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事?!”墨尘提壶,仰头饮酒,却是已经空壶,他晃了晃,只落出三两滴来,还没能落进口中,甩在了唇侧。

“小姐!”小洛追进来,同样气喘吁吁,但比天灵好多了,说话中气十足,扶着天灵几息就恢复如常。

“我先扶你回屋,外面冷,小姐你先进屋暖着”,小洛扶着她就要进屋,嘴里话也没停:“我去备些姜茶、汤婆子来。”

天灵仿佛听不到小洛的话,用尽力气甩开小洛的手,眼睛死死盯住墨尘,说:“出事了,你知不知道我爹去哪了?!”

哦?!

墨尘有些意外,但跟着就释然了。——身为凡胎,竟然能如此敏锐发觉事态有变,不愧是五极战神。

天灵没事,墨尘没必要去淌人界的水。

墨尘撇撇嘴,抖了抖酒壶,仰头间那壶里又满酒了,清亮的一股液柱趁势灌入口中,他一口灌下半壶,瞥了一眼天灵,道:“我如何知晓?!”

“你……”,天灵本想说你是仙自然知道,但此时小洛还在一旁候着,话到嘴边实在是没办法说,又生生咽回去。此时她比刚回府时冷静了几分,看墨尘的样子谁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道,也不用小洛扶,喘着气朝自己屋子走去。

“小洛。”她喊了一声,毫不在乎自己粗粝的嗓音。

“哎”,小洛高高应了一声,跑着跟上去,扶住她,道:“小姐先喝点姜茶,奴婢再打热水给您泡个澡,一会儿睡的时候再多备两个手滚炉和汤婆子。”

段天灵不置可否,没说话表示没意见。

段天河去哪了,墨尘只知道个大概,他知道段天河多半是被连夜派去平战,但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段天灵刚才问的时候,他一番搪塞并没有告诉她。

告诉了又能怎样?!

人界生老病死,世间是风调雨顺还是灾荒起祸,都不是他该管的,亦不是他能管的。

如今的情况,他自己都险些无暇顾及,若不是阴差阳错跟司命星君误上了一条船,指不定他现在也被抓回去了。

他可不能有事,他得守着段天灵,守着白夜离。

想起白夜离,墨尘再次仰头,将剩下的半壶酒一口气饮尽。

段天灵呆坐在榻边,手里是小洛塞过来的姜茶。她只淡淡喝了两小口,便再也没了动作。回来的时候门口常站着的盔甲兵士不见了,一路跑回来没看到青书,夜里巡府的府兵也少了,种种迹象表明:

段天河不在府里,多半还把府里的亲信也带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细思一番,都能猜到个大概。

大楚起战事了。

这件事,捂了不过两日,王成里便传遍了。

兵部户部吏部同时都有大动作,山南道京畿道上已经有走商的传来了出现流民的消息,这么大的消息,终是纸包不住火。

不过,楚王似乎是已经想好了稳定民心的办法,上午刚有人开传边境失守,中午便贴出了皇榜告知天下。大意无非是谴责一遍敌方蓄意在年节时候大举进犯,而后再说明大将军已经领兵出征平北给众人吃下定心丸。

这个皇榜,用词考究,又内含话术,不大篇幅,就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出师有名,又有段将军赫赫战功作保,但凡看过或听过的人,立即就不把北境来犯当回事儿了。

毕竟,北境蛮夷来犯年年有,无非就是今年特别多而已。

大楚有段将军坐镇,有段将军训的兵驻守,十几年来没见着北境的蛮夷哪次能得了便宜的?区区蛮夷,哪能敌得过大楚铁军呢?

紧急调军,有利有弊。

段天河临走给楚王送了一封密函,其中除了说明自己点的出征将领之外,更是建议另派副将聂云带五千精兵奔赴西南驻守,放着蜀国拎不清玩一招“趁你病要你命”的趁火打劫。

楚王深以为然,在段天河出征当晚,便密旨给到段天河亲信副将聂云,命他从岭南道领精兵五千,前往西南,放着蜀国随时来搞事情。

蜀国战力不如大楚,再加上两国交界有一半是连绵大山做天然屏障,多年来两国也就是紧绷着,小打小闹的冲突有,但正式敌对的征战却是一直没有打起来。既然知道对方一直存有贼心,那便不能不多长个心眼留一手后招。

——毕竟此次北境蛮夷来势凶猛,倘若这个时候其他地方再出乱子,怕是真要一个闪失被人狠狠插上一刀。

起战之后,王城里也就紧张了几日,还在年节上,等到上元节,城内便看不见起战的紧张了,街市上喧闹熙攘,花灯遍街,烟火更是花花绿绿,美不胜收。

段天灵端坐在屋子里,怀中捂着一个手滚炉,外面炮竹声响,对她丝毫没有吸引力。那人宫宴回来,上官芸当晚回了趟上官侯府,再回将军府已经是次日丑时末,回来就再没有出过院子。

段天河领兵出征,将军府里立即就安静下来。大年节,府里竟然没有丝毫年节喜气,段天灵整日在望竹轩的屋子里坐着,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刚刚“大病初愈”;但上官芸搂着自己儿子也不出门安静如水,这就透露着蹊跷了。

天灵不动,墨尘这些日子便呆在东厢,除了偶尔在院子里赏景,其他时间都在屋子里,就连小洛也觉得看到他的时候少了。

不仅露面少了,连说话都少了。

这位墨先生,突然间好像变了个人。以前看人的眼神多少还带着点生气儿,如今跟他对上,小洛只能看到淡漠。

想起将军出征那晚墨先生在院子里跟自家小姐说的话,小洛觉得墨先生这分淡漠,洽好对得上他将那句“我如何知晓”时的冷淡。

那种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洛伺候完天灵一日的汤药,去东厢房收了墨先生的饭菜碗筷,不一会儿又转回来,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守着段天灵。

段天灵连着喝了近一月的橘茶,喉咙总归是不似刚醒时那么疼痛了,说话的时候也舒服了许多,只是声音依旧粗粝,没有什么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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