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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上帝,后土神祗,眷顾降命,属琰黎元。”
一道秘密的立储诏书被藏在了李朝皇帝上朝所用的大殿龙椅密格之内,只待老皇帝驾崩之后便会取出宣读。这是老皇帝派自己最亲近的手下去做的,奈何龙体病重已久,这宫内早就不是李家一家说了算了。
老太监前脚刚迈出殿门,后脚就被人杀死在回寝宫的路上。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谋反。
同夜,老皇帝驾崩。三日后新皇登基!一月后小皇子李琰因守丧时忧思过重,病疾突发,身重不治。于王府秘密发丧,终年十五岁。新帝对弟弟离世忧思深重,命王府内所有人殉葬,琰王府封锁,成为朝歌禁地。
麒蓝骑在马上,这是一匹枣红赤兔马,马鬃全黑皮毛光亮,嘶喊咆哮有如腾空入海。风在他耳边猎猎作响,卷着他身后的战旗翻卷飞扬。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锋上扬,阳光下剑影闪烁宛如耀目星辰。
周围百万将士同时举剑呐喊,声如洪钟,喊声震天。“麒蓝将军威武!麒蓝将军威武!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麒蓝嘴角微微勾了勾,手中剑势劈下直至前方,朗声吼道:“众将听令,随我阵前冲杀!”
“冲啊!”百万雄师,如离弦之箭顷刻间便全数冲向敌方阵营。麒蓝身骑赤兔马,在敌方阵中与敌方将领厮杀,来回不过百回合,对方便掉下马来。麒蓝正欲催马直取敌方将领首级,正欲前进却发现自己的马无论如何也不肯迈步。麒蓝急的冷汗直流,此时却听见似乎有人在他身后不停呼喊。
“麒蓝,麒蓝!”
“你喊我作甚?本将军定要斩下那乱臣贼子首级!”麒蓝头也不回,纵身站起便要跃起直劈。从马上跳起来还没有一半,却突然摔在了地上。
“嘣。”一个饿虎扑食之势,扑的却是狗啃泥。
一下吃痛,麒蓝摔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驱散了眼前飞舞的星星,一睁眼却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老头身穿粗布衣,脚踩草鞋,背后背着一个竹斗笠。
“麒蓝!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老头从腰后摸了一个酒葫芦,嘴里灌了两口,说:“你是不是又偷喝我的酒了,我这酒里咋一股子水味。快起来,今日为师带你上山去打野味去。”
麒蓝此时才有些醒转过来,他最讨厌别人扰他清梦,更何况是做将军的梦。奈何身前的这位老头是他师父,可发不得脾气。七岁那年,他被他师父从乱葬岗中救回医治。蔓延整个村子的瘟疫,最后就他一个活了下来。
他揪起床上的枕头砸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慢慢扶着床站了起来,老头已经走出了木屋,麒蓝自己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带我上山打野味,不过就是让我去帮你追兔子罢了。”说完打了个哈欠,拿着屋里昨天喝剩下的茶水随意漱了漱口,又拿袖子揩了揩脸。
整了整昨夜忘记脱的衣服,走到门口,伸个懒腰。今日阳光正好,眼睛微眯可以看见太阳斑驳的影子。路过井边时,顺手从泡着师父种的水果的盆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觉得不够甜又拿了串葡萄交换着吃起来。
“麒蓝!你个小兔崽子要是好了就快点过来。”树下传来师父的声音。
麒蓝这个师父,虽说正经起来也教麒蓝读书写字,习武锻体,甚至兵书谋略也有所涉猎。但不正经起来却像个老顽童,带着麒蓝上山抓鸟,下河捕鱼,还时常喝的烂醉。老头子喝醉了以后还时常说自己会抓妖怪,像古代故事里那样能飞檐走壁,一人打几十人。不过每次麒蓝让他演示时他就突然昏睡过去,鼾声如雷。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有一次他带着麒蓝掏鸟窝,说是带着却是让麒蓝自己爬树,最后麒蓝被雌鸟捉住一阵猛啄不慎掉下树来。那一次麒蓝的腿足足养了四个月,到现在阴雨天膝盖还隐隐作痛。
麒蓝有时候总觉得,老头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走,为师今日带你上山捉兔子!”师父从树下乘凉椅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挥了挥粗糙的大手就招呼着麒蓝出发了。
……
“麒蓝,师父就在这坐着啊。我觉得这附近山鸡、兔子啥的肯定不少,你尽管去抓。抓回来了,师父给你烤了吃。”到了山里,还在山脚树林师父就随便寻了一棵树爬了上去。树杈上一躺,拿起斗笠就盖在了脸上。
麒蓝站在树下,无奈的喊着:“喂,巨鹿府的山绵延数千里。你就那么放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捉兔子啊!丢了咋办?啊!老头!”
师父在躺在树上连看都懒得看麒蓝一眼,洋洋地说:“叫什么老头啊!我是你师父。你懂不懂规矩?”说完从腰间口袋里摸了一颗石头出来,中指拇指一弹,石子就飞了出去。“去吧,天意决定兔子一定就在那个方向!天黑之前记得回来就好。”
麒蓝嘟囔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你教的。天意不天意的,你就蒙我吧你。”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麒蓝还是慢悠悠地迈着长腿出去了。
走出去得有五里地,别说兔子了,麒蓝连一根兔子毛都没看见。“什么玩意儿?老头肯定又骗我呢。”麒蓝甩着刚才他在一条小溪边拔的超长芦苇,芦苇一下一下的打着路过的草丛、树枝。
“再走,再走就走到深山里去了。这里树越来越密了,等会儿被老头骗的走不回去才惨呢。”麒蓝走累了,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就坐下了。这一歇不要紧,歇着歇着就睡着了。等麒蓝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黑了,更不巧的是今天空中无月,为数不多的星辰也全数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糟了,今天是走不回去了。看这样子还会下雨,晚上在这密林里面走定是要迷路的。”
这片大陆上的季节划分最为奇怪,譬如麒蓝和师父住的这巨鹿府一年到头都是夏季。晴日炎热不说,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的暴雨倾盆也是常有的事。“不行啊,得找个山洞避一避。”麒蓝寻寻觅觅,终于在不远的山上找到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山洞。“今天还算幸运,让我找到了。”生了一堆火,麒蓝又懒懒地倚在了洞壁上。
躺了一会儿忽觉腹中空空,麒蓝揉着空空的肚子说:“今天出门就吃了点水果,被师父骗的现在饿死了。不行,我要趁暴雨来之前去找点什么吃。”说完麒蓝就窜了出去,沿着山脚一找,还真有一个兔子洞!
“嘿嘿,看来师父要吃的兔子要被我先吃掉啦!”判断着兔子洞的走势,朝着地势较高的洞口走去。“这里的杂草真多,一会儿别给兔子跑了。”话音没落,麒蓝突然被树枝绊了一下摔倒在杂草从里。“哎哟我的妈,今天都摔两回了。”
这一摔不要紧,麒蓝摸着地爬起来时突然摸到了一只细嫩的手。“啊!这什么啊!”尖叫着,麒蓝一蹦几米高,“什么玩意儿!”定了定神,颤抖着扒开草丛一看,全身黑衫的一位少年倒在草丛里昏迷不醒。只是这少年的黑衫已经破破烂烂的漏出了衬在里面的里衣,里衣也脏脏的看不出颜色。天色太暗,麒蓝已经分不清他身上的脏是血还是土。
虽然害怕,但他还是用颤抖的手去探了探这人的鼻息。“还有救!”麒蓝背起这人便赶快回了山洞,让这人靠在自己腿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了。借着火光这才看清,捡回来的这个人虽然脸上脏脏的,但是可以看出眉毛浓密,鼻梁挺直,嘴唇薄而苍白。
“还挺好看的!”麒蓝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再看,这位少年年纪绝对不大,瘦削的身形,微微突出的喉结也表示了他的年纪。身上的黑袍是锦缎做的,上面还绣着暗金色的流云密纹。腰间一条腰带,上面系了一个锦囊。
麒蓝盯着这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惊觉,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救他。喊了喊,没醒。掐了掐人中,还是没醒。又探!此时少年的鼻息已如游丝,慢慢扶起来,此时才发现少年的手臂处还有一个破口,扶住的位置还在往外渗血。糟了,还有伤口!
麒蓝只撕了一截自己的袍子草草包扎了伤口,就马上背起少年往山洞外走。此时山中已经刮起了大风,树叶卷动,沙沙响声仿佛食人巨兽。暴雨将至!“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救人!”咬了咬牙,按着记忆勉强往回走。
山路崎岖,密林复杂,又背着人。虽然不重,但走起来也很艰难。“这位兄弟,你可撑住了!我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雨点一点一点打下来,很快由黄豆大小变成了瓢泼大雨。“这样不行!”改背为抱,麒蓝紧紧地将少年抱在怀中,他将外衣脱下来包住少年,自己则只穿一件里衣奔跑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师父你在哪啊!你怎么还不来救我们!这样下去这小崽子撑不住的。”麒蓝只觉得怀中的少年体温越来越低,皮肤越来越冰。
越跑越快,越抱越紧,脚步也越来越沉重。麒蓝终于跑不动了,此时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山中甚少下这样的暴雨,麒蓝也从未觉得如此揪心,一条人命被他发现却救不了。他莫名地觉得鼻头一酸,此时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他也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罢了。他抱着少年躲到一棵大树底下,这里雨水漏下的少些,就这样僵僵地站着。
雨势终于小了,夏季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此时空中的云也散了开来,可以辨清方向了!
麒蓝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走起来,没走出几米终于听见了前方师父的声音。
“麒蓝!麒蓝!”
师父找他来了!这小崽子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