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敌人不在这里，而是在南方。”

一句话让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每个人都对这句话深表同意。

现在的大宋太可怕了。

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原来的印象中。

中原人太软弱了。

他们可以随时入侵抢掠。

就像到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可是这几年来，他们不但没有占到便宜，还处处受制。

这次表面上看来，是辽国主动让出了云州。

实际上所有人都明白，宋国完全有能力攻取云州。

只不过赵德芳不想承受那么大的伤亡罢了。

“可是宋国不会马上要了我们的命，而耶律只没一旦有机会，就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在一旁一直坐壁上观的耶律休哥说道。

这一句话也道出了现在所有复杂局面的本质。

“所以我们退兵，对你们而言，才是最大的好消息。”陈世玉眯着眼睛笑着说。

在他的心里，已经将这个年轻的契丹将领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我们为什么不拼命将你们留下呢？这样虽然现在看来有些难以接受，但却可以一劳永逸。至于宋国方面，既然赵德芳放我们回来，就说明他现在还没有大举入侵的打算。”

耶律休哥又看向萧皇后和耶律隆绪，跪地说道：“皇后，太子，臣请战！”

陈世玉急得站了起来，“耶律统制是要让契丹不死不休了？”

耶律休哥说道：“我们与耶律只没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趁着此时的大好局面留下他，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耶律斜轸则打量起了陈世玉。

他突然觉得非常的奇怪。

这个耶律只没的幕僚感觉并不是过来和谈的。

反而是像前来求战的。

这时屋内一众武将都群情激奋。

纷纷请战。

萧皇后一看众意难违，也只好从了众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为难陈世玉。

陈世玉回到耶律只没大营后，将情况如实告诉了耶律只没。

耶律只没的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既然谈不拢，那就打出个和谈来。

第二天一早。

两方大军又在上京城下摆开了阵势。

现在双方也都经过了昨天的试探。

也都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了。

这一次，双方骑兵尽出。

中路由两万女真骑兵对“皮室军”。

左路由四万幽州骑兵对上京骑兵。

右路则由三万东京道骑兵对“属珊军”。

双方兵力近二十万。

在辽阔的天穹之下，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骑兵大战。

无论是城头上的萧皇后母子，还是坐于马背之上的耶律只没。

都被眼前的情景深深地震撼了。

一支支的骑兵队伍在来回冲杀。

各种颜色的盔甲缠绕在一起。

在一片肃杀的北方大地上，描绘出一幅灿烂的多彩画面。

只是这幅画是以千万人的性命为染料描绘而成的。

女真骑兵与“皮室军”拼得最为激烈。

一方是自变为“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骑兵。

一方是自辽国建以来就几乎战无不胜的皇帝亲军。

双方都有足够的自信将对方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狼牙棒对长枪，铁棒对马刀。

马鸣人嘶，挥刀互砍。

刀锋所过之处，人马俱为两半。

而女真人的铁棒所过之处，可以将人生生击出几丈远。

这两支骑兵拼得太惨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狼牙棒了断了。

马刀也卷了刃。

但是没有人后退一步。

前面的人倒下了，被战以踏成肉泥。

后面的人马会踏着同袍的血肉之躯继续战斗。

他们就像是两头黑熊。

为了自己的领地，就是没了命。

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耶律休哥作为“皮室军”的统制。

早已经下达了命令。

不许后退一步。

如果自己后退，所有人都可以将他斩杀。

他在自己身前画下了道线。

胆敢有辽兵退过线者。

杀！

女真骑兵也就凶性大发。

昨天与这支辽兵接战时，遭受了自从出山以来最大的伤亡。

现在他们要报仇。

不用族长吩咐。

今天一早，他们就已经饱餐一顿。

所有人都把这顿将当成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然后让对面懦弱的辽人知道。

女真人的勇敢和无畏。

看着前方的女真骑兵与辽国的“皮室军”已经陷入的惨烈的肉搏之中。

虽然敌方的伤亡远高于自己一方。

但女真首领完颜金康还是心里在滴血。

可是没有退路了。

既然已经绑在了辽王这驾战车上，那就要跟着他走到底了。

眼见前方吃紧，完颜金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灼热。

把衣服一甩，赤着身体带领着仅剩的两千女真骑兵加入到了战团之中。

只是这两千人相对于近二十万骑兵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栗罢了。

城头上的耶律隆绪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虽然一真都幻想着金戈铁马的生活。

像自己的祖先一样，征服四方。

为辽国开疆拓土。

可如今看到这样惨烈的大战，还是不禁心生怯意。

每一刻都有无数人落马，无数人死亡。

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虽然纤细却极为温暖。

让他冰冷的神经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让你的臣民看到你的软弱，那样他们再也不会臣服于你，这个世界只属于强者。”

萧皇后的声音传入耶律隆绪的耳中。

于是耶律隆绪又重新挺起了胸膛。

而在远处观战的耶律只没此时却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

回头对室韦部首领哲和木说道：“哲和首领，现在骑兵都已经陷入了苦战，早就失去了冲击力，正是室韦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

哲和木哈哈大笑，“辽王说得对，现在正是我室韦勇士报之前被骑兵斩杀之仇的时候。”

说完领着尚且能战的两万多室韦族人就向战场上掩杀过去。

这些室韦人的加入，让战场形势开始向有利于耶律只没一方发展。

可是耶律只没也无法真正击溃对方。

就在这样以命换命的肉搏中，双方结束了一天的厮杀。

当双方退兵之后，战场上已经布满了战士和战马的尸体。

像是一层毯子。

铺满了整个大地。

一直到许多年后，这里生长的草还会带有红色的叶片。

人们都说是因为土地里的血气太重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