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孙果的口供,赵德芳心里有了底。
据孙果的交待,整个齐州都已经烂了。
上到知州许远道,下到各县知县,无不上下其手,占了不少死伤士卒的抚恤。
赵德芳将孙果收了监,悠闲地与沈从文和曹纬喝起了茶。
曹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殿下,眼下咱们不应该去齐州城找许远道算账吗?去晚了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咱们什么都抓不着了。”
沈从文哈哈一笑,“曹将军,咱们就是现在去也晚了。这是殿下故意给许远道时间。”
曹纬更加糊涂了。
沈从文叹了一声,“齐州如此,其它地方恐怕也会有此情况。可是我们不能把所有犯事的官吏都杀光。”
“杀孙果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今殿下手里握着孙果的口供,也就拿住了齐州上下所有人的把柄,只要他们能将伤亡士卒妥善安置,就可以大事化小。”
“殿下早已将暗探派了下去,如果此时还有谁敢弄虚作假,妄图蒙骗殿下,那就要看看是自己的脖子硬,还是殿下的大刀锋利。”
曹纬点点头,“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看来还是在战场上厮杀痛快。”
赵德芳也叹了口气,“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
沈从文也出言附和,“是啊,这几十年的战乱,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人都怕了。今天还是唐国的宰相,明天就可能是梁国的刀下鬼。所有人都在拼命捞钱,毕竟只有真金白银是最实在的。”
曹纬一头雾水。
燕王殿下与沈从文就像在打哑谜一样,自己恐怕很难听懂了。
沈从文又继续说道:“吏治必须要整顿,不过却是要徐徐图之。”
“如果操之过急,可能会动摇国本。”
赵德芳心中明白,大宋现在看起来欣欣向荣,但由于立国不久,正在大一统之中,还腾不出手来澄清吏治。
就像沈从文所说的那样,只能徐徐图之。
为了百姓,赵德芳更是下定决心,要给他们一个清朗的世界。
三天之后,齐州知州许远道匆匆赶来。
拜见完赵德芳后,坐在座位上一时手足无措。
只是不停地擦汗。
赵德芳啜了一口香茗,淡然一笑。
“许知州是哪一年的进士?”
许远道一愣,不明白赵德芳此问有什么玄机。
不过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燕王殿下,下官是乾德三年的进士。”
赵德芳微微一笑,“许大人只用十年时间,就坐到了知州的位子上,看来大人能力还是很强的。”
许远道连声说不敢。
赵德芳话锋一转,“许大人倒是做得一手好官!治下各县官吏中饱私囊,不知道许大人有没有分得一杯羹啊?”
一句话吓得许远道又再次跪下。
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燕王定了孙果的死罪。
什么与士人共天下,刑不上大夫,在威胁皇权面前都是扯淡。
找个谋反的理由就可以要了全家的命。
这个时候许远道的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的。
他的老爹也找人看了一处墓穴。
赵德芳冷哼一声,“看看吧!”
说着将孙果的口供扔给了许远道。
许远道拿过口供哆哆嗦嗦看完。
然后身上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单凭这一份口供,就可以治他贪腐、包庇之罪,不死也得扒层皮。
自己的生命就完全掌握在燕王手中了。
“殿下,孙果全是一派胡言,他为了活命胡乱攀咬,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啊!”
赵德芳悠闲地喝了一口香茗。
“许大人来之前已经与各位知县大人通好气了吗?齐州上下冒领的十九名死伤士卒的抚恤可都归还了吗?”
一句话将本来还在哭号自己冤枉的许远道惊得停住了干嚎。
许远道嘴唇不住地哆嗦,“殿下,殿下!请饶下官一命,下官以后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赵德芳厉声斥道:“你这个官不是为我当得,而是为百姓当得。你这几十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你受着圣人的教化,又身在孔孟之乡,居然干出这样天怒人怨的勾当。上对不起君王,下对不起黎民,还有何脸面求饶?”
许远道面如死灰,只是不住地哀号叩头。
赵德芳叹了口气,“不过这三天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好在你还没有泯灭良知,做了最好的善后,还算补救及时。”
许远道一听赵德芳话中有转机,立刻满脸希望地抬起了头。
赵德芳又继续说:“念你有心悔改,这次齐州冒领死伤士卒抚恤之事便只诛首恶孙果。不过你也跑不了失职之罪,罚俸一年。”
许远道一听,自己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而且官位也保住了,不禁大喜。
他立刻感激涕零地说道:“下官叩谢燕王不杀之恩,以后惟燕王殿下之命是从,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许远道那点小心思赵德芳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个家伙不但保住了脑袋,而且还攀上了自己这棵大树,恐怕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不过现在自己也在用人之际。
而且自己临来之时,已经与赵匡胤定下了基调。
除非万不得以,否则只杀孙果一人,以震慑地方官吏。
这个许远道自己虽然不喜欢,也只能捏着鼻子收了。
不过他还是要告诫一番。
“许大人,你要知道,你忠的是君王,为的是百姓。本王希望你日后能清廉自守。”
“如若你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不吝美言,到时由江湖之远也可入庙堂,你可明白?”
许远道因祸得福,又得到了燕王的口头保证,自然是千恩万谢。
像他这样无根无派的地方官员,想入中枢,那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然后又是拍着胸脯表了一番忠心。
至于忠君爱民的话,姑且听之吧!
反正赵德芳的口头鼓励能不能实现,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齐州冒领战死伤残军卒抚恤一案最终以历城知县孙果人头落地,知州许远道及另有三名知县罚俸一年而告终。
此案过后,赵匡胤传诏全国,立刻清查伤残军卒抚恤是否到位。
如果还没有到位,立刻落实到位。
如果存在冒领情况,立刻退还,并向上报备。
该惩戒惩戒。
如果还隐瞒不报,一经查实,立刻罢官抄家。
而之后要是再有此种案件发生,涉事官员等一干人立斩不赦。
全国上下立刻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排查。
对于及时退还的,赵官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罚俸而已。
可是对于冥顽不灵的家伙,赵匡胤可没有手下留情。
真当老子的天下是白得来的?
以为老子当了十几年皇帝就没了脾气?
赵匡胤派出了无数的暗探,在全国范围内暗访,是否有铤而走险之辈。
真别说,还真有一位胆子大的。
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是发出清查召令之后。
只是暗探将此人恶行呈交到赵匡胤面前时,赵官家也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