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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7日,勇者斗恶龙

红玫瑰消失了，鼻端满是腐臭味道和泥土腥味，视野满是红色,扑面而来的不是血水，而是血光。

自己回来了！

脖颈被细颚龙尾巴紧紧缠着，她吸一口气，把挂着两把短剑的双手重剑收回仓库,抓住悬在空中的钢索,下一秒钟，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道把她整个人甩飞出去,细颚龙尾巴紧紧缠住她的脖子。

平常训练，模拟过各种绝境求生,阮程程想也不想,就凭空抓出一大把血腥蒲公英，像降落伞一样,最大可能缓解下降速度。

很快,她落在地面,咕噜噜滚出很远、

地面在振动,脚步声、惊呼声和兵器相击的声音充斥耳畔,阮程程本能地护住脑袋,蜷成一团,睁开眼睛：

一团阴影赫然笼罩在头顶,仔细一瞧，是黑龙，十多处鳞片和左边膜翼燃烧着火焰，却依然飞翔在夜空中，给人一种坚固如山的感觉。

阮程程握紧拳头,有少许绝望和迷惑，远方却传来欢呼。

咦？黑龙突然朝钢炉堡直线坠落，被城堡顶端刺中之前，艰难地向侧面避开。

阮程程发现，它另一只眼睛也像燃尽的蜡烛，无声无息熄灭了！

果然成功了！她也欢呼起来。

夜空挂起黑色龙卷风，黑龙在空中挣扎、翻滚，一度落在地面，激起阵阵尘埃，又不甘心地踉踉跄跄离开地面。

终于，等了700年的死神狞笑着挥起镰刀，黑龙“迦拉克隆”向着月亮发出最后一声惨嚎，喷出几点火星，就一头扎进翡翠似的湖泊，激起惊天巨浪。

咦？离得近的人们吸吸鼻子，好臭啊！

“撤，快撤！”国王惊恐地喊：黑龙消失的地方，湖水成了漆黑色，朝四面八方扩散。

水中躲避龙焰的人们连滚带爬，在岸边瑟瑟发抖。

阮程程却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掂着脚尖，挥舞着两朵红气球似的蒲公英，扑进从远方奔来的男朋友怀里。

面前胸膛坚实温暖，心脏强有力地跳着，令阮程程想起冷冰冰的、没有心跳的另一个自己。

“木头人~”

灼热嘴唇压下来，亲吻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下巴。

“格鲁特，我知道。”钟寒山在她耳边说，声音小的先蚊子，“刚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咦？他也在场吗？

阮程程想发问，理智告诉她，现在可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你都~”

钟寒山嘘了一声，放开她肩膀，喊着迅猛龙的名字，又把铜哨叼进嘴里。

哨声划过夜空，不少熟悉的身影朝这边本来，其中包括矮胖子。离得近了，他把背上的大号包袱小心翼翼捧下来，“哎，这小子快没气了！”

另一个方向，一棵行走的西蓝花捧着一根焦黄枯萎的菜叶子，仿佛捧着世上最宝贵的珍宝，掠过众人，头也不回地奔向南边。

“我走了。”钟寒山交代阿汪几句，敏捷地跃上迅猛龙背脊，接过矮胖子的包袱。“有事找程程吧。”

至于阮程程，正热泪盈眶地向老邱道谢：落地之后，后者作战经验丰富，找准变异蝴蝶坠落的方向，穿过战场，把受伤的它带了回来。

“没事了，英台BABY。”她戳戳蔫头蔫脑的蝴蝶触须，“马上就回去了。”

几分钟后，喧嚣留在身后，两侧景物迅速退却，夜风徐徐拂动阮程程的黑发。

她闭上眼睛，检查游戏界面：

摧毁黑龙“迦拉克隆”的□□，杀死黑龙“迦拉克隆”的恶灵，任务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真的能离开这里了吗？

整整一年，心心念念的愿望实现了，却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心里充满对追随者们的担忧。

她低下头，去看包袱里的吸血蝙蝠：它只剩半边身体，周身血淋淋，伤口糊满草药，绿豆似的小眼睛合着，什么气息都没有。

要不是胸口还有温度，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挂掉了。

小可怜，阮程程摸摸蝙蝠毛茸茸的肚子，觉得它也没那么丑了。“阿山，你要是死掉了，我家英台就找别人玩喽！”

变异蝴蝶扑腾两下，向她表示抗议。

“木头人，你~你看到了？”

身后男人嗯一声，单臂用力，把她搂的更近些，鼻息打在她后颈。“就像看电影。”

阮程程想一想，斟酌着语句，“感受如何？”

钟寒山笑出声来，“我的格鲁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

阮程程幸福地眯着眼睛。

“Luckygirl。遇到你，我的运气也变好了。”钟寒山吻吻她耳朵，越过她肩膀望向前方，匆匆说，“嫁给我，好吗？”

身后这个男人要陪伴自己100年呢！想一想，就幸福地冒粉红泡泡。

于是她点点头。

钟寒山狂喜地亲吻她黑发，叹口气，依依不舍地说，“我先走，在外面等你。”

阮程程跃下龙背，掂起脚尖拥抱男朋友，转过身，惊讶地发现，终点线已经变了模样：

标杆间的丝带赫然成了彩色的，三座宝箱也发出彩虹般的光辉，把圆形空地映得亮堂堂。

“Perfect！”钟寒山赞叹一声，朝她挥挥手，就捧着包裹一个箭步冲入终点线，身影和丝带同时不见了。

小心翼翼地试着把变异蝴蝶捧过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属于她的飞行追随者也失踪了。

也就是说，我和木头人彻底绑定，彼此追随者也是互通的，阮程程想。

周遭静悄悄，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鸣叫，黑猫在镜子里面团团乱转，像是激动极了，可惜阮程程没发现。“去接芬格拉斯！”

很快，一人两龙在半路遇到树人，阮程程难过地发现，豆茎像一根干豆角，不断枯萎、缩小。

“抱歉，芬格拉斯。”她不敢多看。

树人置若罔闻。

对于一棵植物来说，树人速度很快了，还嫌不够，使出发芽的力气迈开树根脚掌，大眼睛泪汪汪的，不时担忧地望向豆茎：作为一棵植物，它被黑龙亡灵的魔焰伤到，动都不会动了。

十多分钟后，两棵植物匆匆冲过终点线，消失不见了。

“赶上了，洛丽丝。”阮程程开心极了，把细颚龙捧到高空，欢呼着，“我们也要回家了！”

迅猛龙动动左爪，兴奋地转身奔向钢炉堡的方向。

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人发现，守护城堡数百年的湖泊一夜之间干涸，露出白森森的巨大龙骨，黑洞洞的眼眶绝望地望着天空。

没有“永不熄灭的魔焰”，黑龙再也不会复生了。

欢呼、鲜花和赞誉像长了翅膀，把华夏勇士们湮没了。

塑像？立传？吟游诗人的歌唱？

阮程程礼貌谢绝，“我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场面，不算什么的。事实上，我们要走了。”

爱德蒙国王愣住了，连连摇头，“不不不，我的朋友，勇敢的阮小姐，您不能这么离开，绝大多数臣民还没见过您，还没有听过您的声音，还没有....”

阮程程耸耸肩，“抱歉，已经定下来了，今晚出发。”

再三挽留未果，爱德蒙国王只好下令，钢炉堡流传千年的宝库向勇士们敞开。阮程程象征性拿了一些，把大部分让给低阶队友们，无论如何，后者的路还很长。

瑟琳娜王后亲手烤制一篮小甜饼干，作为一个母亲的谢礼。两位公主更贴心，选出最好的绸缎、天鹅绒和金箔，连夜带着贴身侍女做了六件花花绿绿、各不相同的衣服：两只恐龙、蝙蝠和蝴蝶、树人豆茎的又长又大，像两面花枝招展的彩旗。

阮程程非常喜欢，转身就给细颚龙穿上；看起来迅猛龙不愿意，塞进仓库，无论如何不肯拿出来。

分别的时候到来了。

阮程程整理自己仓库，送给41号窦林很多战略物资。

“我走了，林子。”阮程程拥抱他肩膀，难过地想起，大焦怕自己出事，叮嘱对方看紧自己的往事。“外面等你。”

41号窦林红了眼眶，“这话咋说的，跟我进局子似的，过几天出去了，北京找你去，啊？”

剩下的东西留给灰头发、黎三和丹凤眼，武器、药草和汽油应有尽有，不知不觉，阮程程难过地发现，自己的熟人不多了。

三个低阶玩家感激涕零，心中庆幸，没有离开“克赛队”和“狼爪队”。

不远的地方，矮胖子也在交代后事，阮程程耳朵尖，听到他提起长发网红的名字，要求一个新人把一大箱东西带给她。“这是给她的，那是你的，你小子别贪污了啊！我认识的玩家多的是！”

新人唯唯诺诺，“哪能呢，墩哥！”

长发网红嘛，阮程程是知道的：去了其他队伍，关卡难度低了，混成一个副队的女朋友，目前还没有灵异武器，像绝大多数玩家一样，艰难而顽强地生存着。

换成平时，阮程程一定燃烧熊熊八卦之心，今天却有点伤感：无论如何，矮胖子再也帮不到那个被他救过命的姑娘了。

本轮三甲奖励，即将离开的人们就不参与了，站在一边，新任队长41号窦林分配得井井有条。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钢炉堡的方向，来的是熟面孔，侍卫长凯姆。

“您的信。”他熟练地牵住缰绳，跳下马，双手捧来一份皱巴巴的布和一个盒子，“卡德加阁下送给您的。”

那个古里古怪的卡德加？

阮程程走开几步，打开破布，上面歪七扭八地用英文写着：

尊敬的屠龙勇士：

您的壮举已经知悉。

关于怨灵，鄙人略为了解：

由死者濒死意志所化，附在亲近之人或者死亡之地距离最近的人身上，少数借助黑魔法或者魔鬼之力，如附骨之疽，永不停歇地吸收生者的生机与活力。

注，并非死者的本意。

再，鄙人收下“诞生于黑魔法的巨蟒”，为表谢意，阁下的物品之一原封奉还。

落款是卡德加24世。

打开匣子，赫然是刻着金银双树的蝴蝶面具。

能看到鬼魂、怨灵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这个对卡德加法师就没用了，阮程程收起面具，慢慢释然了。

伏在她肩膀的怨灵是赵馨馨，也不是赵馨馨，至少，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单纯热心肠的女生。

想到这里，她望向左侧，吴祥林安安静静靠在一棵树上，目光怅然。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阮程程看看怀表，朝几十位高、低阶玩家挥挥手，吹声口哨，带着两只恐龙跨入终点线。

面前赫然出现一个游戏提示：

玩家阮程程，在规定时限内完成12道游戏关卡，是/否离开《进击的勇者》，回到原有世界？

她用意念点下“是”，另一条提示立刻出现了：

游戏经营者、至尊勇者、高阶玩家结束一年战斗期，进入休闲模式，给予以下奖励：

1、阮程程/钟寒山不必再次进入平行世界；

2、保留阮程程/钟寒山的餐厅经营者身份，保留阮程程/钟寒山的袖珍餐厅，阮程程/钟寒山可在所在的世界建立不超过12个子餐厅，可安排小矮人工作；

3、保留阮程程/钟寒山及六名追随者的仓库；

4、保留阮程程/钟寒山的生态室，并将两间生态室打通；

为维持游戏平衡，保证空间正常运转，阮程程/钟寒山需遵守以下规则

1、于每月1日0:00-7日24:00，需通过基地进入《进击的勇者》，维持餐厅正常运转。

2、即时起，玩家阮程程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其他玩家、原生世界的人类、平行世界（游戏关卡）中的智慧生物（包括且不限于人类）透露自己餐厅经营者的身份、《进击的勇者》的机密以及被《进击的勇者》选中的过程。

如有第三人（玩家）发现秘密，当场收回玩家阮程程/钟寒山的灵魂。

以上期限为100年。

祝旅程愉快。

最后五个字消失得很快，却不知怎么，保留在阮程程脑海好一会儿。于是她明白，是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在向自己告别。

仿佛一场夏日午后的梦。

阮程程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别墅客厅里：

装满物资、衣物的箱子堆到天花板，把壁纸挡得严严实实；壁炉还在，里面堆满备用火把，黄铜花瓶被扔到仓库，鲜花自然也没了；天鹅绒沙发没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条木桌，在不同时刻担任餐桌、会议桌、牌桌的功效。

她回来了，带着别墅真真正正回来了。

咦？鼻端一阵芬芳，她低下头，发现怀里是一大捧红玫瑰，沉甸甸，花苞莹莹发亮，仿佛一个石头灯笼。

她走到桌边，惊奇地发现，花束仿佛抹了胶水，怎么也放不下来。

这可怎么办？

手机响起来，她没法接，顺着窄窄的过道穿过客厅，推开大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那一瞬间，程程睁大眼睛：一朵又一朵莹莹发亮的玫瑰花绽放开来，花瓣化成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随风一卷，就飞到四面八方去了。

大焦、赵馨馨、大帆他们，都，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吗？

阮程程热泪盈眶。

糟糕，她突然发觉，自己给空间的范围太笼统了，毛兴宇什么的，以及杀死吕商岩的那支队伍，也被释放出来了吗？

她懊恼极了，安慰自己，人死为大。

手机再次响起，垂头丧气地接起来，果然是钟寒山。

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格鲁特？”

她嗯一声，吸吸鼻子，心情慢慢好了，“木头人，我想你了。”

钟寒山笑，“你飞过来，还是我回去？”

相隔一道英吉利海峡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阮程程等不及要扑进男朋友怀里，计划一下未来，憧憬一下幸福，足足100年呢！“木头人，我们今天，我们今天~喂，我想看大象~”

大象，大象，你的鼻子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