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杨戬看得出神，却也有人正在看他。

那看着他的人的眼神太过炙热，炙热到铁传甲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李寻欢扭过了头。

瞧着他的，是一双明亮而年轻的眼睛。

那年轻的女孩子见到李寻欢看过来，瞧得脸都要羞红了。

她别开了目光，拨弄着头发，低声道：“敢问公子大名？”

这实在是个很胆大的姑娘。

铁传甲偷偷地笑了起来。

李寻欢也笑了笑。当他笑起来时，天下女人的心跳都要停止。

那女孩子的脸变得更红了。

李寻欢道：“本来像你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问一个男人的名字，若有男人不告诉你，一定是天下第一号蠢人。但偏偏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该在这种时候留下名字的。”

那女孩子咬着嘴唇，问道：“什么人？”

李寻欢道：“一个已心有所属的人。”

杨戬仍在和猪八戒对打。

这净坛使者远不是他的对手。但这里四周站的人实在太多，也太密。河中甚至有一两艘小船载着行人游过。

杨戬用余光瞥见了李寻欢。

岸边桥上，李寻欢还站在那里。

那座桥离他们交战的位置实在太近。倘若他用的力气稍大一些，恐怕就将激起滔天巨浪，将那座桥上所有凡人卷入水中。

而李寻欢不仅没有逃走，甚至还在桥上与一个凡人小姑娘说起了话。

他心下有一股无名怒气。

而那净坛使者却正巧在此时说道：“咱们去天上打！”

猪八戒当下心中的想法十分单纯。他实在不愿意在嫦娥面前露了怯。但当他一飞上云头，就感觉自己实在起了一个糟糕顶透的主意。

杨戬跟在他后头落于云上，气势竟猛然大盛，一刀劈来，风也被这一刀劈成粉末。

猪八戒慌得转过头，拿九齿钉耙扛下这一击。只听一声巨响过后，握着钉耙的手也被震得发麻。

那真君俊脸带煞，忽而又是一刀。刀光一闪，宛若惊雷奔电，眨眼间已避无可避。

猪八戒一惊，慌忙喊道：“杨戬！你当真要杀了我不成？你可别忘了，嫦娥仙子她还在下面看着咱们！”

三尖两刃刀在他头上三寸停住。杨戬冷笑道：“我若要杀你，你早已是个死人。我不杀你，只是你这头猪欠些教训。”

杨戬一张面孔上冷若寒霜，猪八戒握着钉耙的手中，沁出一些冷汗，硬着头皮叫道：“有种、有种再去水里！”

他在前世乃是天蓬元帅，掌管天河八万水军。如今在水中，竟也远不是杨戬的对手。

水波如箭，刀光飞舞。

很快他已又被逼出了河。

他并非被强行捉出来，只是若他仍然坚持呆在河中，恐怕真的要在那柄三尖两刃刀下死在那里。

杨戬紧随在猪八戒身后自河中跃起，一脚踢在他的背上，

他的脚生的很小，连鞋子也有些秀气。但这一脚的力气却极大。那猪八戒翻滚着飞了出去，大叫一声，栽倒在了岸边。

李寻欢还站在桥上。

杨戬实在胜的太快。他的手中本已握住了一柄小刀，现在又收了回去。

嫦娥也已从船中飞了出来，那三位神仙都停在了岸旁。

围观的凡人虽然有很多，却没有一个敢靠近那里。

或许是因为人太多，人声太过嘈杂。杨戬与嫦娥对质的声音听在耳中，好像也有一些慌乱。

李寻欢从没有听过杨戬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听得他的心好像突然一凉。

铁传甲低声问道：“少爷，杨公子他，和那位仙子，是不是……？”

他问的很直接，也正是李寻欢想问的问题。

李寻欢苦笑起来道：“我……不知道。”

他这几个月待在真君神殿，竟然从未往这里想过。

铁传甲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李寻欢也只好摇摇头。

因为杨戬平日里在他眼前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冷，冷到很难去令人去想他竟然也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围观的人群已散，街市重新变得很热闹。

李寻欢买完镜子，走回大宅之后，仍在想着这件事。

突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接着，李寻欢的脸上已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笑道：“我以为你现在一定很忙，怎么又来了？”

杨戬的战甲已卸下，此时一身便装，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站在那里，淡淡道：“我正是因为很忙，才要来找你帮忙。”

说着他瞟了李寻欢一眼，又道：“我虽然是你的朋友，但我并没有爱着她，你也不必考虑如何让给我。”

杨戬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

李寻欢怔了一怔。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股情绪涌出来，说不清是喜是愁。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可嫦娥并不是我的朋友。”

那声音很轻。

杨戬问道：“你说什么？”

李寻欢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没有。”?

杨戬道：“什么？”

李寻欢道：“我也没有爱上那位嫦娥仙子。杨戬，你若想要我帮你，我一定会帮你。但大可不必再为了我的事花费功夫。”

杨戬凝视着他。

然后他忽然点了点头，紧皱的眉也散开，道：“我明白了。”

李寻欢忍不住问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杨戬却不理他，只将那手中折扇掷出，道：“你既然要帮我，那便没有功夫说闲话了。三首蛟，带他过去。”

说完他又看向李寻欢，道：“押送的事，三首蛟会教你如何去做。你只需扮好我。”

那扇子悬在半空，微微晃动，好似在点头。

下一刻，李寻欢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铁传甲站在杨戬身后。他原本一直沉默着，现在却忍不住开口道：”杨公子，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可我家少爷实在是个太好的人，不愿让你多费心神。但他的心思，你莫非——“

话未说完，杨戬已出声截断，背对着铁传甲，缓缓道：“我知道他很重义气，却未想到他真的在我那里四个月，却不图一事。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不应该搅进这团浑水里。我会让李寻欢完整无缺回到你这里。等他帮完我这件事，之后……”

他好像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朝前踏出一步。

一座大宅之内，忽然只剩下了铁传甲一人。

铁传甲看着杨戬消失的地方，已经呆住。

神仙的确很不好懂。他甚至没有懂杨戬从自己那句话中听出了什么。

铁传甲突然开始后悔替李寻欢开口多说了这么一句。他只希望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还不至于令一切变得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