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乍响。
谢余幽从收银台抬头的瞬间,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徐徐向她走来的那个人。
心脏被挠痒的小鼓槌敲击,大概就是陷入某种情感的预兆。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他的肤色极白,轮廓分明,瞳孔的颜色很深。
不知是谁告诉她,眸色反应本性,越深则越嗜黑。
他不慌不忙,路过她身边,购物篮里面,全是日用品。
谢余幽低眉看了眼,清一色的暗系。
而后他停在她身边,从收银台旁边的塑料盒子里,选择了一根大红的真知棒。
谢余幽愣了愣,觉得应该违和,却能诡异地与眼前的男人结合在一起。
他看着她发愣,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
她回过神来,因为他的绅士而在心底流过淡淡的甜意。
一边扫码一边搭讪。
谢余幽抿唇,有些羞涩地开口:“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两声滴滴后,男人才开口:“是。”
声调莫名的凉,甚至可以说没有波澜。
她很开心,连忙问:“那你是哪个专业的唉?”
“微分子技术。”
她听不太懂,瘪了瘪嘴,企图想要他的名字。
男人却皱了皱眉,面上表情很淡:“你的话有点多。”
失望和羞赧交织,她审视了下自己是不是有些饥渴,不敢开口了。
他把她的表情,理解为不开心。
微微顿了顿,在结账之后,他开口回道:“温岸。”
谢余幽一呆,然后被巨大的喜悦冲击。
……
从此以后,谢余幽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晚上去校园门口的超市打工。
风铃的摇曳,在她耳里,属于最动听的声音。
他一共买了两次日用品,三次晚饭,一次零食。
在他结账零食的时候,她友好地提醒:“这个味道的薯片不好吃。”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说:“我觉得青柠味的最好吃。”
他几乎没有表情地,将购买的三包薯片,全部换成了青柠味。
谢余幽拼命压下唇角,才能抑制开心的笑颜。
这天下大雨,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冯頁给她打电话,说一会儿来接她。
在毫无生意的超市中,他满身湿透地进来。
她惊呆了,连忙从小房间里拿出毛巾和水杯,递给他。
“你还好吧。”
“要不要先脱个衣服,我帮你吹干你再走?”
他顿了顿,然后说不用。
她本想坚持,但他只拿了根真知棒,用眼神示意她结账。
她确实除了能给予陌生人的温暖,没有资格多做其他。
谢余幽叹了口气,给他结账。
心底腹诽:是有多喜欢真知棒啊,大雨天还来买。
在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她看了看脚下多余的雨伞,咬牙追出去。
“温同学,你拿把伞吧。”
温岸先将目光落在她眼睛里,继而拧眉看着伞:“你呢。”
远处车灯照射,一片片拉大光亮的距离。
她指了指淹没在黑色雨滴中的汽车,笑着跟他说:“我的朋友来接我啦,不用伞。”
灯光越来越近,将她的肌肤染成一片黄色。
一声喇叭响,他透过雨帘,看见驾驶座上的一个模糊轮廓。
短发,男人。
谢余幽怕他不要,强行将雨伞塞进他手里,然后和超市里的老板招了招手,一下子窜进大雨中的汽车里。
温岸一手拿着伞,一手剥开真知棒的塑料皮。
甜味溢满口腔的瞬间,他转身,将塑料皮和手中的雨伞,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
谢余幽存了点小心思。
她将雨伞借给温岸,想以还伞的契机,要他的联系方式。
为了避免尴尬,昨天拉着冯頁,她练习了好多次。
所以温岸今天两手空空进来时,她还有点懵逼。
设想过千万种情况,没想到还没迈出一步就夭折。
她疑惑地问:“温同学,我的伞呢……”
温岸选真知棒的指尖一顿,清凉的嗓音响起:“我忘带了。”
啊,她难过地皱鼻子。
今天要不了联系方式了……聊天的机会又少了一天……
她正胡思乱想,他突然开口:“你可以跟我回去拿。”
她愣愣地嗯了声,尾音上扬。
温岸将双手插进衣服口袋,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我等你下班。”
02
谢余幽整个值班的时间都是飘的。
从玻璃门出来的时候,温岸会站在光与影的交接处,烟气在冷空气中上升。
她抓着背包带子,然后走到他身边。
温岸摁掉烟,转身走在前面。
谢余幽小跑着跟上去,试图在两人清冷的气氛中找到话题。
“你昨天淋了雨,感冒了吗?”
她没见着他打喷嚏,自问自答:“哦没有,我看出来啦。”
“你昨天怎么没带伞呢?”明明从早上就下着大雨……
“我的伞是不是有点小…?”
温岸不爱说话,只听到她一个人的叽喳声。
也许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背景何时变成了空无人烟,一点预兆也没有。
温岸突然停下脚步。
谢余幽一下子撞上后面,吃痛地揉了揉鼻子。
温岸开口:“到了。”
她从他背后钻出头,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建筑。
独立的园林式居所,除“居住”这个基本功能以外,它更主要体现生活品质,官方称为——别墅。
他取出钥匙,轻轻推开门。
谢余幽啊了声,反问:“你家吗?”
温岸站在门口,对她说:“你在这里等下,我进去拿雨伞。”
他好像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谢余幽听得有些心动。
屋外黑黢黢的,只剩她一个人的呼吸,他在亮处极白的面孔,透着致命的吸引。
她上前一步,不好意思地说:“我能一起进去么,一个人站在外面有些可怕。”
温岸将漆黑的目光缓缓落到她身上,然后点头:“可以。”
谢余幽喜笑颜开地上楼梯,然后脱鞋。
门的锁舌和锁扣合上。
她环视着温岸家环境,深色的搭配在夜晚中显得尤为冰冷。
不过她爱屋及乌,只要有关他的,她都喜欢。
温岸脱掉外套,露出烟灰色的毛衣。
原本倒了杯凉水,在递给她的瞬间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温岸将水杯收回来,倒掉。
谢余幽意外:“怎么了?”
“咖啡还是茶?”
他好像飞机上的服务员,她不由自主想多了,一下子笑出声。
温岸皱着眉回过头来看她。
她立马刹住笑,装模作样看向厨房角落。
水壶传来噗噗的响声。温岸望着她的神情,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背靠在黑色大理石铸造的厨台上。
谢余幽越看越疑惑:“我记得你在超市买了好多零食,为什么我在家里一点都看不到?”
就连漆黑的垃圾口袋里,只有一些残碎的玻璃渣。
“你爱吃吗?”
温岸咽下凉水,开口:“不爱。”
她更疑惑地看着他。
他解释:“我只是在做实验。”
谢余幽怀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总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只是好奇,你喜欢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
在她怔愣的神情下,他嫌弃地拧眉:“事实是,很难吃。”
排山倒海的记忆朝谢余幽涌来。
除了日用品,不管是他买的晚饭还是零食,就连口味,好像确实都是,她喜欢的。
女人,尤其是陷入恋爱的女人,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多想。
且想的东西,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
她捏了捏手指,紧张忐忑又带些小期待地抬眼看他:“你为什么要吃我喜欢的东西呀?”
温岸:“你说呢。”
她微瞪大眼:“是不是,喜欢我啊?”
温岸没说话,喉结处由上至下滚动。
她把这视为默认。
鬼使神差,她抬手,伸向面前跳跃的喉结。
从他喝第一口水的时候,她就觉得性感。
跨越空间的限制,因为他默认的告白,冲昏了头脑。
指尖温热,温岸猛地抓住她的手。
水杯放在厨台上,发出极轻的撞击声。
腰间传来坚硬的力量,带着她往他胸前靠去。
温热的气息朝她脸颊袭来,烧水声戛然而止。
谢余幽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挣脱出来,结结巴巴地说:“不早了……我,我先回去了!”
温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纤细的手腕刚刚搭在门把的一瞬间——“啪嗒”一声。
门锁上了。
03
单手搭在门把上,啪嗒啪嗒摇晃。
谢余幽猛地回头,有些纳闷地看着悠闲地靠在厨房的温岸。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类似遥控的东西,很平淡道:“远程控制,没见过么?”
哗啦两声。
原本透明的玻璃窗蓦地被一层黑色的纱蒙上。
“好厉害……”
温岸走到她面前,下颔崩起好看的弧度。
她觉得她的重点,好像有些错了。
当屋外的一切都被隔绝之后,屋内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
“你干嘛锁门?”
温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意图难道不够明显?”
他拿出刚刚接好的热水,递到她面前:“先喝掉。”
水质透过玻璃杯慌着她的眼,微微一闪,谢余幽反问:“我的伞呢?”
“我扔了。”
“……???”
“你上了其他男人的车,我看了很不高兴,所以扔了。”
他不仅能做出匪夷所思的事,还能如此直言不讳,谢余幽瞪大眼:“那你还叫我来你家里干什么?”
温岸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安静的眼,透着无声的波澜。
她环视了周围,渐渐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他看出来她的表情,微微了嗤了一声:“我叫你来我家,你答应了。我原本让你在外面等,是你非要跟着进来。是你先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是你先动手摸我的身体……你现在是想告诉我,做了这么多之后,还想走?”
她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
“……你什么意思?”
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伸出,灯光下的他白皙得骇人:“两个选择。”
“第一,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第二,不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谢余幽的第一反应是,跑。
“不用白费心机,连老鼠洞都不会留给你。”
谢余幽的第二反应是,求救。
温岸手握她的手机,就当着她的面,将唯一和外界相通的仪器,扔到好几米之外。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温岸冷静地开口:“你现在的所有微表情,都在暴露你的所思所想。”
谢余幽忍不住了:“你变态啊。”
温岸皱了皱眉,将温水递给她:“你在生气,为什么?”
他的表情,像真的是疑问。
疑问理所当然的事。
“喝口水,可以缓解情绪。”他说。
这间毫无出口的房间,像窒息的牢笼将她紧紧囚禁。
见她一直没动静,温岸抬手,含了一口水进嘴里。
另一只手轻抬起她的下颔,冰凉的唇沿着她的眼角细细啃噬。唇舌滑进她的唇,席卷口腔。
温水渐渐冷却,谢余幽突然剧烈挣扎,激烈的动作推不开他,却打翻了水杯。
碎片散落在地上,温岸皱着眉,一下子将她抱离开这块儿地方。
他的方向是楼上的房间。
她突然更加心慌,拍着他的肩膀:“你疯了吗?!放开我!我要回家!”
男人置若罔闻。
她压低声音,求饶:“你不是喜欢我么,你喜欢我就应该放我自由,我也喜欢你……你放我回去,我就继续喜欢你好不好?”
因为某句话,即使在如今的环境中听起来很假,但他还是相信了那么一瞬。
温岸顿了顿,开口:“不行。”
又一次失败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为什么?!”
温岸低眉,看向地上:“如果放你回去,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就像很多年一样,你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
外面的世界诱惑那么多,我比不上,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灭掉心中的妄想。
“你疯了。”她瞪着他,心脏因为颤抖而胆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如果不放我回去,我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温岸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仿佛能透过□□,看见灵魂。
“无所谓。”
从她离开后,他就一直在等待。
忍受着蚀骨的啃噬,换给她自由。
终于有一天他恍然大悟: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折断她飞翔的翅膀。
脖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谢余幽在昏迷的前一秒,看到他伸出修长的手,剥开她纤薄的外套。
04
谢余幽做了个梦。
梦里她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他,他一转身,手持针管,里面留着漆黑的液体。
她醒了。
眼前映入一头漆黑的短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射着罪恶的光。
鼻尖窜入粥的清香,她猛然间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垂死梦中惊坐起,她看了看身下的衣服,居然被换成了家居服。
谢余幽一手拽着被子,有些羞愤又有些恼怒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不仅敢给我下药,还敢扒我衣服?!”
温岸将散着热气的清粥递给她,声音低低沉沉的:“我下的不是药。”
“你的情绪有些激动和生气,那是我自己研制的,能舒缓心情保持愉快。”
谢余幽愣了下,好像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温岸示意她吃饭,而她确实饿了,抬起手的同时,感到一丝刺痛。
她摸向锁骨的位置。
上面贴着大型创口贴。
温岸抿唇,目光些微闪烁,开口说:“玻璃杯划伤你了,我给你止血。”
脱外套,是为了止血。她当时太激动,浑然未觉。
谢余幽蓦地心底一软。
有些人你就是那么容易原谅,即使他偏激又固执。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软声软气地让他放她回去。
她一晚上不回去,舍友也许觉得没事,但一直不放她回去,舍友一定会担心。
口水都说干了,他还是很冷静道:“不行。”
油盐不进。
她决定放弃交谈,自给自足,计划逃跑。
二楼不算高,还有树做支撑。
她企图翻窗,学着美国大片的优秀演员,华丽落地。
然而,手指刚刚触碰到窗户。原本没有栅栏的窗户,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突然出现。
宛若一座牢笼。
她企图趁着温岸不在家,从正门溜——某次她躲在门后,偷偷记下他输入的密码。
然而,密码刚刚验证成功,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屏幕,说她面部不匹配。
谢余幽:“……”
这个别墅的高科技多得令人咋舌。
于是,在不知道第多少次逃跑失败后。谢余幽终于耐心用尽,绝食——从打翻第一碗食物开始。
温岸也不生气,默默捡起来,又重新做了一碗,于此同时手上还拿着冰凉的金属针管。
梦里的恐惧和现实结合起来,她朝他大喊。
“不要过来!”
温岸脚步一顿。
“你不准再给我注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情绪不好伤身体。”
“你放我回去我情绪就好了。”
温岸眼色一深:“除了这一点。”
“温岸!”双手锤在床上,她的声音又一次高昂,“为什么是我?什么时候是我的?!”
话音落后,房间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他下颔绷着,比起平时的他,情绪终于有丝波动。
“你不记得了。”他冷声道。
谢余幽表情一皱:“我要记得什么?”
温岸走向她,墨色的瞳孔比平时更黑,纤白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你曾经帮助过一个男孩吗?”
谢余幽迷茫了眼。
“你说过会回来找他。”
谢余幽翻遍了脑海中所有记忆,一片空白。
小孩子的约定能有几成可信度?小孩子的记忆能保持几年?
当温岸终于意识到,他在她脑海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悲哀和愤怒瞬间充斥胸腔。
“谢余幽,你这个骗子。”
他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
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嘴唇竟然出奇的软,谢余幽心底一麻,忘了推开。
男人变本加厉,双手捧着她的脸,力道渐渐变得凶狠。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貌似她的回应,可以安抚。
毕竟喜欢,就算被禁锢了那么久的自由,她还是一点都不厌倦和他肢体接触。
温岸一手揽着她的腰,搂到自己身前,紧贴着。
原来他的体温,也是热的。
热气熏得她有些昏昏然,还有从脚底蔓延至心口的酥痒。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伸出小舌,舔了他唇瓣一下。
温岸蓦地停下动作,唇抵在她上面。
谢余幽忐忑不已,耳朵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05
他的体内藏有偏激的因子,开合的按钮只有她能启动。
当谢余幽被他压在床上,双手固定在床顶上动弹不了时,她在渐渐回过神来。
“温岸,等等,温岸!”
他装作没听到,一手抓住她的腕,一手撕开家居服。
胸前一凉,她慌了。
而随之覆盖上的温度,比室内的温度更低。五根手指透过胸口生生刺激她的神经。
温岸堵住她的唇,牙齿啃噬,将她所有的拒绝都化为呜咽。
随着她的挣扎,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在他再次亲上来的时候,血腥味在唇间蔓延。
他终于放开她,原因是:“别伤害你自己。”
谢余幽觉得此人思维简直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明明在伤害她的人一直是他,害怕她受伤的也是他。
谢余幽咽下血液,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如果你今天把我强了,我今天出不去就死在你面前。”
她骗他的,生命多珍贵啊,况且她还喜欢他。
但她赌的就是,他敢不敢赌。
温岸一眼就洞穿她在撒谎,欲望和理智在搏斗,结果却是——
只要涉及一点她的安全,他连谎言都不敢不信。
温岸咬牙,双手松开,从她身上下来。
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一根真知棒,他狼狈地离开。
谢余幽吐出一口浊气,双眼莫名有些湿润。
……
晚上她去洗澡的时候,路过温岸的房间。
她想像往常一样擦肩而过,却被室内的景象困住了脚步。
温岸坐背靠床,坐在地上。一地的真知棒塑料皮,可见此人噬甜的变态程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打开他面前的黑色盒子,取出了一支金属针管。
他朝脖子上打了一针。
然后怀抱着某个东西,睡过去了。
她猜想,应该是注射给她的药物,可以使人心情愉快???
谢余幽目光微闪,结合这些天失败的逃跑教训,某种计策漫上心头。
……
经过一整天的冷战,谢余幽觉得时间可以了。
然后她主动告诉他:“我想喝骨头汤。”
温岸双目微抬,很开心地出去买佐料和高压锅。
她看着他手动输入了密码,人脸识别,门开了。
谢余幽嘴角勾出微笑。
他做好了骨头汤,她喝了一口,嫌弃地皱起眉头。
“味道根本不一样,难喝死了!”
他肯定觉得自己像个孕妇,因为情绪波动得很突然,且越来越激动。
温岸耐性地开口:“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她摔了所有碗筷,碎片划破她的手心。
温岸皱着眉看着她,转身上楼。
谢余幽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拽了拽拳头。
温岸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药箱和一根针管。
她看着他下来,突然站起身,跑过去抱着他。
面部靠在他腹肌上,软着声音道:“对不起。”
温岸微微愣了愣。
谢余幽说:“我情绪不好,对不起。”
他说:“没关系,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你别拿那个戳我。”
“好。”他把针管放进口袋里。
“你帮我熬汤吧,我自己处理伤口。”
他顿了顿,说好。
她接过药箱,他转身走进厨房。
高压锅突突地响。他背对着她,尝试着换一种味道。
她放下药箱,用听不到的声音走向他。
从后面环着他的腰,留恋地,蹭了蹭。
“温岸。”她低声喊。
“嗯?”
“对不起。”
“你说过了。”
这一次是真的,对不起。
谢余幽左手极快地伸进他的口袋,掏出金属针管,在他转身之前,猛地插入白皙的脖颈处。
06
“余幽,你在想什么,今天走神了5次?”
舍友的声音将她拉入现实中。阳光刺眼,透过绿色的薄叶,被筛成了纸片状。
身旁走过两个交谈的女生,说话的内容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她的耳朵。
“你们专业那个巨帅的天才,叫什么来着,有人叫我送东西给他。”
“你说的是,温岸?”
“就是他!”
“他好多天没来学校了。”
“???”
“他家里高压锅爆炸了,请了长假不知道吗?”
谢余幽的脚步,自从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就变得缓慢。
而后听到最后一句,她终于忍不了心中的悸动,转身,加快脚步追上相反而去的人。
“同学。”谢余幽喊道,呼吸急促,“你们说温岸家里发生爆炸……是真的吗?”
“对啊。”
两人对于外院女生对于温岸的痴迷已经屡见不鲜。
看着她好奇地问:“你有事吗?”
高压锅,她想喝骨头汤。
她不满意,所以他重新做。
还没做到一半,她用药弄晕了他,离开的时候万分匆忙。
谢余幽的脸立刻变得煞白:“人呢,现在在哪?”
“我哪知道,可能在医院?”
她直接转身跑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想踏入这片地域。
但看到原本精致的牢笼别墅被烧得黑一块白一块,她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揪紧。
当她怎么敲门都没人应的时候,她开始慌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除了她,他对一切淡漠得可怕。
他昏睡了,高压锅什么时候爆炸的。
他很可能会放任伤疤敞流,直至感染发炎。
电话振动响且锲而不舍。
谢余幽好久才接起来:“喂?”
舍友震惊:“你哭了?”
谢余幽问她什么事。
舍友原本想说她逃课超过三次,老师已经忍无可忍黄牌警告,字句滚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什么时候跟温岸扯上关系了?”
谢余幽哽咽了下:“你到底什么事?”她现在准备回学校,找他们院系的老师。
舍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你不会也被他外表骗了吧?”
“听说他虽然长的好看,但是个性很怪唉。”
“偏执,冷漠得很。”
“你别跟他走进了啊。”舍友发出妈妈似的关心,“我听说之前有个女生自称是他孤儿院的同学,给他告白,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谢余幽心思一顿:“孤儿院?”
她也是孤儿。
“哪个孤儿院?”
她一直对,他认识她这件事心存疑惑。
如果两个人同样是孤儿的话——“你帮我问下。”
舍友不到一分钟就把名字发来了。
谢余幽顿时湿了眼眶。
她知道他在哪里了。
……
当温岸5岁的时候,他因为心理疾病瘦得只剩骨头。
而后他被院里所有人欺负。
偏偏因为智商极高的原因,他早熟而沉默。
不用谁融入理解,他也无所谓。
直到一个冬日的夜晚,他实在冷得不行了,太冷了——外套被孤儿院院霸给抢走了。
一个晚上出来嘘嘘的女孩,停在了他面前。
“嘿,你不睡觉吗?”
“……”
“哑巴?傻子?”
“……”
“你的身体好棒哦。”
“……”
女孩想了想,把快凉的水杯递给他:“送你吧。”然后她掏了掏,又从心口处拿出一颗彩色的棒棒糖。
“你长的真好看,新年快乐。”
她被领走的时候,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问她:“你还回来吗?”
女孩眨了眨眼,真诚又开心道:“回来呀,到时候,我会给你买一屋子的~棒棒糖!”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而后因为糖的味道,变成了彩色。
那是笑容,第一次映入他的脑海中,却像云雾,是他一辈子企及不了的高度。
就算她根本没有,实现过她的承诺。
07
如果说他是她的过客,她就是他的呼吸。
当谢余幽凭着记忆回到小时候孤儿院时,这个地方早就大变模样。
院长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但温岸给她的影响倒是深刻得不得了。
“哦那个男孩子啊。”院长掏出眼镜,擦了一遍雾水,然后重新带上。
“基本上属于,最难带的孩子之一。”
“非常孤僻,谁的话都不听,天天拿着根棒棒糖,也不吃饭,瘦得根竹竿似的。”
谢余幽的心脏,因为棒棒糖三个字而揪住。
“他从小就喜欢吃糖?”
“对,不吃就不吃饭。”院长皱了皱眉头,“我还记得后来他跑出去了一次,过了一整天才回来,也不晓得看见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变了。”
看得出来,院长更喜欢后面的温岸,因为说着后面的他时,眼睛都放着光。
“太聪明了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任何知识教了一遍就会背了,可以把任何零件拆了再装回去,我有次看他偷偷看的书,什么微分子物理的,什么心理分析的,那个时候才九岁……”
难怪,他住的房间,全是高科技。
难怪,明明都是大学生,他却可以住别墅。
听说百分之八十的天才都是患有疾病的,院长说,是个好孩子,但又确实太怪了。
你能相信有人不喜欢吃饭么,他每次吃都吐,但又逼着自己咽下去,连眉头都没皱。
谢余幽回想起,她才去他家的场景。
——“你也爱吃那些东西么?”
——“不爱。”
——“我只是好奇,你喜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哽咽了一下,对院长说谢谢。
推开门,阳光正好,一片一片,撒在门口那人的发间上。
他身着深色的外套,在一片彩色的背景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谢余幽愣在原地。
温岸微喘着气,看向她:“我看到你的背影。”
就如同他夜晚临摹了无数遍的那样,只有稍稍瞥过一眼,就能认出。
谢余幽问:“你受伤了吗?”
温岸抬起自己右手,上面包着白色的布:“受了。”
她正要上前,他却接着说。
“你注射药剂给我后,高压锅没多久就爆炸了,房子黑了,热气烧坏我手臂的表皮。”
她听着难受,伸手抓过他受伤的手,轻轻摩擦。
他却擦过她的手,摸向她的脸颊。
“你来了这里,肯定记得你给我棒棒糖的事了。”
“但你一定不知道,我后来实在太想你了,就偷偷跑过去一次。”
“我看你和其他男孩一起吃饭,吃的特别开心,比我吃棒棒糖都开心。”
“然后我就想,我也要吃。”
“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有次惹老师生气,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了怎么办,于是我去学心理学,去学微表情,花费十年制作让人心情愉快的药剂。”
你一定也不知道,其实你逃走的那天,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一点也舍不得,你对我温柔的神色。
哪怕是假的。
谢余幽低眉,含着泪笑出声:“那我逃跑了,你怎么没来找我?”
她明明就呆在原地了,没躲也没报警。
他却丢下自己的房子,一个人跑到这种小地方。
温岸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微微弯了下腰,视线和她平视,带着真挚的色彩:“因为我正在想,换一种方法让你回来。”
“比如现在,我说了这么多……”他凑近,白皙的脸蛋发射着微光,“就是想让你心疼我,然后告诉我——你回来了,要送我一车的糖果。”
他为了这句话,几乎用尽他所有的智慧,即使方法并不如想象的美好。
谢余幽看着他小心翼翼靠近的脸。
耸了耸鼻子,抿了抿唇。
右手一边在包包里摸呀摸,一边对他说:“不行。”
温岸的瞳孔,顿时暗了。
她终于摸到啦——看着他,小声地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买一整箱呢!”
“……什么?”
她在下面偷偷剥开包装纸:“所以,我准备换了方法。”
她动作极快地把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脸颊鼓鼓地。
双手一抬,捧起他的脸。
用含着棒棒糖的嘴唇,紧紧地压向他。
温岸只愣了一秒。
在他立起身子后,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双臂迟疑地环住她的腰,而后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
谢余幽想将口中的棒棒糖渡给他,奈何棒棒卡在中间,尝试几次都失败。
她生气地离开他的唇:“张开嘴巴。”
温岸听话。
张嘴的模样和平时不太一样,谢余幽扑哧笑出声,伸出舌,终于将棒棒糖放在他嘴里。
“好吃吗?”
温岸点头。
“那我以后天天买给你吃。”
是一卡车的糖多一点,还是一辈子的糖多一点呢。
试试就知道了。
08
在她的坚持下,温岸退了一步。
她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必须搬到他家住。
谢余幽无奈:“大哥,我住校,且你家被炸了还没修好。”
温岸很平静道:“我还有两栋,位于左边和右边,你随便选一个。”
谢余幽:“……”
他想了想补充:“因为这块是离你学校最近的区域了,忍不住多买了点。”
多买了……点???
谢余幽拼命控制住面部扭曲的表情:“这些钱你哪儿来的?”
“自己赚的啊,这里房价不太贵。”
她站在这片土地上,觉得燥得慌。她当机立断,可以把超市小时工给辞了。
“我居然才发现你超级有钱的属性……”她若有所思。
温岸一本正经反驳:“我没多少钱,赚的都用完了。”
哦,她收割了一款赚钱机,而不是ATM。
谢余幽掐了自己手臂一把。
疼痛也阻止不了嘴角的弧度。
“你开心吗?”他瞅见了她的笑容,黝黑的瞳孔闪过一片亮光。
“开心啊。”
“那你愿意住过来了吧。”
她发现,重逢后的他,更让人拒绝不了了。
包括他又一次将她拐进别墅后,将她抵在门上,肩膀的骨骼压着她,接吻。
唇间残留着糖果的气息,在唾液间流淌。
修长白皙的五指插进她黑发中,托着头,沿着伸长的颈部线条往下亲。
锁骨后还向下。
同样是暴露在空气中,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全是燥热。
一边是手,微凉。
一边是唇,温热。
谢余幽羞得受不了,推了推他。
温岸最开始以为是拒绝,直到抬眼看到她情动的表情。
眼中的色彩暖了暖,他说:“谢余幽,我的右手受伤了。”
她的名字从他清冷的语气中吐出,从脚底窜上一股麻意。
“然后呢。”
他意有所指:“我需要你帮我。”
心跳慢了一拍,目光落在他右手上,白色纱布渗透出微微的红色。
卧槽,受伤受哪里不好,刚好是右手。
以他的智商,她为什么有那么一点怀疑,这一切不像是巧合???
温岸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我想了你十几年,最开始想的是你送我糖,然后某一天晚上,你手里的糖忽然就变成了其他东西……”
此内容超过了她羞耻承受范围,谢余幽脑筋一崩就答应了。
温岸搂着她,右手的白色渐渐变红。
他将自己的血液摸上她的唇,吞咽着渡给她,再诱使着她吞下去。
他终于属于她的一部分了。
……
谢余幽回到学校,不仅被老师轰炸,还要被舍友围堵。
“你老实交代,和温岸什么关系?”
谢余幽回忆了下,不晓得现在两人到底属于纯洁的男女关系,还是非纯洁的男女关系。
然后她回了句:“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周围此起彼伏的卧槽。
而后八卦像海啸般,以波浪形式传开。
温岸竟然谈恋爱——仿佛位于孤僻顶端的神被拉入凡世,掀起百万尘埃。
谢余幽在他教室门口等他。耳边听着,温岸自动化竞赛获得了第一名,最近事业爱情双丰收。
她笑了笑,被路过的男生看到。
男生鼓起勇气走向她,对她说:“我看你每天都站在这里,冒昧,能加个微信吗?”
谢余幽愣了下,她愣的是,在学校90%都知道她是温岸女友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来搭讪。
下课铃声响,学生骚动着从教室出来。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QQ也可以。”
有一个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裤脚跨过门槛。一抬眼,就望见不远处的人对着他笑。
阳光将她的黑发染了色,是彩色的。
谢余幽对男生说:“对不起啊。”
然后匆匆赶到温岸面前,伸手,掌心摆了两颗真知棒——“今天有菠萝的和水蜜桃的,你要哪个?”
温岸将不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生身上。
“嘿,你不理我,我就把今天的没收了。”
温岸连忙选了支菠萝的。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支糖不能解决的。如果真不能,那就两支。如果还不能,那就让谢余幽送。
男生站在远处,认出了来人。
最近学校最风云的人物。
有的人,你嫉妒他的天资,却因为他的缺陷而窃喜。
天才又怎么样,个性这么怪,出了社会没人会喜欢。
直到他看见他心怡的女生——带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笑,将手伸向温岸。
“吃糖吗?”
就像是,他以冷漠来对待社会的冷漠,一转身,是她全部包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