大丫头很喜欢,可惜刘伯伯不同意,因为我没有父母,家里条件也差。不过,事已至此,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我相信大丫头是愿意嫁给我的,就让我以准女婿的身份,给刘家做一次孝子好了。”
阿四走了过去,推开听见自己的言论后已经不再用力的大叔,然后冷冷地对孙林飞说道,“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孙林飞还在发愣,张云溪已经到了跟前,紧紧抱住了他。
须臾,云溪帮着他,开始将白色的外套、裤子,还有头罩,都给解了下来,交给了阿四。阿四没有再吭声,随即穿好,最后走出了房间。
众人随后跟着,也一块离去,前去拜祭,只留下了受到十足惊吓的张云溪和孙林飞。
这件事最终居然是这样解决,让我对阿四的感官彻底改变,我原本见他的样子,不过是能说会道的一个村子引导者而已。没想到,他是如此的有担当、有气魄,最终敢于说出心里话,敢于承担本来不必去承担的责任,确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