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范范这天被留下来打扫卫生,待她关门收拾好一切,转角却遇到一副华丽丽的校园抢劫案。

只见成绩排行榜上千年老二陈之被排行榜上千年倒数老二压在墙角,要钱。

倒数老二后面跟着几个小弟,气焰牛得飞起,表情狠得飞起,说话大得飞起。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抢钱似的。

她眨了眨眼,也没躲,好奇地盯着陈之的反应。

他被压制住,目光波澜不惊,甚至连一个抬眼都懒得给,任由抢劫他的人在他耳边波波逼逼。

倒数第二从来没抢过这么无聊的劫,气得跳脚,命令小弟直接搜身。

而陈之,终于在咸猪手碰到他的一霎那,发生了变化。

厌恶阴翳极快地闪过,他侧过身子,猛地抬脚,踢开即将碰到他的那人。

趁他倒地之际,陈之面无表情地举起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手机。

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录音了。”

在场所有人脸色登时五花八门。

他指腹离得屏幕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在“发送”的按键上,收件人是学校某执行部门。

陈之抬起眼睑,瞳孔黑如染墨,又泛着淡淡的灰,深沉晦暗,又意外地好看。

“滚不滚?”

声音说不出来的淡,仿佛一盆冰凉的水,带着些许力度泼向你。

范范却觉得,有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

倒数第二深吸好几口气,最终还是和小弟忿忿地离开。

气氛恢复安静。

她心想,可算轮到自己出马了。

趁着陈同学还在放手机,她噔噔噔地上前,像光一般窜到他身前,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

“陈同学,我刚刚看到你惩恶扬善铲除恶势力了,你好厉害!”

陈之侧身,仿佛没听到般,与她擦肩而过。

额,不理她。

……好酷。

继续:“陈同学,你怎么知道举报邮箱,被抢的时候还知道录音,你好聪明!”

陈之继续往前走。

额,吹捧没用。

……换个战略好了——

“陈同学,我看见你拿手机了,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你不怕他们揭穿你吗?”

闻言陈之停下脚步。

她心中一喜,心想迂回战术果然是个中翘楚。

哪只他居高临下俯视,眼眶中带着不耐烦和厌恶,微启薄唇:“你很烦。”

“……”

排行老二,果然十年如一日的,不通情达理,不可爱。

余晖下树影斑驳,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笔挺却拒人千里,却莫名就是——让她想靠近得不得了。

“陈同学,”她迈着小短腿,锲而不舍,意有所指,“好巧啊,你往这边走,我也往这边走,是不是很有缘?”

陈之目不斜视。

她蹦蹦跳跳的,从他身后穿梭而过,轻盈地落在他前面,发丝伴随微风扬起,花香般洗发露的味道蔓延在鼻尖。

他脚步微微一顿。

她还在自顾自说:“陈同学,这次的月考好难啊,我每次进前100都头破血流,你好厉害,每次都是第二……”

她叽叽喳喳的,从抢劫说到月考,从月考说的学习,从学习说到洗衣做饭,思想之跳跃,动作之欢脱。

蓦地,她“啊”了一声,然后停在他身前。

他不由自主停下,心底里罕见的,第一反应不是厌恶,而是好奇。

她睁大水灵的眼,指着地上说:“陈同学你的鞋带开了!”

然后非常迅速地,蹲下,帮他系上,起身,一气呵成。

她拍拍手,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会儿摔着了怎么办。”

陈之发现自己,从脚趾尖尖到头发丝丝,都充满僵硬。

可是这种感觉……却和这么多年来,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冷漠地看着她,终于吐露出从刚才到现在的疑问。

“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范范愣了愣,心底总结了下所听过他说的所有的话。

不管是“滚”,“烦”,“麻烦”,“啰嗦”,从来懒得多说一个字。

她惊讶地张开嘴,扳着手指数:“十个字……十个字?!”她跳起来,“陈同学你竟然给我说了十个字?”

陈之:“……”

他转身想走。

她手忙脚乱地拉住他的衣服角,陈之将目光落在上面。

指尖纤长,骨节粉红,白皙透明。

睫毛在余晖下扑闪,半遮那双水润的大眼。

她说:“我观察你好久了,第一次你考第二名我就注意你,第二次你考第二名我就喜欢你,然后每次你考第二名我就更喜欢你,现在喜欢的不得了。”

她说得慢条斯理,脸不红气不喘。

“陈同学,你愿意接受我吗?”

这位全校千年老二,长的一张勾引人的脸,偏偏全身气质阴翳无比,与人冷漠,独来独往,甚至不愿对说一个字。

即使这样也有很多人喜欢,然后鼓起勇气告白。

通常这个时候,他一字不回答,直接无视。

多少年轻少女祖国花朵的心脏,被他践踏。

她想着今天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告白了吧。

她等着陈同学无视她。

可陈同学盯了她手指好久,然后缓缓抬头,眼中似有流光划过。

她看见,他竟然微张薄唇,说道:“不愿意。”

今日夕阳好大。

让她产生错觉,好像这三个字,后两个字比较重?

连告白都不曾紧张的她。

此刻,心脏剧烈跳动。

有种——终有一天,他说愿意的错觉。

02

范范成为1班的常客,因为陈之。

他坐在班级最后一排靠墙角落,安静清冷,每次她能迷幻般看好久,然后穿梭整间教室跑到他身边。

下雨了,她说:“陈同学,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没带雨伞,但我带了,你说巧还是不巧。”

雾霾严重了,她说:“陈同学,我夜观天象,发现今日天气有害健康,这是我精心准备的口罩。”

天气变冷了,她说:“陈同学,我未雨绸缪,多带了件外套,拿着吧,不用客气呀。”

终于是个天朗气清没有任何异常的日子,他抬了抬眼眸,心想她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吧。

很快穿着红白相间的人影熟练在班级中穿梭。

手里拽着把雨伞。

她对着他扬起大大的笑脸:“陈同学,我是个不半途而废的人,今日太阳太大,会晒伤你的细皮嫩肉,给你遮阳吧。”

1班同学瞅了瞅外面暖洋洋的阳光,无语凝噎。

陈之微合书本,深邃的眸子缠绕丝丝灰淡,淡道:“你有完没完?”

“完了,”她是个审时度势的好孩子,找完存在感就会离开,但她想了想,还是厚脸皮说,“月考成绩马上要公布了,然后换座位,到时候你可以换到窗边的位置吗?”

她心里盘算小九九,心想去掉穿梭在教室里来回的时间,可以多说好多话呀。

陈之的回答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不可以。”

她乖巧地“哦”了,喃喃自语:“那我下次跑快点好啦。”

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跑的过程中,她撞到几个女生,然后冒冒失失道歉离开。

陈之罕见地没有将目光放在书上,微微地,轻轻地,攥紧五指。

月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她匆匆忙忙挤进人群中,一眼就看见排行榜上第二的名字。

陈之,661分。

哇哦,她惊讶地张开嘴,第一名是670分,又是只差了几分呀。

她又匆匆忙忙挤出人群,迈着小短腿撒欢似的朝熟悉的教室跑去。

好友见着某人像龙卷风似的,嗖得一下就不见身影,连忙在后面喊着:“妈的你怎么没看自己就走了,考158名又下降了哎哟喂……”

一心一意扑在男人身上的某人哪有多余的耳朵听好友的念叨,滋溜一下就窜在1班里去。

陈之背靠椅背,露出清俊好看的侧脸,双目微敛,沉沉静静地收拾东西。

在这个角度,她好像看到陈之面前卷子上的数字一闪而过。

咦……

班长见着这人又来了,登时无语。她审视她好几眼,最终语重心长地开口:“同学你别费心思了,陈之他不喜欢和人相处。”

不然班上的女同学早就擒拿到手,哪里轮得到你。

“而且你这样天天往我们班跑,是会影响其他人学习的。”

她站在那里,有些愣愣的。

倒不是因为同学的话,也不是因为刚刚瞥见的分数,而是因为陈之缓慢地起身,身材颀长笔挺,直直向她走来。

班长也怔怔地,望着班上最不合群,最好看的人,立在她面前,冷漠地开口:“让一让。”

刺骨摄人,莫名胆寒。

她抖了抖,觉得他好像是生气的样子。

范范智商情商一根筋,一蹦一跳地,直接跳到陈之面前,扯出微笑。

“陈同学,你去看排名了吗,好厉害,你分数比上次又多了5分!”

陈之脚步一顿,抬起清冷毫无波澜的眸子,静静地注视她。

“怎么啦,”她被看得有丝不好意思,“难道不开心吗?”

陈之不置一词,侧过身子往外走。

她忙慌跟上去:“你要去哪里呀,等等我呢……”

陈之暂停脚步,视线上移,平淡地问她:“你也要去?”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硕大“男厕所”三个字,闪烁着诡异的光。

她一下子倒退半步,尴尬地低头:“不,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嗨呀,活像跟踪狂似的,好害羞怎么破。

陈之看了她一秒,有些诧异她也有羞涩的时候,在转身的一瞬间,微勾唇角。

等他出来的时候,她低头认真数着墙上的格子数,侧颜静美,乖得不得了。

一看到他就扬起笑脸,堪比外面的阳光。

他往回走,而她在旁边絮絮叨叨,此时转角处走来几位熟悉的人影。

是之前抢劫的倒数第二。

对方停了下来,陈之目不斜视往前走。

“哟,”倒数第二又开始充当搅屎棍了,“这不是排名上的千年老二嘛,这次又没考过人家第一,心里难受吧。”

“所以人呐,不要把智商用在歪门邪道上,报应来了吧。”

“永远只能做低人一等的命。”

老大说完,那几个小弟猖狂地笑起来。

陈之表情还是很淡,可护夫狂魔怎么忍得了。

“哟,”她抓紧小拳头,对着这堆人微嗤,“说的像谁不是老二一样。”

“谁给你的勇气说别人低人一等的,梁静茹吗?”

“想想你前面有多少人吧白痴。”

她实在搞不懂一个倒数第二哪来的自信说这些话,真真气死她。

于是倒数第二脸色骤黑,风雨欲来似要揍她的趋势。

来往同学不少,范范为了男神可硬气了,她指了指自己头:“想打我啊,来朝这儿打……”又指了指头顶的监控,“就在这个下面打吧,让教务处都看看呀。”

倒数第二咬牙切齿,拳头放开又收紧。

气氛紧绷到了巅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范范。”微凉的语气突然插入期中,霎时间浇灭她心中的火气。

陈之双手插进裤兜里,斜斜立在栏杆旁边,眸中漆黑,倒影她一人的身影。

他说:“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一直回到班上,她都是晕乎乎的。

以至于忘记一件更重要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叫别人名字。

她想明天送什么呢,送一颗大白兔奶糖吧(*^w^*)。

可是当她第二天下课兴致冲冲跑来1班,发现原本角落上的人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之际,一旁的窗户开了。

男人手指敲击桌面,侧脸从窗户边露出,语调一贯清冷:“在这里。”

“陈同学……”她站在窗前愣愣的,“你怎么……换位置了呀……”

陈之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脸,抿了抿唇:“月考后老师安排的。”

“哦。”范范后知后觉,脑袋清醒后才露出大大的笑颜,“真的吗?你以后就坐窗户边了吗?”

“嗯。”

“你们老师对我真好,我好喜欢她!”

陈之没说话。

她开心地把大白兔递给他。

“陈同学,请你吃。”她一边说,一边拆,“甜甜的。”

暖阳从她身后照射进来,在她脸色开出朵朵金色的花。

他用鼻子“嗯”了一声,心想:

是很甜。

03

陈之换座位到窗边后,她更加肆无忌惮。

早饭没有停止送过,午饭没有缺席过,连晚饭啃个面包都要趴在窗前。

1班的女生,尤其是同是心怀不轨的女生,对她尤其不满。

“班长,她每天都来我们班好烦呀。”

“班长她影响我们学习了,你都不管管吗?”

“班长,现在学校可以公然谈恋爱了吗?”

班长抓了抓面前书本,望了望窗边的陈之,又看了眼周围这群人说:“可我觉得至少他现在要和女生说话啊。”

这难道不是好消息么。

众女恍然大悟,心想确实是个这个道理,于是左推右让终于选了个人比花娇的温婉女子出马。

美其名曰,问题。

女孩子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微抬水波明镜似的眼眸,葱白的手指递上去,问:“陈之,我能问你这道题怎么解吗?”

陈之看着一篇英语阅读,闻言坐如泰山,甚至没吝啬一抹眼帘。

“陈之?”

他一脸波澜不惊,好似没听到般。

女孩子自尊心受挫,一张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退了好几步。

其他同学安慰:“没事,他不还是老样子嘛。”

此时一道石破天惊的叫喊声由远到近似旋风一般逼近。

手里还举着几张薄薄的纸。

“陈同学!”

众同学同一时间抬头,心想又来了。

她拽着几张卷子滋溜溜跑到窗前,一把把卷子放在窗沿边上,笑嘻嘻地说:“我们数学老师讲的太快啦,我没有听懂呢,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

她暗夸自己聪明绝顶,今日风和日丽,没其他借口,唯有问题。

她像风一般而来,卷子打在他耳畔,萦绕的香气就这样窜入鼻尖。

他浅浅抬眸,好像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都会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让他忍不住回答她的冲动。

1班女孩子就站在旁边,手上还举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卷子,好整以暇地望向这边,想看陈之到底会作何反应。

而金口难开的陈之,玻璃般的眼落在她身上一瞬,果然缓缓启唇——

“不能。”

他说不能教她。

看热闹的有一瞬间幸灾乐祸,随之而来的,一种诡异的思想萦绕脑海。

虽然他每次都在拒绝,却好像没有一次,不回答她的问题。

范范眼珠转了转,突然想起昨天找他时一晃而过的分数。

“陈同学,”她微低眼眸,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我昨天好像看见,你的语文分数只有88分?”

陈之微不可查地僵直了身体。

她乘胜追击:“天哪,那你其他可是有多厉害,语文88居然只比第一名低9分?!”

陈之嘴角崩了崩。

“每次考试都是吗?还是只有上次失误?”她掰着指头努力想回忆他之前的战果。

陈之正儿八经黑了脸。

冷漠地说:“闭嘴。”

细看之下,可以琢磨出罕见的恼羞成怒。

她摇了摇卷子,嘴角勾起两朵好看的梨窝,低下头颅,离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近。

她说:“陈同学,不如以后你教我数学,我教你语文好不好?”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语文排名从来没下过全年级前30呀!”

“我数学从来没及格的。”

说完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等着他答复。

他感觉自己被她身上奇怪的味道熏昏了头脑,或者被鬼迷了心窍,总之一向闭塞的喉咙管像突然开了一般。

他说:“可以。”

听墙角的所有同学炸开了锅,怀疑这真是那个冷漠独立的千年第二吗?确定不是穿越的吗?

她骤停下喋喋不休地嘴,然后逐渐张大,甚至可以塞下个鹌鹑蛋。

“你刚刚是答应了吗?!”她愣愣的。

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是怎么回事…

陈之垂眼“嗯”了下。

“我天。”她脑回路慢慢转,差点没开心得跳起来,直接推开卷子,条件反射抓住他靠窗的臂膀。

陈之浑身都僵了。

“陈同学你太好了!那我们说好了!晚自习结束我来找你好不好!”

她像个小孩子一般,抓住他开心的摇摆。

而陈之脑海一片轰鸣。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兀自快速地说,“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恰好上课铃声想起,她留恋不舍地松开手,挥舞着飞吻,像小太阳一般逃走了。

徒留他一人坐在原地,手臂滚烫。

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曾经冰冷发麻,从心底深处感到厌恶。

此时依旧发麻,却像被开水烫了般,炽热蔓延,将厌恶狠狠冲刷。

问问题的1班女孩子登时红了眼眶。

“陈之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

大家一阵静默。

“……喜欢吧,”班长一言难尽,说的小声而失落,“不然,从来不换位置的人,怎么这次如此利落地选择了靠窗……”

要知道,1班的座位,是按照名次自己选。

陈之习惯性地握紧拳头,然后悄悄往上触碰耳根,隐藏的角落,片片红润。

04

范范这次收拾东西巨快。

刚一打铃就撺掇撺掇往外走。

好友粗犷的声音在后面想起:“你跑什么跑,今天怎么像个兔子一样!”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今晚你自己走!”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对好友说:“应该是,从此以后都可能大概也许,都不跟你走了……”

“……”好友一脸吃屎,“你要去哪里厮混?→_→”

“谁去厮混了?”她假咳了好几声,然后一本正经道:“我是要去学习。”

“……”这是一脸被雷劈了的好友。

日妈这是天塌了吗。

她看了看手表,双腿噔噔噔往外走:“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学习了。”

好友愣在原地,雷声阵阵的脑袋里闪过一丝清明。

然后翻了个白眼。

这宛如谈恋爱的喜庆表情,可不正是重色轻友本人嘛。

范范欢喜雀跃蹦哒到1班门口,往里面一望,微微一愣。

教室间或两人围在一起讨论思路。

熟悉的窗边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书本井然有序,就是没有一丝人气。

她失落地垮下脸,回想好像整个过程都是她独自决定,陈之根本没有答应。

啊,难道走了?

她靠在窗前,双手捧着脸,眼中暗暗淡淡,像有光芒逐渐泯灭。

“你站着干什么?”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仿佛清水渗流玉落冰镜。

她猛地转过身来。

陈之站在后面,颀长的身影隐在黑夜的背景中,面部在白炽灯下忽明忽暗。

他持着惯有的面无表情,一双眼直直地注视她。

“陈同学,”她一下子就笑开了,心底的失落被满满的开心充满,“原来你没走啊!”

陈之擦过她进入教室,他把手上一塑料口袋放在桌面,款款落座。

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那口袋里的东西,居然是两杯奶茶和一块面包。

一块面包她能理解为早饭,可是两杯奶茶……这个数字大于等于1的东西,完全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陈同学,”她指了指其中一杯粉红色的,“这是不是给我买的?”

陈之拿书的动作一顿,然后垂下眼眸。

她大概是摸清他的习惯了,比如这种气场比较弱的沉默,那就是默认了。

她笑嘻嘻地拿过口袋,得寸进尺道:“可是我不喜欢草莓味,我喜欢原味的,我要喝原味。”

在陈之抬起眼眸的瞬间,她兀自拿起那杯奶白色的,把粉色留给他。

他盯着桌上的那杯,薄唇抿了抿。

……

范范觉得太幸福了,尤其是耳畔充满他微显低沉又清淡的声调。

她从来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每道题讲得都很简洁,她全神贯注听他讲话,从升降调到每个字的语气神韵,于是她一道题都没听懂。

“懂了没?”陈之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唔,”她趁机喝了口奶茶,诚实道,“没有。”

“……”他凝眉,“哪里不懂?”

“唔,”她小心翼翼,“……都不太懂。”

陈之脸顿时拉下来,一字一句喊她的名字。

她能说她沉迷于美色吗?不能。

能说沉迷于音色吗?不能。

于是她只能小声尬笑:“我笨。”

陈之第一次尝到挫败。

“不如我们先学学语文换换脑子吧。”她抽出语文卷子,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

这样至少会显得她聪明一点。

“让我这个全年级前30的语文大神给你看看什么叫做锐不可当。”

她抬手的时候,轻轻扫到他桌上的衣袖,那股奇怪的气味又一次来袭。

他微不可查地往外侧了侧,奇怪地看着她。

“今天我们先从文言文开始好不好?”

她乖乖地坐在他身旁,半遮的侧颜水润无暇,吹弹可破。

小嘴一股一股的,好像吹气的小黄鸭。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戳了戳她微股的脸颊。

一戳就立马收回,双目不由自主闪过。

果然如想象中一般,软得不可思议。

她讲解的声音骤停,极慢地转过脖子,面上说不出来什么表情,眼眸却飞快地闪着星光。

陈之捏紧拳头。

“陈同学,”她说,“你……刚才是不是没认真听讲?”

“不是,”陈之说,“你在讲赤壁赋的注解。”

“那你为什么戳我的脸?”

他答:“不小心碰到了。”

“是吗?”她眨了眨眼。

陈之将目光落在试卷上。

两人之间,仿佛流窜暗潮涌流,碧波如浪般,一圈圈打在白皙的沙滩上。

糟糕,她心想。

这爱情的心跳声是怎么回事。

白炽灯在他漆黑的发丝上洒满光晕,笼罩出光滑如绸缎的肌肤和好看的轮廓。

陈之微抿下唇,眼帘上下眨了眨,终于直视她,问道:“我只是有些奇怪……”

“嗯?”

他认真地说:“为什么你碰我和其他人碰我的感觉不一样。”

所以他才不由自主地,人生第一次,伸出手去碰了碰。

一点也不厌恶,甚至有点想再来一次。

明明是如此严肃的话题,她却突然脸颊红了一大块,低着头,开开心心对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陈之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或许,”她转了转身子,“是你喜欢我呢。”

他想也没想拒绝:“不可能。”

她瞪眼瞅着他,哼了下:“陈同学,你要对我诚恳,我才好解决你的问题啊。”

陈之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凌乱错觉,好似猫爪一般。

她的眼睛这么亮,比顶上的光都亮,让他忍不住移开视线。

“好吧。”她抿嘴深呼吸一下。

脸颊越来越热,心脏越跳越快,她抓了抓卷子,又铺平褶皱,鼓起特大勇气说。

“你把眼睛闭上呐。”

陈之不明所以。

她又督促了一句。

陈之闭上。

她飞快地凑上前去,水润唇瓣与薄唇紧紧相贴。

1秒2秒3秒,她猛地放开,望进陈之精明的眼。

她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手指强扭着衣角,结结巴巴满脸通红地解释:“我只是帮忙解决问题,你……你看,你现在……现在也不怕亲密接触了!”

她强忍着羞涩,脸皮又厚又无赖。

湿漉漉的眼珠不敢看向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抓笔玩。

陈之斜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手触碰嘴唇,一手微微攥紧。

一双墨色的瞳孔,比屋外的黑夜更亮。

05

自从范范偷亲陈之后,她发现,他变了。

可具体是怎么变化的,她硬是说不出来。

态度依旧冷冰冰,可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

“陈同学,”她抱着语文书,扒在窗前,遮住半张脸,“我来抽你文言文知识啦。”

陈之合上书,低声“嗯”。

她关注书本下注释,一个一个挨着问,耳旁只要他清冷平缓的语调,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1班女生气得不行,独自在角落里摔书,嘴里念叨着自己窝的白菜被一个排名100名之后的猪啃了。

“班长,都不管管吗!”女生嘟嘴抱怨。

班长心想我又不是他妈我能管什么管,嘴里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人家现在好歹是在学习。”

“那哪儿是学习,”女生瞪大眼,“明显是打着学习的幌子谈恋爱!”

这声音有点大了,连窗外的范范都听到了。

她眨了眨眼,把书本拿下来一点,认真地问他:“陈同学……”

“她们说我们在谈恋爱,你觉得呢?”

陈之回答完刚才的问题,此刻微微抬眼,瞳孔的灰白渐渐褪去,空余深邃。

她被他看得脸颊发热。

而后他淡淡开口:“没觉得。”

她“……”了半晌,然后认命地“哦”了声。

陈之低头,握拳头轻咳一声。

她很快将此抛在脑后,因为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陈同学,你参加运动会吗?”她问。

他答:“不参加。”

这种热血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他的style。

谁知她开开心心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一手抱紧语文书,一手扯住他短袖袖口,超级期待地问他:“我要跑八百米,你可以来给我加油吗?”

他当然是——“不能。”

她再接再厉:“那你来终点等我好不好?”

“……不好。”

她微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那你来看看我嘛。”

陈之未置一词,侧过头静静地看课本。

这种气压较低的沉默,她称之为默认,于是她心满意足地走了。

运动会这天,她精神尤其地好,满怀信心地去检录和做准备活动。

好友作为志愿者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在比赛之前跑来问她:“真的不要我在终点接你?”

她甩开马尾摇头:“不要,不要来打扰我和陈同学的相处。”

好友例行鄙视她后离开。

而她站在原地,眺望方圆几里的操场,还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忐忑地想,如果他不来的话……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而后枪响之前,她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心中失落和悲伤交织,咬紧下嘴唇嗖得一下跑到最前面。

由经验得知,前面跑得越快的,后面明显会气息不足。

她跑了一半就很累了,和以前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当她跑到500米心脏似要炸裂的时候,她仿佛……在跑道里的草坪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衣清俊,身材颀长。

她以为是幻觉,身影的主人却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开口。

“慢点跑。”声调一如既往的寡淡,说辞一如既往的简洁。

她竟然在此时分出一抹心思囧囧地想:别人都叫加油,他倒好,叫她慢点跑。

这么不信任她,她偏不。

于是她又燃起熊熊奔跑之火,奋起直追,小短腿吧嗒吧嗒的,直接在最后50米冲刺的时候超越第三,位居第二。

当越过终点线的瞬间,她收不住往前扑,直接扑进清冷却结实无比的怀抱中。

看台1班座位上陡然站起一位女生,把眼睛擦了好几遍,不可置信地问旁边的人。

“我刚刚是……看见陈之在运动场了吗?”

她喉咙出血,心跳剧烈,此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早就不知道这心跳是由何种原因造成的了。

“陈同学……”她哑着嗓子开口。

陈之打断她:“别说话。”

然后开始沉默地带着她往外走。

广播播报着她的成绩和名次,周围人群川流不息,好奇和震惊的目光她全都管不着,她只知道——眼前这人,好凑昂与她心中所想的那人,越来越近。

于是她没听他的,兀自开口:“陈同学你说不来加油,结果还是来了。”

虽然加油得有点奇怪罢了。

“你说不在终点等我,还是等我了。”

“你从来不参加运动会的,这次也来了。”

“你还和我亲亲抱抱了。”

她一边偷笑一边絮絮叨叨,而陈之和以前一样,沉默地听她讲。

眼中色彩存有深与浅的变化。

“那个第一名是我这次没发挥好便宜她了,主要是你来的太晚啦,但是就算这次得了……”

托着她的力量骤然一松,她只觉肩膀一紧,下一秒往后推了一步,直接落坐在长椅上。

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洗衣服味道伴随树叶的浆味。

还有柔软薄唇,以势如破竹的力道席卷她整个口腔。

陈之将她扣在胸前,伏低身躯,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固定后脑,舌尖灵活与她纠缠。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与之前的蜻蜓点水丝毫不一样,这一次彻底而热烈,决绝而轰然。

直到她再次感到800米的窒息感,他才堪堪放开她,低声在她唇瓣抱怨:“你很烦。”

她“……”懵逼的脑袋更懵逼了。

“陈”字刚刚滑到唇边,他又亲上来。

于是从站着到坐着,从坐在椅子到坐在腿上,她每次想说话都被同样的方法封口。

终于她忍不住了,趁着他凑上来前捂住红彤彤的嘴脸,呜呜呜地说。

陈之微微皱眉:“好生说。”

她谨慎地看了他半晌,才把手指岔开缝隙,清晰的语调完整。

“我就问一……一个问题好不好。”

陈之说:“不好。”

她才不管他呢,水润的秋波第一次瞪了他一眼:“陈之……”

她认真而乖巧地开口:“她们说我们在谈恋爱,你觉得呢?”

她想,终有一天,她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

不是口是心非的话。

陈之一手拦着她的腰,一手抓住她遮脸的手,好笑地勾了勾唇。

然后说:“嗯。”

06

第二月月考结束后,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

高中时间紧,拼死拼活也就挤出来一天。

范范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得到消息就往1班门口冲。

她先是矜持地问了遍陈同学月考考的好吗?语文还那么难写吗?

陈之回答:“还好。”

她眨巴眼问:“那你要是考到第一,我有奖励吗?”

陈之抬眼瞅了瞅她红润水嫩的唇瓣,没说话。

她真是爱死这低气压的默认了,捂嘴偷笑后,进入正题:“去秋游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坐车的时候你帮我打掩护好不好,吃饭一起吃好不好?”

她像个话痨一样说了好几串,陈之眉头一皱,照例回答:“不好。”

得到肯定答应的她暗搓搓一笑,旋转跳跃地离开。

陈之:“……”

她先给自家班主任请了假,说自行去秋游地点,又拿出计划表认认真真教导陈之,万万出不得一点纰漏。

于是秋游这天,她趁乱窜进1班专属大巴车,跑到最后一排,躲在座位下面卡着。

好多同学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像个乌龟似的,然后翻了个大白眼。

少顷一条修长的腿落在她旁边,熟悉的味道袭来,她乖巧地抱上去,更努力地缩小自己。

后上车的1班女生原本看到陈之身边空位心中一喜,刚把能否坐一起的请求提出来,就见着一硕大书包蹲在陈之旁边。

她的脸色僵了僵。

陈之面无表情地开口:“抱歉,有人了。”

她躲在座位下偷笑。

心想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而后老师上来数了数人数,发现不多不少,大巴车突突突地往前开。

范范呼出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爬出来。

灰头灰脸的,衣服也皱了,书包也瘪了,就是眼睛亮得不行,比窗外的阳光更夺目。

她夸奖:“你真棒。”

陈之面不改色问:“奖励呢?”

她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将书包放在陈之脑袋后面,挡住所有人视线。

嘴唇自然而然凑上去,原本是想亲脸颊的,没想到他算准了转来,四瓣唇牢牢紧贴。

此后一天她尽职尽责粘着他,问他吃不吃零食,问他渴不渴,问他累不累,问他喜欢不喜欢。

是的,他都是否定的回答。

两个班不知怎么偶然碰见,两班班主任拍掌敲定一起组织团建。

好友站在远处对她笑得又淫又荡。

她对好友挤眉弄眼。

陈之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眉头微不可查一皱。

最终两大佬敲定的团建叫做回答问题不惩罚,其对立事件就是,回答不出问题就要惩罚。

以击鼓传花形式决定谁来回答问题。问题涉及语数外物化生不等。

她心中宛若一片哀鸿片野。

心想她就一科语文出众点,要是当众让她解一道数学大题,那还不死翘翘??

于是她拉着陈之的袖子说:“一会儿帮我好不好……”

“不好。”

于是她严刑逼供好友:“你一会儿记得给我说答案。”

好友翻了个白眼:“双标,老子比你成绩还差来问我?”

陈之秀眉又皱了那么一皱。

忧愁的她没注意。

游戏紧张激烈地进行,好几次她都逃过去了,却生生死在某道数学口算题上。

她瞪着手上的塑料瓶子,哀叹墨菲定律诚不欺我,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两个班同学,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站起来。

老师和蔼可亲:“请在十秒内说出答案。”

这道涉及加减乘除开根乘方的一串东西,笔算十秒都对她难如登天啊!

她先朝好友大眼色,好友一脸无能为力。

而后她将希冀的目光落在数学大神陈之身上。

陈之甚至没抬头,沉沉想声音入耳:“不知道。”

“……”

十秒嗖得一下就过去了,她脑海里一团浆糊。

老师很是开心她受罚似的,大手一挥,说那就二十个俯卧撑吧。

她瞅了瞅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震惊地瞪大眼。

两班一阵哗然,有起哄的,有看热闹的,还有个别幸灾乐祸的。

“老师,她一个女生做这个太难了,我帮她吧。”

此时坐在不远处的好友伸了伸胳膊,抖了抖裤子站起来。

她泪流满面地想,果然不枉我给你带了这么多天的肉包子。

够兄弟。

老师正想给个台阶下的,谁知后排又一人慢条斯理站起来,双手揣近裤兜,眼色如墨,点点灰凉。

他认认真真地转视好友的方向,淡凉出声:“为什么要你来帮?”

他自己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别人来帮?

她惊喜地睁大眼。

好友一副吃了狗粮撑死的表情。

然后立马做了个请字,干笑道:“您请您请。”

两班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向来沉默寡言退避三舍的高岭之花,就如此轻易地被人拉入尘埃。

一声不吭,为了一个女生,做了20个俯卧撑。

范范班主任尬夸:“你们班同学真是助人为乐。”

陈之班主任意味深长:“应该的。”

……

事后她搂着他的臂膀仰头问他是不是吃醋。

他说,不是。

她乐呵呵地笑,心想你说不是那就是了。

她早就摸出规律了。

陈之脚步顿了顿,微抬手臂将她搂紧怀里。

第一次解释:“我只是有些害怕。”

他不是吃醋。

他只是有些害怕。

怕他的女孩如此阳光明媚人缘好,他阴暗低迷人缘差如何配得上。

但是,不会放手。

07

她有些愣愣地站在月考成绩榜单前,一时脑海空白。

好友此时过来扯了扯衣袖,面色略带严肃和复杂:“班主任叫你过去一下。”

她疑惑:“叫我干什么?”

好友表情丰富又内敛:“好像有人告发你和陈之谈恋爱……”

……

范范来到门口的时候,陈之刚好越过转角,清冷的目光与她对个正着。

他脚步一顿,想要告诉她别担心,一个“你”字刚刚滚出唇边,她登时跑过来拉着他的手。

安慰性地摩擦:“别怕呀,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他心头一暖,极轻地嗯了一声,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然后放开。

两人推门而入。

两个班的班主任坐在最前面,脸色都不太好,而离他们最近的位置,落座一位气质高雅,妆容精致的妇人。

浑然天成的贵气融合逼人的目光,瞬间就把她震慑出几米之外。

她听见旁边的陈之冷淡开口,叫了声“妈”。

她登时心里一紧,脸刷刷两下就红了。

囧囧地想,这是陈之的母亲,可不就是她未来的婆婆嘛。

陈之寡淡地瞅了陈母一眼,然后竟然就这么坐在她身边。

她登时如临大敌,眼见了陈母的表情又白转青又转黑。

班主任也是一脸惶恐,某种对立又诡异的氛围在几人间蔓延。

“就这样吧。”陈母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冷着脸,目光嗖嗖直射两人:“听说你们在谈恋爱?”

她心中一抓,听见陈之快速回答:“没有。”

两人虽说做点啥了,但一直没说破,没有就没有吧,她心想。

陈母黑着脸将手机扔在他们面前。

范范低头一看,小脸顿时煞白。

屏幕上的照片界面,赫然是她和陈之在小树林接吻的照片。

她哆哆嗦嗦捡起来,刚喊出一句“阿姨”……后者凌厉的目光朝她射来。

“我没问你。”

“……”她低下头。

陈母拧着眉头呵斥:“小小年纪还在学校就学会撒谎骗人,看来我还是太放任你,导致你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养成坏习惯。”

陈之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在一起怎样,这不耽误我什么。”

“还没什么?”陈母赫然拔高音量,拿着成绩单指着质问,“你看看你数学什么时候下过140?你这次只考了100你说还没耽搁?!”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面的分数,瞪大了眼。

语文121,数学100,排名仍旧第二。

怎么可能,这完全超出她所认知的范围。

陈之却在此时递过来一抹安抚的眼神,表情淡淡道:“我故意的。”

场面一时安静。

100分这个成绩,确实存在某种可疑的原因。

陈母眉头越来越紧。

而他却仿佛所有人都不在似的,表情平静,面容镇定,目光严肃。

“我害怕如果我考了第一,她就不喜欢我了。”

她坐在位置上,完全怔住。

恍然间想起,她似乎,第一次见面时,她说——

第一次你考第二名我就注意你,第二次你考第二名我就喜欢你,然后每次你考第二名我就更喜欢你,现在喜欢的不得了。

原来所有的成果,都是精打细算之后的答案。

心脏一点点缩紧,鼻子微酸,她望向这干净的侧颜,前词万语融成江河,一片一片。

陈之朝她望来,微小地勾了勾唇。

却在下一秒,僵硬在嘴角。

“啪”的一声巨大耳光响彻整间办公室。

陈之被打得朝右一瞥,嘴唇僵硬地紧抿,双目霎时被灰凉代替。

两位班主任连同范范同时站起来。

“请冷静一点。”这是两个班主任共同心声。

陈母毫不在意,微抬眼,微嗤:“我教育孩子,关你什么事?”

然后将目光落在范范身上。

“这位女同学,”她缓慢而高冷地说,“你也算是个优秀的孩子,以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假以时日,找个门当户对的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个谋求未来的方法。”

她点到为止,大有隐含深意自己领会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你高攀不起。

两班主任都有些尴尬,正想说什么来缓和下气氛。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女生却在此地开口,声音也许并不镇定,却足够大声。

“您说的没错。”

陈之疑惑又担忧的目光望向她。

她深呼好几口气,豁出去了:“陈同学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以后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假以时日,和我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也不失为一个谋求未来的方法。”

陈母脸色骤降。

班主任大惊失色:“范范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应该的而已。”她回答,然后拿起成绩单,眼光直视陈母,“你只看他的数学下降了,你有没有看到语文提高了多少?”

“你只看到我们谈恋爱了,你有没有看到他不再和以前沉默寡言独自一人?”

“哦?”陈母讽刺地挑了挑眉,“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

“不用谢我,”她理直气壮回答,“毕竟我现在在斥责你。”

陈母被“斥责”两字气得晃了晃。

“……你凭什么斥责我?”

她直接用行动回答——抓起陈之的右手,紧紧地拽进掌心。

饶是处变不惊的陈母,这一刻也微微瞪大了眼。

她家儿子社交触碰恐惧,是多年的顽疾……

“一个人,他还这么年轻,若真如您说的保护良好,阴影存在百分之85是家庭原因。”

“他的社交障碍,您知道吗?”

“他就是社交障碍导致厌恶语文,您知道吗?”

“明明是在变好,您为什么就是要阻止呢?”

一连好几个质问,陈母脸色一黑再黑。

班主任脸色五彩斑斓。

陈之先是愣住,然后缓缓站起来,顺着她握紧的力道,双目深幽。

他说:“我们不会分开,成绩也不会下降,就这样。”

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到终于停在无人的小树林,他一转头,却发现她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

白里透红,水润如丝。

“哭什么?”被发现社交障碍的,不是他吗?

尴尬恐惧的,不是应该他吗?

她趁机揉了揉眼,耸着鼻子说:“哭你傻呗。”

“……”

“明明可以得第一的,非要考第二。”

陈之将她抱在腿上,额头抵在她颈窝处,以最熟悉和亲密的姿势。

“我故意的。”

“你说过了……”

“我没说,”他闭了眼,又睁开,“我故意考第二,故意告诉你为什么考第二,就是为了让你心疼我,可怜我,喜欢我,然后离不开我。”

他从未有一天,没有惶恐过两人差距。

如同冬日冰雹,渴望又害怕夏日的照耀。

她咬紧下嘴唇,眼泪深深砸进衣领。

她说好。

从此以后,我心疼,可怜,喜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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