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荒凉,名字都是因此而得。

随着马车一路驶过,就连对任何事物都能欢天喜地的茶茶也噤了声,紧紧抿着唇,眉头皱在一起。

陈寄撩开帘子,外面是一片荒芜,照说阴雨绵绵的天气,总该不缺杂草,可这地儿连杂草都没有。

一声乌鸦哑叫,把茶茶吓得不轻,抱着肚子扑到陈寄怀里,小嘴瘪的不行,“陈寄,我害怕。”

陈寄只好安慰似地轻抚着她地后背。

茶茶的肚子的月份大了,很容易受惊,这段时间又极为关键,陈寄分外注意她的情绪。

陈寄从马车半探出身子,问马夫,“还有多久能到凉州县衙?”

马夫抽了一鞭子马,嘴中吹着哨,“快了哩,马上就到。”

闻言,陈寄轻轻拍了拍茶茶的手背,轻声哄道,“马上就到了,莫怕。”

距离他们一行出发,如今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好在周娘子准备的妥当,样样精细的为着茶茶的东西都准备的充足,小到水囊干粮,大到衣服手炉,少不得花了大价钱。

“等到了地儿,给茶茶坐烤鱼吃怎样?嗯……上面还贴几个小饼子,撕开包着鱼肉……”

茶茶趴在他怀里,吸溜了一下口水,小嘴虽然依旧还瘪着,却也开始点菜了,“还要虾饺、红烧肉……”

看着小馋鱼提到吃终于从害怕的恐慌情绪中脱离出来,陈寄笑了一声,搂住她蹭了蹭脸蛋,“想吃什么都给你做。”.七

二人这样相依偎着说话,拖着马车的马突然嘶鸣了一声,然后开始狂奔起来。

马车内一阵动荡,陈寄努力将茶茶护好,抽空问外面的马夫,“怎么回事?”

“老爷!遇上劫道的了!”马夫哭丧着脸。

再下一秒,驾车的马又是一阵嘶鸣,但这一次,在路上停住了。

陈寄用眼神安抚了茶茶,正要开口问情况。

帘子已经被挑开。

一个粗狂的声音打外面响起,“把你们车上的粮食全都交出来!”

马夫在外面哭着求情,“几位爷爷,我只是个赶车的,饶了我吧!”

“闭嘴!”回应的是另一个声音,已经将人踹倒的落地声。

陈寄的心顿时一沉。

将茶茶的头按在自己怀里,陈寄打定主意,只要这群贼人安心拿了粮食就能走,那便给他们算了。

接着一个头从外面探进马车来。

“老大,有两票货,一男的和一女的,男的斯斯文文,女的……女的被他抱怀里看不清……”

看来只是一个小喽啰。

小喽啰报告完,见他老大不说话,又踏了一只脚进来,要伸手抓茶茶,“小娘们儿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长啥样儿?”

陈寄侧身挡住,对着外面朗声道,“几位好汉,在下携娘子初来此地,车上的东西尽可取用,只要放我二人性命即可。”

“嘿嘿,你倒识趣!”

小喽啰将帘子扯断,让开一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陈寄面前。

陈寄不动声色的将这一伙人打量了一遍,约莫十多个人,各个看上去面黄肌瘦。

陈寄总算明白这伙人打劫为什么头一句是要粮食了。

看来这地儿是真穷啊……

“你看什么看呢?”小喽啰推搡了陈寄一下,然后眼尖的看到了茶茶的肚子。

嘿,老大!是个带肚子的!”

小喽啰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茶茶的肚子上。

陈寄上前一步,将茶茶挡在身后。

“看几位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都只为果腹,我既愿将车上所有物品交出,又何必对我夫妻二人赶尽杀绝呢?”

大胡子老大“嘿嘿”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寄一遍,“小子,外地来的吧?”

陈寄没有答话。

大胡子老大继续说,“嘿,我他娘的最讨厌的就是外地人!”

“谁他娘的不是爹生娘养的,凭啥咱这里就要吃土抠树皮,凭啥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

说完阴沉沉一笑,“都说有些人饿极了换子而食……我今天要尝尝你们这一身的细嫩皮肉!”

“把这一男一女的,全给我拖下去!”

“是!”其他劫匪一哄而上,将陈寄二人围了个团圆,随时准备冲上来。

陈寄看的心凉,各种异志他看的不少,直到越是这种地方越是野蛮,但没想到梁洲城竟然恶劣至此。

心中一阵懊丧,早知如此,他该把茶茶托付给爹娘照料的。

他心中想着对策,该如何保全茶茶以及自己。

可没等他想出来,围着他二人的劫匪们便冲了出来。

陈寄只来得及将茶茶抱在怀中,然后闭上了眼。

“三黑子!休得伤人!”

耳边突然一阵清越的少年音,陈寄睁眼看去,一个要上系着红布条的少年举着一张弓,满脸正义的站在他的旁边。

“嘿,又是你小子!”

“我说过,只要你敢伤人,我便一日不会放过你!”

三黑子心中一阵懊丧,这个小娃娃名叫方回,小小年纪却使得一手好弓,自己的这一把茂密的胡须就是为了掩饰下巴被他的箭射伤的痕迹。

“我说方回,咱俩打个商量。”三黑子缓和语气道,“这两人是外地来的,跟你屁关系没有。”

“你犯不着为这两人跟我过不去,好歹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几个兄弟刚刚看过了,乖乖,这俩人身上的粮食米面多着哩,这样,我这儿兄弟多,占你一点便宜,这马车上的东西我六你四,咋俩就地分了,你说行不?”

“呸。”方回年轻的脸上都憋红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土匪?”

然后把弓拉满,“我再说一次,还不收手叫你好看!”

被那张弓指着,三黑子是心有余悸,可就这么走掉又心有不甘,脸上犹豫挣扎着,不吭声的杵在原地。

“还不走?”放回吼了一句。

正在抉择的三黑子被吓了个哆嗦,恶狠狠的盯着陈寄,“算你小子走运!”

然后一扬手,“走,兄弟们!”

一伙儿劫匪消失在山头。

等这伙人走掉,陈寄才慌忙看了看怀里茶茶的情况。

茶茶被他抬着下巴被迫仰起小脸,一张脸上挂着满满的泪水,瘪着小嘴,死死的不敢发出声音,一双杏眼都变成了兔子眼。

陈寄慌忙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哄道,“没事了没事了,茶茶莫怕。”

“那群人已经被赶走了。”

说都这里才陡然想起救了他们一名的少年,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兄弟仗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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