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一身酒味回周家无异于找骂。锦呈庭院自开盘至今,房价寸土寸金,住这儿的非富即贵,看着高楼零星几户还燃着灯,阮泞想起上次来这儿还是高中时。
解开安全带的她恍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看着傅丞琮。
地下停车室光明亮空悠,接受到她的视线,傅丞琮挑了挑眉,他问:“怎么了?”
阮泞狡黠地笑笑,“今晚冒昧打扰,你家里藏有玫瑰吗?我怕她尖锐地刺我。”
他好笑地说,“我从不给自己买花。”
从车库电梯直上十八楼,傅丞琮开了门,阮泞脚步在门口,敏感地感到里头一室温暖,往门口散着暖黄灯光——这不难猜测,他在家接了自己电话匆忙出来的,家中灯光都来不及关。
傅丞琮从厨房端了一杯温水出来,手机正好发出低电量提醒,阮泞道谢接过来,“能帮我找一个充电器吗”
“什么型号的?”
“华为Nove5.”
傅丞琮从书房拿出一个书房拿充电器出来,客厅并无阮泞的身影,目光下意识往阳台看去,客厅往外而的黯淡光影悄然拢住她瘦削身形。
两分钟后她从阳台进来,脸上很是不好看。愤怒、想发火的情绪死死藏在眼底,像一只憋屈的老虎。
将充电器给她,她捏着数据线,低声道谢。沙发边缘有插头,坐过去关了机给手机充电。
这一系列动作很慢,傅丞琮安静地说,“客房有新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也有。你早点休息。”
阮泞垂头,坐在沙发默不作声。
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边界感。每个人都需要独处消耗情绪,阮泞以前是这样的,不开心时情绪都摆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但若是有人打扰她,她也不会发怒,而是异常安静且温和的同你说话,直至你离去。
傅丞琮不想再说话徒增她怒气,转身往书房去,安静关上门。
第二天再起来,屋里已无人,餐厅桌上留了一张便利贴,上头笔劲有力的字,正如一丝不苟的他——鸡蛋、米粥在锅里温着,沙发有件女士外套,记得带走。”
手中便利贴蓝色桃心形的便签还是她中学时期同傅丞琮逛超市时买的。那时周六日她跑到锦呈来,傅丞琮自然担任她的外语老师、三餐厨师。
阮泞歪头看着,正要去厨房,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一位女士。
漂亮的很有辨识度的女士,看着开门的人不是傅丞琮,她惊讶一瞬,但很快收回来,“周小姐。”
这个称呼让阮泞轻轻皱眉,阮泞语气淡淡,“程小姐。”
程席雅扬起端庄的笑,“你叔叔在家吗?我最近学了糕点,弄了点给他送来。”随着她刻意温柔的话,她递上一个长相不错的饭盒。
这司马昭之心……阮泞礼貌摇头,嘴唇弯了一瞬,语气平静:“傅丞琮他昨晚就出差了,要三天后才回来。”
处于自私和对于这个女人昭然显之的意思,阮泞胡乱扯了个慌,这个回答……过于亲密,又急于在解释什么。
程席雅不难发现她的小心思,忽然轻笑,“你别误会,我并非想当你婶婶,就算有此心也非胆。傅先生高岭之花,可远观,我……摘不到的。”
随机唇角拂过一抹苦笑,快得阮泞差点捕捉不到。
阮泞不自然转离视线,脸颊有些辣,随即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桃花眼弯弯得,“那程小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小辈,哪有那么多权限管傅丞琮的私事。”
程席雅有些尴尬,将饭盒给阮泞,“他若不在,你便吃吧,这样也不浪费粮食。那我走了,再见。”
*
机场人来人往,阮泞掌心捧着一杯拿铁,脸色臭得难看。旁边的司机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相反后座两人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眼神游离。
两分钟后,隐于车流的高级轿车后座被人泼了一杯温凉的拿铁,女声尖锐又愤怒,“沈晏之,你他妈就不是人!虞绫上辈子挖了你祖宗坟,这辈子来还债!你怎么不去死!”
两秒后,男人漂亮英俊的脸上自短发上漟着褐色水,他弯了弯唇,展现一种内心痴癫的笑,与阮泞仇怨的眼神成两种极端。
阮泞说了这辈子最重的话。
“小泞儿,脾气不要太暴躁,以后男朋友会被你吓跑的。”沈晏之典型的二世祖,被人泼了水也保持着高雅样子。
比女生还洁白额头磕了一个红印子。阮泞咬牙切齿,恨不得爬到后座把他的脸划破领着他的头去找虞绫,求她别去国外。
男人都是祸害。小说里说得不错,阮泞心里验证这个想法,目光略及沈晏之旁边的傅丞琮,神色平静声音如常,递来一张纸巾,“擦擦手。”
车流又开始流动,赶到机场,阮泞冲进去,期间撞到了三四个行人,傅丞琮在后面一遍一遍替她说着抱歉。
沈晏之好似来机场散步,一点也不急。
大厅一遍一遍想着航班消息,配着人潮声音,热闹无比。
沈晏之扯着无厘头乱找人的阮泞手腕往相反安检口去,口中懒洋洋说,“你们女人动不动就爱跑,跑得再远又怎么样,躲得了一辈子吗?”
这悠闲做派,丝毫让人看不出是他的女朋友要远走了。
阮泞在安检口看到一个熟悉背影,提高声音大喊:“虞绫!”
一个安检口,艳红色混在人群,那背影停顿如电影慢动作转身。
下一秒,让阮泞面目扭曲,手腕袭来钻心刺骨的疼。
这两个人咋一看像对痴男怨女,一个眼神狰狞快要喷出火,一个面目清如明镜。两个人在机场动作语气极其怪异,早有人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阮泞咬碎牙,“沈晏之,你要是还有点男人样子就去追。”
沈晏之恨不得把阮泞的腕骨捏碎。眼睛定神目睁看着那道红色身影朝这挥了挥手,随后毫不留恋转身往里走。
两个人都崩溃了。确切的说,阮泞此时心里防线突破,挣扎着手掌去打沈晏之,指甲在他漂亮帅气的脸上划过一道划痕,“沈晏之,你给我把虞绫拉回来,那个堕胎流产的怎么不是你,去国外的怎么不是你,你这个死渣男!怎么不去死,下辈子等着去十八层地狱吧!”
阮泞说尽了这辈子恶毒诅咒。沈晏之神情阴沉盯向她,笑了,“是啊,死的是我该多好,我早该下地狱。可我自私啊,不想现在走。”
傅丞琮及时赶来,手搭在沈晏之肩上,他比沈晏之高了半个头,以一种压迫气势命令他,“晏之,松手。”
沈晏之眼眶里泛着血丝,怒吼一声,“哥!我不打女人不代表我没有底线!”
被松手后阮泞忍着痛仍然使了全部力气推了沈晏之一把,看他狼狈倒在地上,恨不得他摔得半身不遂,但也不足以平息她好姐妹远飞异国的孤独。
“神经病。”
一捆干柴在胸口烈烈燃烧,闷得她喘不过气。
再一扭头,鼻尖撞上他的胸膛,好在衣料质地柔软,冲击力小了不少。
温暖平和的怀抱能暂时阻隔外界一切,阮泞忍不了了,什么形象、顾及礼仪她统统不想去思考。可是不行……这是A城,有她血缘的亲戚。
想着要退出他的怀抱,大掌扣在脑后将她制止,“阮泞,难受就哭吧。”
沈晏之脸色铁青从两人面前出去,阮泞被傅丞琮低沉嗓音抚得心落在深渊,着不到低。
身下一轻,她怕光,脑袋死死埋在傅丞琮胸膛,搂住他脖颈,小声抽泣,悲哀至极。
眼泪口水打湿了他昂贵衬衫,阮泞只记得有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后背,“放心,那边的一切半个月前就安排好了。”
她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被他抱进车里,等回过神来时,等醒过来,自己身处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左侧窗帘没被拉上,满室明亮非常刺眼。
傅丞琮敲了敲门,她压着声,“进来。”
他递来一杯温水,阮泞双手接过,起了起嗓子上想道谢,声音像被人掐着一样,沙哑粗劣得很。
喝了一口才口腔身体内里感觉好多,傅丞琮又将掌心伸来,是两颗白色药。
他说,“你还在发烧,再吃两片药然后去吃饭,再好好睡一觉。”
从他掌心拿过药粒,指尖短暂在他掌心停留,阮泞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傅丞琮调侃道,“某人抱着我哭,说不要再A城待了。死命要去买机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你了”
阮泞看过去,抿了抿唇,她依稀记得自己哭得很惨,恨不得把五脏六腑掏出来用眼泪洗干净那种。
靠着枕头,傅丞琮转身要出去,阮泞叫住他,“我要吃肉。”
傅丞琮:“你发烧了,需要吃点清淡的。”
阮泞:“我要喝冰可乐。”
“你现在身体虚弱,碳酸饮料会刺激嗓子,会加重感冒的。”
阮泞抱着被子,脑袋埋在膝盖,目光落在白色床尾,“傅丞琮,我讨厌你。”
傅丞琮声音带着蕴和笑意,“我怎么连坐了。”
阮泞白他一眼,“因为你是男的。男人习惯性始乱终弃,没有忠贞……我觉得,你们……脏。”
沈晏之伤女人伤得彻底,说撒娇、善变、记仇都是小女人随手拈来的惯用伎俩。
阮泞不敢抬头,不敢对上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睛。
傅丞琮叹气,叫她完整的名字,“阮泞,不要带着巷子里的情感看待别人。你好好休息,王秘书待会儿回来照顾你,我先走了。”
——既然不能修成正果又何必浪费双方的时间。沈晏之和虞绫一对怨偶。他俩之间参杂了双方家庭、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这是阮泞对待爱情的看法。什么老了以后可追溯的回忆,短短几年时间,不过是人生一场短途,若结局不好,有再多美好也是被海浪拍散的泡沫。
可是,她错了!
掀开被子鲤鱼打挺下床去,来不及穿鞋赤脚往客厅跑去。
傅丞琮拿起沙发扶手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正要开门出去,里头门轰然砸在墙上。
一道身影快速跑过来在他反应过来后早已钻进怀里。
他不是石头,他能真切感受到怀里的人心脏跳得很快,很急促,连带的声音也快,“傅丞琮,你会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