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日季景带她去他家吃饭,她进门前拘谨得很。

他一边拿钥匙一边温声安慰:“别怕,就咱爸咱妈和我哥哥。”

她被“咱爸咱妈”四个字吓了一跳,毕竟两人其实才交往半个月。

她踌躇着:“你之前没给我说你家人在……”

她以为就两个人在家煮个饭吃了就是。

季景说:“没事,反正早晚都要……”

“吱呀”一声,大门由内至外打开。

室内的人穿着漆黑的家居服,肩宽臀窄,领口深V开至健硕的胸膛,他斜靠门框,双手插进裤兜,凤眼上挑:“磨磨蹭蹭做什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却听见季景开开心心地喊了句:“哥,你回来这么早!”

她登时产生逃跑的思想。

他对着季景问,却把目光缓慢移至她身上:“女朋友啊?”

季景害羞地点头:“这是弋言。”

又对她说:“这是我哥,季慎。”

她乖乖打招呼,季慎低声嗯了下。

“那进来吧,可以吃饭了。”

季景滋溜一下穿进去,她落在后面,与门边高大炽热的身体擦肩而过,鼻尖划过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季父季母热情得不得了,活像他们家老二是个多年推销不出去的产品终于找到买家似的。

一个劲地护外对内。

她被她们夸得直刨饭以缓解尴尬。

结果俩父母见着她这么捧场,更高兴了,一直给她夹菜。

她撑得面如菜色,肚如圆球,碍于第一次见面,努力扯出笑容。

“妈,”季慎放下筷子,“我还什么都没吃到。”

季母没在意:“那你挑啊。”

转眼一看她面前菜如山堆,盘子里寥寥无几,而季慎面色不善得很。

季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确实大儿子没啥吃哈。

季慎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对她说今天的第一句话:“饱了吗?”

她忙慌点头:“饱了!”

下一秒他的筷子朝她碗里伸来,把那堆菜全部刨进他碗里,吃得若无其事,波澜不惊。

她吓了好大一跳,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仿佛也有热度。

这……这不是在吃……她的口水吗……

季母拍了大儿子一下:“怎的这么没礼貌!没吃饱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季景脸色呈现惊讶:“哥你不是有洁癖嘛?!”

季慎头也没抬:“懒得浪费。”

她藏着下面的手指,紧紧缠绕在一起。

季父转来跟她道歉,她说没关系,倒是很开心不用吃了,只是……

她瞥了下季慎,咬了咬下嘴唇。

饭后她帮忙收碗擦了桌子,季母在厨房用水池,她不好洗手,于是找到卫生间。

可这水龙头有点高级,她弄了半天还没水出来,有点恼。

此时一双大手映入眼帘,摁下她旁边的一个开关,水喷洒而出。

喷到外面来了,她一吓,猛地倒退一步,撞进一堵结实的胸膛。

胸膛本人的手自然而然绕过她,关下这个开关,摁下另外一个。

喷洒变为涓涓细流。

她转身:“谢谢…”

顿时望进一双极黑的瞳孔,倒映出她湿漉漉的脸。

季慎说:“对不起,搞错开关了。”

说话的语气,全然没有歉意。

她站在洗水池前,他站在她身后,手臂保持在开关旁边,这个感觉——

就像他将她圈在怀里,抵在水池前。

声音仿佛带着热气,她脸瞬间滚烫,手足无措。

而她前面是湿的,两人又挨得这么近,她甚至能感觉出,他偾胀肌肉的形状。

“我……我……”

“不用道歉,”他满不在意道,“我也不想听你道谢。”

他的目光好似带着火焰,一举一动仿佛席卷魄力,分分钟将她全部思想禁锢。

此时楼下传来季景喊她名字的声音,她登时如梦初醒,连忙推开他,噔噔噔往外跑。

也管不着根本还没来得及洗手。

季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伸出食指,点了点两个颜色截然不同的按钮,白色喷洒,银色细水。

低低地笑出声。

02

朋友说好几天没看见她男友来找她了,是不是吵架了。

弋言正对着本子发呆,此时闻言抬眼,说道:“出了点小毛病。”

上次吃饭回家后,季景问她怎么不主动帮着洗碗,好给家人留个好印象。

她当时很奇怪地反问:“我不是帮着收拾桌子了吗?”

“那也是你看着我收拾才帮忙的。”说着他有点不高兴,“你也太不懂事了。”

她家境挺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以为收碗就够了,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朋友听后表情有些奇怪:“不是他追的你吗?怎么要求你做这些?”

“他说是为了我们以后。”她顿顿地开口,有些不确定,“我真的有错?”

“额,”朋友想了下说,“大家应该相互体谅。”

她思索着确实应该这样,然后她主动给季景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这儿多了一张学分卡,给他送去,带有求和的意思。

对方很久后才回了个嗯。

当她在楼下等了15分钟,季景姗姗来迟,满眼皆是歉意,解释说刚刚在打游戏,不能坑队友。

然后小心翼翼地瞅她:“没生气吧?”

她还是挺心平气和的,对他说没事。

朋友见她脸有些黑,试探着问今晚去不去酒吧:“我大佬朋友回来了,请我们去June。”

一听这个名字,她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

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一些片段,最终顺着朋友殷切的目光,说好。

……

灯光闪烁,纸醉金迷。

她一眼就望见,中间最亮的,人最多的那一团。

而那个男人,穿着全黑色贴身西服,更显得高大健硕,气质一览无余。

强劲的手腕极快地摇动,投射出绚丽的弧度,凤眼带魅,唇角带弧,将一杯五彩缤纷的酒落于吧台的大胸美女前。

她早就知道他,第一次来June,就曾迷醉于他完美的外表和精湛的调酒技术。

那个时候她还没和季景在一起。

所以在季景家见着他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

她更不能解释,为何今天会想要来这里。

正踌躇是否上前,朋友一把拉过她,直冲冲朝吧台走去。

“快快快,今天大帅逼上班了,不能放过机会!”

她离得越来越近,胸腔跳动声骤然加快。

朋友大屁股对旁边女人一挤,然后光明正大对季慎眨眼睛:“帅哥,我要一杯xxx。”

季慎幽黑的目光率先落在旁边女人的身上。

她脸皮温度直线上升。

深呼吸两下,才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大……大哥。”

朋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低声说一会儿给她解释。

季慎低嗯了下,微弯背脊,为朋友调酒。

摆在面前的是两杯。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季慎恰好弯腰从下面柜子拿东西。

他勾勾唇,对她介绍:“情人马提尼。”

一点魅惑,一点自信,一点意味深长。

功力深厚之了得。

“我……”其实她想说不太会喝酒,但鬼使神差地,就端了起来。

季慎笑了笑,转身窜入旁边的舞台。

灯光蓦地一暗,又霎时间蹭亮,全场掀起巨浪般的尖叫声。

舞台边缘,季慎落于架子鼓前,凤眼微扬,气场全开。

酒色艳丽,身前喧嚣,此时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人,心想,为何都是一个妈生的,却是完全不一样。

朋友掐着脖子问她怎么认识季慎的。

她艰难地解释一遍。

恍惚地想,其实两人也就算是认识而已。

朋友艳羡地说:“他好棒,一级调酒师又会音乐,天生就适合黑夜啊啊啊啊。”

说着她激动地跳起来,跟着她的大佬朋友high到中央。

音色迷人,人比其更醉,她捧着调酒,不知不觉越喝越多,眼前越来越迷幻。

她呆呆地望着一处,此时身边坐下一人,手背被人覆盖,带有酒气的气息在耳畔萦绕。

“这位小姐,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送你回家?”

她迷迷糊糊地看他:“不认识你啊。”

“很快就认识了啊。”

她费力想抽回手,可对方力气大得很。

音乐变得舒缓了些,男人从架子鼓上下来,一把推开咸猪手的主人。

小部分人朝他们这边看来。

“你他妈谁啊?!”

季慎扯过她到自己身边,脸色紧绷,满眼阴翳。

“我家的人,你也有资格动?”

她迷糊地思考,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可又说不出来哪儿有问题。

片刻间窜出几位保安,压着男人就往外送。

“老子是VIP,你凭什么!”

季慎冷哼了一声,低声对传声器里吩咐:“永久拉入黑名单。”

可怜还什么都没干,从此就再与此地无缘。

然后他低头,望进那双迷离的双眼中。

她说:“谢谢大哥。”

他的眼眶深了一度。

然后她轻轻推他,觉得不能放任自己在呆在这个胸膛里了。

和上次一样的,坚硬又炽热。

季慎拉着她往外走,嘴上说着:“我送你。”

“可是我朋友她……”

“她现在和她朋友正在蹦迪。”

她半推半就,莫名其妙就躺在他车上了。

莫名其妙,她说了自己住处。

季慎侧身,拉过她右侧的安全带,呼吸离得她极近。

晦暗的灯光下,皮肤细得连毛孔都看不到,醉后倒是乖得很,不吵不闹。

她蓦地动了动,温软的肌肤摩擦上他的脸颊。

他浑身一僵,霎时间有电流穿过。

心思却一点点沉淀。

太慢了,他想,必须加快速度了。

03

她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痛欲裂,全身酸软无力,眼睛像似被糊住了般,使了好大的力才睁开。

电话铃声如同烟花在耳畔炸开刺耳。

她皱着眉头接起来,听到对方嘈杂的说话声,眉头更是越皱越紧。

是季景。

他说他刚跑完一千米,没吃早饭,此时又点难受,声音委屈兮兮。

这对她来说也算是老生常谈了,她耐住性子忍着头疼跟他说怎么办。

季景扭了几下都听见她淡淡的声音,有些不开心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她除了告知缓解方式,真的不知该安慰什么了,“你快去喝点热水吃点清淡的吧,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她就挂了,然后挣扎着跑回浴室。

洗的稍微清醒了点出来,她听见敲门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不是刚才太冷漠了,季景跑来求和。

从猫眼看出去,微怔。

男人抬手又敲了一下,她才恍然如梦打开。

“大……大哥。”

季慎照旧低低一嗯,手提着几包塑料袋,错开她径直进屋,满室都是洗发露的芬芳。

“吃点早饭,身体可能会舒服点。”他侧过身,示意她走过来。

无需多少言语,她立刻乖乖上前。

捧着温暖的青粥,仿佛从嘴唇烫到内心深处。

她以为他就是来送饭的,没想到他理所当然坐在她对面,还主动去厨房拿了碗筷。

看着她呆滞的模样,他微弯唇角:“怎么,我自己买的还不能吃啊?”

“能吃能吃,”她忙慌点头,“随便吃随便吃。”

季慎坐下,低淳的笑声入耳。

两人都不是多喜欢说话的人,吃饭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筷子触碰到碗底的碰撞声。

她扭了扭下腿,心想找个什么话题呢,好紧张,越紧张越找不到说的。

没想到还是对方先开口:“你和季景交往多久了?”

那不咸不淡的神情,仿佛是随口一问。

她连忙搭话:“半个月……多一点吧。”

“谁追的谁?”

“……他追的我。”

季慎放下筷子,抬起深邃的眼眸:“那你很喜欢他?”

她想说,当初答应,是朋友撺掇下,她第一次谈,又觉得季景还不错。

可在人家家人面前,这么说显然不合适的。

于是她咬了下嘴唇说:“还……喜欢。”

他瞬间冷淡了神情,意有所指道:“季景有些时候有点幼稚,你多担待点。”

她眨了眨眼,听他骤然低一度的声调,在心底“哦”了声。

脑海里却想起,他在酒吧救她的场景。

“昨天谢谢你……”不仅是救她,还有……

“原来你还记得啊,”季慎抬了抬眸,“记得自己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临走前还吐了我一身?”

她羞愧地低下头。

说不记得是假的,毕竟还残存映像,可是这也太尴尬了。

“我……我付给你洗衣服的钱。”

他挑眉:“以为我缺那点钱?”

她急道:“不是的,我……只是……就是……”

季慎遮住满是笑意的眼,掏出手机,抬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电话?”

“……嗯?”

“你的电话号码。”

她傻愣愣地报出。

很快手机就收到来电,本地号。

季慎挂断,波澜不惊又理所当然道:“既然你如此急切,不如请我吃个饭吧。”

弋言傻了。

“时间地点你定,想好打给我。”

不规律的心跳又不听理智的使唤了。

请吃饭确实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她有一种……全身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包裹住,不由自主往下跳坑的感觉呢。

下一秒,前方高大的男人伸出手,纸巾摩擦过她柔嫩的唇瓣和鼻尖。

他仍是那个表情,说出的语气却带着不自觉的宠溺:“吃个饭怎么鼻子头发上都是。”

然后他撩开她的发,此前沾在嘴上,缓缓从脸颊上移开,落于原处。

她甚至能闻到,属于她沐浴露同款的香味。

当她认识此刻一点也不恼,甚至心思微动时——

她知道,抽走的,不只是头发。

还有那颗持续蹦哒的心。

04

她和季景两个人晚饭才吃到一半,他的朋友风风火火地进来。

与他勾肩搭背,拖着他准备离开。

“快点,比赛要开始了。”

“吃个饭怎么这么久。”

“人家哪是吃饭,人家在谈情说爱呢。”

随着大家阵阵坏笑,她知道,又来了。

果然,季景掏出两张红爷爷在桌上,笑嘻嘻地对她说:“我吃饱了,那我先走了,钱你留着结账哈。”

然后少年如风一般,滋溜一下就不见了。

她盯着面前还剩一大半的山珍海味,索然无味。

总感觉,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知识经验匮乏,又说不上来。

结了帐,她准备往回走,走着走着路过学校外的清吧,脚步微微一顿。

好像……是不是……还欠着,一顿饭呢……

她逼着自己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好几步,最终还是闷声咳了下。

摸出手机。

她想,我只是在反馈恩情回报社会而已,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拨通某个电话。

漫长的嘟声和她一点点加快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少顷,那边传来稍显低沉魅惑的声音:“喂。”

她如同一下子被螃蟹卡了喉咙,想好的说辞登时抛到九霄云外,支支吾吾找不到重点:“那个……我,大哥……今天……”

好在对方耐心又理解她清奇的脑回路,淡道:“来请我吃饭的?”

她呼吸一窒,脸颊滚烫,低声“嗯”。

季慎一手端着酒杯,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于透明之中显得白而有力。

他微敛目光,瞳孔黑得发亮,缓缓朝那边说道:“我在June,你先过来吧。”

天色还亮着,去酒吧显然早得很,她踌躇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回寝室换个衣服。

嗯……她不是故意换的,只是为了适应酒吧氛围,而已。

她到达June的时候,客人还寥寥无几,服务员穿梭其中,或急或缓。

她从门框边伸出一颗小脑袋,一眼就锁定站在中央的男人。

白色T恤被黑色背带裤,成熟中带着年轻,张扬中半含沉稳,肩宽腰窄,又好看又迷人。

恰好此时他抬头,墨黑的目光顿时将她锁住,然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他眼中颜色更深。

她今天穿了身闪光的银色T恤和极短的黑裙,双腿修长,前凸后翘。

带有种学风诱惑,却一点也不如之前良家妇女的模样。

他目光拽紧她,直到她来到他面前,看见他面前的酒一字排开,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他微微颔首:“尝尝,哪个好喝一点。”

她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会喝酒……”

“一个一口,”他低眉浅笑,“今天是低度数系列。”

在她略微迟疑的目光中,他缓缓道:“大不了,我再在你家睡一次。”

她猛地抬眼,脸唰得一下红了,心跳如鼓。

天,这是一个哥哥该说的话吗。

她慌忙地端起最左边的酒,以品尝来转移话题。

他看她一口一口浅抿,抿得越多,嘴巴唇色越鲜艳,湿漉漉的粉嫩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带着淡淡酒香。

带着,他调制的味道。

他的目光黑如暗夜星辰。

她指着其中一杯说:“我觉得这个好喝一点。”

他低眉,看向那一杯,然后开口:“那好,这杯的名字,以后叫做——予言。”

赠予,弋言。

她仿佛能感觉出,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又极速狂跳起来。

“你……”

他却突然抬手,温热的指腹触碰到她湿润的唇瓣,轻微摩擦。

她被吓了一大跳,喉咙却被卡住,动也动不了。

季慎低头瞅见指腹上未着一色。

在她惊呆了的目光下,说:“坐。”

他按住她的肩向下,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根黑色钢管。

彼时的她还不太懂用口红。

后来她才知道——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买口红,是早已认定的行为。

他一手轻抬她小巧的下颔,一手扒开口红,缓慢地转出。

她心头渐渐浮上预感。

心脏更是不规则地加快。

“你……”

“别说话,”季慎打断她,等到绯色逐渐加深她的唇色,饱满水嫩,眸中淡凉的一抹深变得忽深忽浅。

“好了。”他挪开口红,却舍不得放手。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窒息而死。

又躁又热。

这里面是不是没开空调呀。

可是中央空调的冷意明明十足啊……

“大哥……”她想让他放开她,脑袋一抽,这两个字就冒出来了。

谁知季慎蓦地收紧手指,眼中划过一阵火焰。

声音不知从何时从清凉变得喑哑深沉。

“别这么叫我……”他神色紧绷道,把口红扔给她,“拿着。”

她接着仿佛烫手山芋:“这样不太好……我不能……”

“确实不太好。”他双手撑在台面,目光深深,仿佛可以刺穿灵魂。

“什么时候分手?”

“……什么?”

他冷嗤:“到时候哪里需要这种鸡肋——我随时随地都能把你唇色弄成这个样子。”

05

她是个有效率的人,尤其在认定某种事情之后,效率尤其高。

她给季景打电话的时候,他兴致冲冲:“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正好我哥也在。”

弋言心里想了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助攻吧。

于是她说:“不了,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在吃饭的时候说也可以啊……”

“我觉得地方不太好,这件事需要单独两人说。”

季景心中,莫名涌出一丝不安。

地点是季景选的,她听到的时候迟疑了一秒,毕竟是他告白的地方。

好的回忆和不好的回忆掺杂,一时神色难测。

季景一身清爽的运动服,低头一边看手机,貌似在发短信,一边朝她走来。

“季景。”她叫他名字。

这个世界就是存在三种人,一种你如同大人,一种你如同同年人,一种你如同小孩。

对于她来说,只有最后一种是爱情。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开口,澄澈的目光淡如水:“我们分手吧。”

他猛地从手机上抬起头。

“你说什么?”

她一字一句重复:“我们分手吧,季景。”

面前的少年脸色白如纸张,双眼死死看着她:“理由是什么?”

“两个理由,”她仿佛陈述论据一般,理智又坦然,“第一,是我们不合适,第二,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他自动忽略第一个,直直逼问第二个问题:“你喜欢谁?你跟我在一起不喜欢我,你能喜欢谁?”

她说:“你哥。”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早说对谁都好。

季景的表情仿佛被雷劈重一般,耳朵一片轰鸣。

“你……怎……”

“季景,”她尽量显得讲道理,“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觉得你还不错,所以我接受了你,但现在的我知道了,我没有喜欢过你。”

他的双目又深又沉:“我到底是哪儿没我哥好?”

“各有各的好,为什么要作比较,”她摇头,“只是你给不了那种感觉,而他能。”

“我喜欢被人呵护,而不是呵护别人。”

近一个月以来,带回家的事也好,打游戏的事也好,肚子痛的事也好,她心中渐渐明了。

他逐渐冷下脸,哼了声:“看来是我自己作孽,才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随你怎么说吧,但我确实是一想通就来找你说清楚。”她顿了顿,“对不起。”

“对不起顶个屁用,呵,我诅咒你们日后遭报应。”他留下冷漠的背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随后她抿唇,发了个短信。

心中有一丝怅然,更多的是放松。

整个下午和晚上,她都没有收到回信。

于是有点生气,于是晚上吃的有点多,于是天黑了又去药店买了盒健胃消食片。

离住处越近,暗夜灯光下,站着一抹高大的黑影。

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呼吸一点点加快。

走进一看,真的是他。

季慎灭掉抽了一半的烟,扬起比星辰更亮的眼,逼视进她的瞳孔中。

她突然咽了口唾沫。

他目光更深。

此时她看清——“你怎么了?嘴角都是伤?!”

细看下,不只嘴角,额头,颈部,眼边,乌黑通红又微肿,吓的她上前:“你和人打架了?”

他顺其自然地搂过凑上来的她,反身一转,将她狠狠压在灯柱上。

然后低声开口:“没事,小伤。”

她心脏剧烈活动,心思却一瞬间沉淀:“是不是季景……”

季慎猛地埋头入少女的侧脖间,深吸一口气,转化话题:“怎么晚出来干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她闻见了一丝酒香:“你喝酒了?”

季慎对她皱了皱眉,她一秒怂。

“我吃多了,来买消食片。”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

她低头:“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短信么……”

“看见了,”他唇瓣靠在她耳侧,沉沉的呼吸声吹拂出片刻战栗,“所以来送礼物的。”

她呆愣愣地抬头,下一秒双唇就被捕获,酒气窜入舌尖,灵活地搅拌她柔软的内部。

心脏仿佛爆炸般,双腿好似瘫痪般,她一面迎接他的力道,一面快撑不住自己。

他猛地捞上她的腰,向上一提,她个子矮,双腿自然而然环上他的腰,被迫仰着头。

他更加凶猛,死死地把她压在墙上亲。

不知多久后她几乎窒息,他微微放开她,牙齿还撕咬她柔软的唇瓣。

她双眸水灵灵的,雾气弥漫,他又凑过来,她“唔”了声。

“乖,”他浅浅诱导,“喝酒可以消食……”

然后迫不及待地,又探索她的口中。

消食,消个祖宗的食。

她迷蒙地想,双颊通红,全身都在抖。

又是很久后他退开,她侧过脸拼命呼吸。

他望着她那双水波荡漾的控诉眼,低声问:“这款口红喜不喜欢?”

她红着脸不搭话。

他抬起她下巴:“必须说。”

她“唔”了声,又羞又恼地说:“喜欢。”

男人眼中笑意扩散开来:“那以后每天涂口红好不好?”

“……好。”然后她抬起担心的眸子,“可是季景和你家人那边……”

他倾身抱住她,紧紧地传递结实的力量,一字一句道:“我是男人,我会处理好的。”

她耳中传来稳固的心跳声,一下子就被治愈了。

或许,正是这成熟又诱惑到极致的魅力,才让她早就喜欢而不自知吧。

她扒了扒身前的男人,供出小小的脑袋。

季慎低眉看她,整副娇羞小女人的模样。

“那再涂一次口红好不好?”

胸腔震慑出笑意,他低头凑下。

“当然。”

06

她趴在鎏金暗花通透黑暗的桌上,面色在灯光照耀下白得透彻,甚至能看清细小的绒毛。

男人靠在桌弦边,一手执花瓶状的玻璃杯,一手缓慢倾倒粉色的液体。

成熟,俊美,认真汇聚在一人身上,幽幽散发出比黑夜星辰更魅惑的光芒。

“为什么你和季景的名字反着来呢,谨慎谨慎,哥哥叫景才对呀。”

他头也不抬地开口:“前后鼻不分?两个字读音都不一样。”

她撅嘴:“差不多嘛,肯定取这个寓意。”

“不是。”他淡道,将另一种液体与粉色混合。

“我妈是摄影师,我们出生的时候我妈刚好拍了张照片被罚钱,她为了吸取教训,寓意取自——慎重地取景。”

“……”

这可真是思想清奇。

季慎笑了笑,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

她趴在手臂上,脸滚烫滚烫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缓慢往下挪,让脸颊触碰到冰凉的桌面才得以缓和。

下一秒脑袋就被人抓起来,然后下巴被粗栗的指腹触上,全副身心都落入男人深沉的眼眶。

季慎缓缓开口:“我的脸,谁让你这么对待的?”

她蓦地脸更红了,支吾道:“好热……”

他眉眼一挑,好笑:“开了空调的宝贝。”

确实开了啊,要不然她怎么手脚冰凉,唯独脸是烫的呢。

“小害羞鬼。”他拉过她的手,领到刚才调好的酒面前,粉色的,分外好看。

他示意:“喝喝看。”

她捧起来,有预感似的,心脏砰砰砰。

薄淡的酒味,甜中带着一丝微酸,一口下去,沁人心脾。

她眼睛亮了亮:“好喝!”

“那取个名字。”

她睁大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大手牵着她,不知不觉凉凉的手也捂热了,这下完了,全身都热起来了。

“嗯?”

“那……那就叫……”她脑汁搅了搅,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慎爱吧。”

说完就小鹿乱撞地看着他。

季慎眼光蓦地一沉,良久后,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瞧把你能的。”

但他,并没有拒绝。

她为这个小小细节心里甜蜜蜜的。

“又没涂口红?”季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故意的?”

这口红像是个暗号般。

她脸都快爆炸了,推推嚷嚷:“才不是,我……我就是,出门……出门忘记了……”

季慎的眼神,是明显的不信,更是明显的深邃。

他凑近她,炙热的呼吸迎面扑来。

她条件反射闭上眼。

却闻他低声一笑,就在她耳边。

片刻后,不是温热的唇瓣贴上来,而是硬硬的膏体沾惹上唇。

她登时睁开眼。

季慎眼中笑意闪过,然后一本正经,却藏不住的又坏又痞:“给你涂口红,你闭眼睛干什么?”

“……”

“怎么,以为我要亲你呀?”

“……”她恼羞成怒,忍着他涂完后,一把推开他,还踩了他一脚。

他把她搂在胸前,闷声笑。

夜幕降临,酒吧的人渐渐多起来,而中央的吧台,更是雌性动物的聚集地。

她挤着挤着竟然被挤到外面来了,忿忿地站在外围跺脚。

男性小酒保看她分外可怜,每次走过的时候都会象征性安慰两句。

“每天都是这样的,你要习惯。”

“大不了排在后面嘛,总会能喝到的。”

“别气馁哈美女。”

说完他正准备离开,却被她喊住。

而季慎一边调酒,一面将更多注意力放在找人身上。

怎么刚刚还在这儿,转身就不见了。

目光居高临下一搜寻,终于在一角落发现,某人正和一酒保聊到开心。

他目光一沉。

某人一溜烟不见。

如同刚才是错觉。

霎时间,就遗失继续调酒的兴趣。

转身面向把他团团围绕的女人们。

浓妆艳抹的女人心中一喜,晕乎乎心想卧槽,男神终于转过身来了,他在看我,在看我,是不是要和我说话说话说话……

男神确实说话了,确实冰凉一句:“滚开。”

然后在众多女人呆愣慌乱的注视中,迅速离开。

弋言偷偷摸摸地关上一扇门,锁舌还没合上,就听见一声冷哼。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手足无措地看着高大的男人。

季慎眯着眼,忽视背脊微薄的汗意,一步步走向她。

“不知道酒吧晚上不安全,谁叫你乱跑?”

“额……”

“跑在这里来做什么?”

“我……”

男人把她逼入墙角,眼看着就要看到门内的景象。

“等等!”她急急忙忙地喊,然后拉着他的胳膊,迫使他停在原处。

“你先闭上眼睛。”

“……什么?”

她扭着他撒娇:“你先闭上。”

她少有这么缠着他的时候,他心中一动,就乖乖闭上了。

心中竟然怀有一丝期待。

如果她想要……

结果她无声无息推开门,跑到里面捧出一件东西,又跑出来站到他面前。

“睁开吧!”她说。

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映入眼帘,而藏在蛋糕后面的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的精灵。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呀?”

然后她笑得甜甜又狡黠:“才不是……我在给你准备惊喜呢。”

“生日快乐,季慎。”

他眼色突然就变得很沉很沉,沉得她呼吸渐渐变缓,此时的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对比。

他一手接过蛋糕,放在一旁桌上,声调喑哑:“谢谢。”

“嗯呢……不客……唔。”

话还没说完,她一声惊呼,被他拦腰抱起,狠狠压在墙上,死命地亲。

你调戏我,我调戏你,总会擦枪走火。

当她双唇红肿,呼吸困难时,总算悟出这个道理。

他抵着她,咬着她白皙娇嫩的耳垂,低沉问:“和我在一起,棒不棒?”

她说:“棒。”

“和我在一起,怕不怕?”

她说:“不怕。”

因为有你为我遮风挡雨。

……

很久之后弋言在季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你怎么会有我高中是照片?”

季慎选择不说话。

她智商上线:“不会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嗨呀,变态!

他气结:“想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扭着他。

他咬牙:“你永远不会知道。”

当季景拿着一张照片给他炫耀他喜欢的人多漂亮多好的那一刻,这种感情,如毒丝般,窜入骨髓,入侵四肢百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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