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的龙案上摆着密探的暗报。

就在全国上下排查侵占伤亡士卒抚恤之时,天子脚下,开封府中,却有人顶风作案。

左卫将军、驸马都尉石保吉不但侵占伤亡士卒抚恤,还私吞军饷。

赵匡胤范了难。

当年自己因为顾忌手下大将兵权过盛,为了防止有人也来一出“黄袍加身”,于是用了赵普之计。

杯酒释兵权。

将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义社十兄弟”等人的兵权尽数夺走。

并赐给他们良田美婢,金银无数,让他们安乐余生。

这其中有人虽然手中无兵权,但每逢大战仍能统兵数万,为赵官家开疆扩土。

也有人真的不管朝中之事,一心享乐,比如大将石守信。

石守信也是看开了,什么都是虚的,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纵情享乐,而且为了让赵匡胤放心,还经常搞出点抢占他人田地之类的新闻。

以此表明自己没有野心。

赵匡胤当然心领神会,不但不责罚,而且年年有封赏。

更是将自己的二女儿延庆公主嫁给了石守信的第二子石保吉,以示恩宠。

石保吉自从娶了延庆公主后,也在自污的道路上紧跟着他爹石守信的步伐。

作为驸马都尉,每年赏赐不断,延庆公主的赔嫁更是丰厚。

可石保吉还是一门心思地捞钱。

赵匡胤当然知道石家父子的心思。

官家您放心,我们只爱财,还为富不仁,对您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当然是赵匡胤乐于见到的。

可是这次石保吉演得太过火了,以至于啪啪地打了他老丈人赵匡胤的脸。

赵匡胤前脚刚诏令全国,不得冒领伤亡士卒的抚恤。

后脚石保吉就侵占了近百名伤亡士卒拿命换来的银钱。

而且干得明目张胆,没有一点避讳。

这让赵匡胤牙疼。

怎么处理?

像以往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野上下都看着呢!

这是在天子脚下。

你连自己的女婿都不管,还怎么管别人?

可真要是依法追究,那自己的二女儿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要不说赵匡胤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呢!

关键时刻又娴熟地用起了甩锅大法。

“四郎啊,这事还得你去办。你办事父皇最放心了!”

看着赵匡胤近乎于无赖一样的嘴脸,再加上高超的甩锅技术,赵德芳恨不得喷他一脸唾沫。

然后再蹭他一身的大鼻涕。

怎么好事就没想到自己呢?

得罪人的事儿怎么全是自己的?

可是赵官家有命,自己也不能不从啊!

谁让人家是皇上,又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呢?

回到王府,赵彩月看出了他心中的郁闷,笑着问他怎么了。

赵德芳将赵匡胤交待的任务告诉了赵彩月。

说完叹了一声,“父皇真是英明啊!”

赵彩月咯咯一笑,脸上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花。

看得赵德芳一阵心痒。

赵彩月拍掉赵德芳不老实的手,千娇百媚地横了他一眼。

“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赵德芳一听,心里立刻活泛起来。

“娘子说来听听,咱们有什么便宜可占?”

占便宜这事赵德芳是从不落人后的。

“王爷真的以为石保吉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吗?他真的甘心一辈子只做个有名无实的左卫将军和驸马都尉吗?”

赵德芳眉头一皱。

对于这个二姐夫,自己还真没有太多关注。

历史上的石保吉也没成什么大事,最后倒是得了善终。

“娘子是说,咱们的这位二姐夫是个胸有大志,又无奈装成纨绔的人?”

赵彩月点点头。

“自从父皇改了军制以后,石将军就一直忙着自污。而我们的这位二姐夫更是得了石将军的真传,颇有青出于蓝之势。”

“我在家时就常听父亲和哥哥们品评新一代的才俊,三哥对石保吉赞不绝口,认为他胸中有韬略,只是生错了人家,不然沙场取功名,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赵德芳吃了一惊,“岳父大人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看来真的要好好会一会咱们的这位二姐夫了。”

说完脸上又显出坏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赵彩月一看他的坏笑,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此刻也羞红了脸。

脸上的那几粒顽皮的雀斑也不那么明显了。

第二天,赵德芳来到了延庆公主府。

恰巧延庆公主去了宫中,石保吉正在府中。

赵德芳看着一身伶人打扮的石保吉,眼中有一丝丝同情。

石保吉则在赵德芳的注目中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

“燕王殿下,来到府中不知有何要事?”

看着石保吉看似混浊,实则偶露峥嵘的目光。

赵德芳确信,这个表面纨绔的官二代,真的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二姐夫,咱们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四郎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您商量。”

石保吉一边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鸟,一边说道:“燕王殿下尽管说,石某必当从命。”

见石保吉如此上道,赵德芳心中一喜。

“昨日父皇收到密报,二姐夫前段日子冒领了近百名死伤士卒的抚恤,另外还有挪用军饷的事,也让父皇震怒。”

“父皇派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是否确有此事。”

石保吉依然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鸟,仿佛没听见一样。

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燕王殿下,你说这金丝鸟真的愿意被囚在笼中,供人赏玩吗?”

赵德芳心中一震。

石保吉居然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赵德芳也心有所感。

没有出阁之前的自己不也是笼中之鸟吗?

一朝出阁,才有了今天这天高任鸟飞的局面。

赵德芳微微一笑,“那要看对谁来说了。如果是一只向往蓝天的鸟儿,自然希望搏击长空,即使外面有狂风暴雨,狸猫鹰隼。”

“如果是一只安于现状,只想平安度过一生的鸟儿来说,这纯金打造的笼子,也不失为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石保吉突然转头望向赵德芳,“那燕王殿下认为我养的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呢?”

赵德芳笑道:“二姐夫试一试便知道了。”

石保吉一愣,然后点头,“是啊,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说完竟真的打开了笼子。

那只异国名种,价值百金的金丝鸟,一飞冲天,竟没有回头看一眼。

石守吉凄然一笑,“金丝鸟都如此,何况人呢?”

说完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下巨大的决心。

片刻过后,他转身对着赵德芳一笑。

“其实,我做下这些事情,就是想引你到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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