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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7日,北京

阮程程多了一只黑猫。

过程颇为奇特:目送故人魂魄伴着玫瑰花瓣四散奔涌,她放下一件心事,和钟寒山叽里呱啦,挂断电话,欢天喜地奔回别墅。

推开生态室大门,阮程程一边大喊“牙崽,洛丽丝,英台BABY”,一边穿过林间小路。

说起来,自从去年树人孵化,两支队伍的活动地点就转移到钟寒山的木屋,别墅慢慢清净下来:树人个头太大,进进出出不方便,两只恐龙就轻松多了。

视野中的野草肆无忌惮地生长,浓绿、灰褐色的藤蔓在头顶纠结成网,阳光从枝叶间打下来,在地面形成一枚枚金币。

和一年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不不不,仔细看一看,变化还是很大的:道路被扩宽、铲平,两侧竖起栏杆,两旁野草被清除掉,玫瑰、洋牡丹、铃兰、向日葵相继盛开。

每隔几十米,路边树木钉着地图和注意事项,提醒游客,不要迷路,不要离开别墅太远--

去年4月,两只恐龙孵化,小矮人告诉阮程程:生态室分为安全模式和正常模式,前者是特殊阶段,屏蔽一切威胁到追随者的存在,比如霸王龙、棘龙等等。

换句话说,无论玩家还是追随者,在安全模式之下不会遇到猛兽,最多捞捞鱼,抓抓山鸡。

去年10月,她成为高阶玩家,生态室强制升级为正常模式,翼龙漫天飞翔,霸王龙、棘龙潜伏在密林,雷龙、食人鱼霸占河流,彻底成为距今1.5亿年前的“侏罗纪森林”。

当然,至尊勇者的福利还是有的,别墅周围7公里是安全区域,一般情况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转了个弯,眼前浑然开朗,叮咚作响的流水声传入耳朵,像一首动听的歌,湿润芬芳的草木气息令整个人毛孔都张开了。

头顶彩云翩然,把阮程程一头拱倒了,是变异蝴蝶。

看着整整齐齐,又是一朵漂漂亮亮的小红花了,阮程程心疼地抓住它尾巴,双脚被带离地面,“英台BABY,英台宝宝,你没事啦!”

变异蝴蝶拍打左翼,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点委屈,在空中低低飞行。

从天上望下来,清澈透明的小溪像一条缎带,把天鹅绒般的草地分成两半,大大小小的帐篷围成圆形营地,一只迅猛龙正从河里叼出一条粉红色的鱼,鱼尾噼里啪啦甩在它脸颊--

那是什么?

阮程程睁大眼睛:属于她的帐篷是大红色的,竖着“克赛队”旗帜,门前一把躺椅,赫然窝着一只黑曜石颜色、毛茸茸的东西!

“阿波罗!”她本能大叫,“是你吗?”

毛东西懒洋洋地伸个懒腰。

几秒种后,她蹲在帐篷门前,打量面前这只活生生的猫咪:绿宝石似的眼睛,耳朵尖尖,皮毛光滑得像午夜,四肢修长,个头很大,和一只成年狗那么大了,尾巴矜持地围住后腿。

赫然是《女巫之地》的黑猫,唯一不同,那时它有一只红颈圈,面前这只脖颈光秃秃。

“你~”想起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女生的警告,她不敢多说,含糊地问,“以后就不走了?”

黑猫点点头,神态很像人类。

阮程程想了想,“永远?”

黑猫伸出前爪,按住她胸口,意思自然是,你心脏跳动的时候,我也是活着的。

摸摸对方脑袋,阮程程小心翼翼把猫咪抱起来,亲一亲举高高;它热乎乎的,心脏砰砰跳,是一只健康的、年轻的猫咪。

黑猫显然不习惯这么亲密,“喵”一声。

慢慢滴,她开始有真实感了,使劲MUA一口毛茸茸的脑袋。

肩膀被什么扒住,是细颚龙,好奇地侧着头--黑猫在镜子里的时候,它是见过的。

“Ladiesalemen~”阮程程朝远方的迅猛龙挥手,等人齐之后,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

“牙牙,绰号牙崽,来自侏罗纪世纪的迅猛龙,拥有狼人之王的利爪,别看它凶一点,心地可好了,是团队顶梁柱;洛丽丝,绰号洛洛,来自侏罗纪世纪的细颚龙,拥有继任狼人之王的利爪,别看它个头小,可聪明了,很多绝境都是它带我走出来的。”阮程程自豪地介绍一大一小,摸摸黑猫耳朵:“阿波罗,白女巫夏绿蒂的追随者,赠与我灵异武器,可以说,没有它,我活不到现在。”

黑猫矜持地扬着下巴,像一位骄傲的小王子。

轮到变异蝴蝶,耷拉着翅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阮程程抱住它,“担心阿山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也有点郁闷:空间明明说,自己和钟寒山的生态室是打通的,怎么个打通法?

接下来的时间,她带着四只追随者,以别墅为圆心,把营地、小溪和丛林翻了个底朝天,盼望能发现一条地道或者梯子,哪怕一道墙也好,却一无所获。

不能直接开一扇门么?科幻电影都是这样的呀?

夕阳下山时,阮程程站在营地中间,挨个询问“要不要跟我走?”

两只恐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变异蝴蝶也对人类世界没什么兴趣;只有黑猫,露出颇有兴趣的眼神--它陪伴人类足足数百年了。

这样也好,避免被外界发现。

阮程程拥抱两只恐龙,叮嘱“别招惹小短手(霸王龙),也别走的太远,我很快回来”;对于变异蝴蝶,她保证用最快速度找到钟寒山,“不行不行,隔着大海和岛屿,找不到的;到处都是卫星和摄像头,你会被拍下来,会被坏人抓走,阿山就更找不到你了,我也找不到你了。”

变异蝴蝶勉强放弃飞去英国的念头。

当晚,阮程程抱着黑猫回到北京家中,惹来两只神兽的欢呼“它好酷!”

妈妈也很喜欢,找来食盆、厕所,收拾阳台,计划搭两个猫爬架;外公炖鸡腿,外婆寻找布头,准备做衣服。

至于黑猫,趾高气昂地绕家一周,对神兽的金鱼和外公的鹦鹉很感兴趣....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夜深人静,阮程程趴在枕头,忽然好奇起来,压低声音:“阿波罗,你还能恢复战斗状态吗?”

黑猫颓然倒下,身体带着余温,心脏不跳了--阮程程脖颈的猫爪突然莹莹发亮,仿佛一轮小月亮。

真神奇,身为女巫追随者的能力吗?

阮程程低低吹口哨,

很快,黑猫翻身起来,打个哈欠,在枕边盘成一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阮程程忍不住也睡意朦胧。

她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身迷彩服,高高瘦瘦,皮肤黑黑的,像个男孩子,为拍婚纱照留长的黑发高高束起。

阮程程热泪盈眶,想走过去,又不敢,张开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毕竟,这是在梦里啊!

奇怪的是,赵馨馨也站得远远的,没有靠近的意思,安安静静望着这边。

对不起,抱歉,请你原谅我,我....我给你报仇了。阮程程用口型说,泪水模糊了视线。

对方像是听懂了,用力点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咦?阮程程用手背擦泪,忽然发现,好友胳膊夹着一只粉红色、神气活现的布偶兔子!

是赵馨馨的灵异武器!

不对啊,明明在巨蟒肚里,被吴祥林拿走了啊?

仔细一瞧,布偶兔子披着草绿色绸缎手帕做成的披风,上面用金线和钻石绣着一顶王冠--阿维拉小女孩米妮的礼物!

太阳即将升起,时间到了。

赵馨馨挥着胳膊,满脸不舍,身影慢慢淡去,仿佛一道稀薄的晨曦。

阮程程无声无息地大叫着,使劲儿朝前奔去,却撞到一堵透明而坚硬的墙壁,整个人被弹了回去。

“别~”她叫着,蹭地坐起身,发现卧室昏暗,窗帘被风吹开一条缝,露出半明半昧的夜色。

抓起怀表,清晨4点多,黑暗慢慢退却,白昼即将升到来。

一转头,她下意识僵住了:黑猫蹲在枕边,两只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神态非常严肃。

阮程程压低声音,“阿波罗,是不是有~有魂魄来过了?”

黑猫点点头,轻轻喵一声,声音悦耳,像在说:对方没有恶意。

“是馨馨。”她心情低落,把梦里情形说了,“我想和她说说话,她,她就走了。”

黑猫跳到她怀里,额头蹭蹭她的脸,随后轻轻摇头:魂魄和人类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摸得着的天堑,黑猫前主人是魔力高深的白女巫,也无法逾越。

阮程程想着白天的情形,抱着一线希望,“她~还会再来吗?”

黑猫再次摇头,丝毫没有迟疑。

她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突然全身紧绷--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是吴祥林。

自从出了事,很久没说过话了。

“喂?”

对方沉默着,迟迟没有动静,她也没心情出声,呆呆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如果馨馨还活着,该有多好。

“程程。”不知过了多久,吴祥林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梦到馨馨了。”

她一咕噜坐在床边,“我,我也做了梦!”

对面声音听起来,像个穷困潦倒的中年人,喃喃说:“我梦到,她远远站着,不过来,我想过去,过不去。我没办法,她,她就那么站着,就那么看着我。”

点点热泪落在睡裙,阮程程不停吸鼻子。

“后来,她要走了,朝我挥手,我拦不住,我,我本来把她的兔子放在枕头底下,就那只兔子。”换成以前,吴祥林一定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说一段单口相声,现在干巴巴的毫无修饰,“不知怎么,我就把那只兔子拿出来了,往她那边一扔,她,她接住了,高兴的,高兴的....”

“等我醒了,一看,枕头下面空了。”吴祥林凄凉地笑,“也好,这下,我就放心了。”

馨馨先去向他告别,拿回那只兔子,随后来找我。

她没怪我,她原谅我了,阮程程忍不住哭出声。

之后几天,阮程程郁郁寡欢,就连外婆给黑猫做了一件花里胡哨的虎头衣裳都没能好转。

既然如此,哼哼,就出出气!

开着自己的甲壳虫,载着久违了的李小幸,阮程程直奔国贸某高档小区。

说起来,一上车,李小幸就“啊啊啊啊啊”,两眼冒粉红泡泡,脑袋扎在椅背中间,盯着趴在后座的黑猫:“哪来的小黑豹?”

阮程程嗤之以鼻:“真没文化。”

李小幸继续“啊啊啊啊啊”,“就是孟买的嘛!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阮程程哼哼着:“你去孟买吧,遍地都是,随便抓一只就走。”

李小幸掏出手机咔嚓咔嚓,“缅因库恩猫?它的眼睛好漂亮,我妈妈上月买了翡翠镯子,还不如它的眼睛漂亮!程程宝贝,送给我好不好?”

阮程程板着脸,“不好。”

车子一停,李小幸不停“啊啊啊啊”,屁颠屁颠跟着黑猫,“它会自己走!比狗狗还乖!不用拴链子!好高贵好矜持好洋气!它叫什么名字?我叫它黑黑好不好?”

阮程程头都疼了,片刻之后,敲几下林心睿大门,没好气地说:“阮铮让我来的,重要的事。”

大门开了,她大步踏进去,发现一大堆人,男女老少都有,或多或少像林心睿;两个阿姨护着一个小孩子冲进走廊尽头的房间,砰地关上门,仿佛阮程程是老虎,会吃人。

林心睿本人也在,瘦了一些,眉心皱着,有一种深闺怨妇的韵味,“程程,你爸爸....”

“我今天来,是想说,林心睿,你和我父亲之间,我不管,也不想管。”她昂着头,用鄙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可有些事,得提前说清楚。”

她从挎包取出一叠资料,甩在林心如睿面前,“你第一个男友姓张,是你高中同学,和你一起考入厦大,负担你一切费用,每年去你家里,双方父母都认可,大三被你甩了,差点自杀。”

“第二个男友姓李,比你大一届,和你谈婚论嫁,买房装修,推荐你进XX公司,你受不了加班,辞职了,姓李的拜托鹅厂同学帮忙,一来二去,推荐到我爸爸的公司。”

林心睿先是惊讶,后是恐惧,胸膛不住起伏,这样一来,她就一点都不美丽了。

阮程程斟酌词句,有自己父亲在,就说的委婉一点,“接触我父亲之后,你要和姓李的分手,姓李的不同意,要闹大,要找我父亲讨公道。你跪下求他,说你怀孕了,求他别毁掉你一辈子,求他放你一马,你妈妈拿着刀子,说,要和姓李的同归于尽,没错吧?”

林心睿开始尖叫,把阮程程的声音盖下去,录像的李小幸都快被震聋了。

林心睿一个弟弟冲过来,气哼哼地卡阮程程脖子,“你们姓阮的太欺负人了!骗婚骗孕,还……”后者敏捷地避开,搭住对方胳膊一扭,咔嚓一声,胳膊脱臼了。

“剩下的,不用说了吧?来之前,我给我爸爸发了邮件,我提醒你,他不是傻瓜。”阮程程抬一抬下巴,“至于我么,今天来,是给你们立个规矩,你和你这些亲戚,既然花我爸爸的钱,吃我爸爸的饭,靠我爸爸养活,最好对我爸爸客气点。”

又有两个男人冲过来,被阮程程一脚一个,踢翻在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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