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莺顿时竖起眉毛，冷声道：“宁公子不在，你们怎可擅自行动？”

那大汉闻言讷讷道：“那旁边明锋营出动了，我们也不能干站着看吧？”又小声道：“平日里他们就瞧不起我们，要是现在还当缩头乌龟，岂不是要被他们在背后笑掉大牙。”

“你……”柳闻莺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慕容瑾抢过了话头：“王兄弟，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有多少契蒙人？明锋营出了多少人？此处的百姓在何方？”

王朝义愣了下，被这劈头盖脸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懵。他想了想，道：“慕容兄，那边现在武林盟的人和明锋营的人都在与契蒙人混战。敌人约莫有数百个，明锋营大约出了……两千人？你问这个，我哪说得出个具体数来。此地的百姓方才被一队明锋营的兵士护着转移到后侧靠燕山的方向去了。”

慕容瑾刚要点头，却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明锋营出了两千人，那就是约莫一半不到的兵力。而契蒙人仅仅有数百个，实在是太少了一些。这样人数差距之下，他们会直接进入燕山关大后方肆意妄为？燕山关可是有一万驻军在此。

说到底，为什么他们会绕过燕山关，直接从镇子上出现？

旁边柳闻莺正在与王朝义安排武林盟内的事。慕容瑾看了他们一会，忽地一阵强烈的冷风迎面而来，吹得他眯起了眼。他抬头望向风吹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今日，倒是北境极少的大风天……

等等？慕容瑾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先前这个马上的吴兄弟说，他是西翼前锋营的。西翼的方向百里外有比燕山高上许多的阿驼山。

莫非……

慕容瑾神色大变，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感受了一下今日的风向，猛地抬头望向正后方的燕山。

若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快步走至柳闻莺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严肃道：“我或许知道契蒙人是怎么绕过燕山关到这后方来的了。”

柳闻莺正在与王朝义一起商讨武林盟的人该如何投入战场。既然契蒙人的兵力远比他们弱，那先前慕容瑾所说的敌强我弱之时的救人之说，便不必理会了。

此时她脑中全是各门各家的武学特点，乍一下听到慕容瑾这般说，愣愣地跟了一句：“如何来的？”

慕容瑾沉声道：“若我的猜测是真……这燕山关，危矣。”

一听这话柳闻莺才回过了神，转而与王朝义一起看向慕容瑾：“何来此言？”

等武林盟的侠士加入战局，此处的契蒙人应该不成气候。

慕容瑾正色道：“若我所料为真，那契蒙人应是借了这股东风，从燕山关西侧的阿驼山上乘那飞鸾一路飘来。”

“怎么可能？”王朝义忍不住出言打断：“姑且不论阿驼山距离燕山有百里之遥。在北境坐飞鸾？不得冷死在这上面？”

慕容瑾抬眼看向柳闻莺：“他们或许……曾经有过一次尝试，且成功了。”

柳闻莺瞬间明悟。他的意思是，三十年前林家上一任神卜那个时候，契蒙人便是用了这个法子绕过边关直入明国境内。

对林家的神卜来说，要算到哪一日会起大风，便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那一次如明国境内的契蒙人，足足有一万人。而此时出现在镇上的仅有数百。

莫非他们还有后兵？

思及此，柳闻莺不禁抬起头看向燕山的方向，想从那上空望见一丝飞鸾的踪影。可此处距离那边太远，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王朝义看了看两人，不明白刚刚慕容瑾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看他们都一脸严肃，莫非是真的？

他挠了挠头：“难道他们会这般‘飞’来很多人？”

慕容瑾沉默了一下，忽问道：“王兄弟，你方才说，此处的百姓，被护送去了哪里避难？”

“燕山脚啊。”

“糟了。”慕容瑾神色大变，对柳闻莺道：“你最好带一些武林盟的人，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若我说的猜测为真，那契蒙人的后兵，有一种可能会从燕山而来。到时候若撞上在那处避难的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好。”柳闻莺一口应下，转而又道：“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慕容瑾回身，看向身后的燕山关西侧延绵不尽的城墙，那是上几代能工巧匠的心血。

“另一种，便是直接从西翼城墙侧过来。这位吴兄弟是西翼先锋营的人，他深受重伤一人前来。最坏的可能，便是那处已遭了袭击，凶多吉少。”

“我们眼下极有可能即将要面对的最坏的战局，便是契蒙人这次打算从外侧攻堵正门，从背后燕山截断退路，前后夹击，攻下这燕山关。”

慕容瑾目光沉沉，说完了这一席话，转身冲柳闻莺道：“战场上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吧。把这位吴兄弟也带上，他的伤势也不宜拖了。”

柳闻莺顿了下，抬头看向这方才短短的时间内形象在她心里拔高不少的人，开口问：“你呢？”

慕容瑾笑了下：“我去寻明锋营的万将军，即便他听不进我这区区小兵过于大胆的猜测，亦要让他们留下这一席话的印象。还是柳女侠与我亲近，二话不说就信了我。多谢，多谢。”话落拱手行了一礼。

柳闻莺耳朵一红，侧过身恼怒道：“这和你我之间有何关系？这可不是什么亲疏之见。那是因为此时我方战局有利，武林盟尚有余力去防范于未然。”

“是是是，柳女侠高瞻远瞩。”慕容瑾嬉皮笑脸地说完这一句后。他表情一敛，认真地看着柳闻莺：“若是你们在燕山脚下撞见了契蒙人的后军，情况不妙时，勿要破釜沉舟以命相搏。保下性命，最多坚持到明日，离此处最近的城池必会来援兵。”

在他的预想中，燕山脚下势必会有一场恶战。武林中人最易被挑起情绪，他对此极为担忧。

十有八九，这位外厉内柔的柳女侠会亲自前往那处。

慕容瑾告诫完了这一句后，顿了一下道：“若是你们听见了这正北门的狼烟与击鼓，莫要惊慌。若此处有来犯，我或许有个妙计可击退他们。”

柳闻莺愣了下：“何妙计？”

“这个么——”慕容瑾拖长了音，狡黠一笑：“且容小生卖个关子。届时柳女侠记得安心护佑那方的百姓，莫要分神担忧正门关口。”亦要保护好你自己。

柳闻莺瞥了此人又开始不正经的面容，抿了抿唇。她转身冲王朝义道：“你且带上后边这位兄弟，我先行前去寻其他人。我们燕山脚下见。”说罢运起轻功，红衣一扬，便是朝着前方而去。

王朝义应了一声，过来伸手牵上了后方驮着伤者的马，与站在原地的慕容瑾道了别，也朝着柳闻莺走的方向前去。

慕容瑾看着那道红衣倩影在视野里极快地消失，这速度分明比刚刚与他同来时快了不少。心下明悟对方之前一直在照顾他的马速。唇角微微扬起。

视线一转，落到了前方更远处的燕山山巅，燕尾半的峰顶让他看不清楚山另一侧的情况。他眼睛微眯，心下沉重。

但愿，一切都是他的妄言。

慕容瑾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与柳闻莺行去方向相反的明锋营营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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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锋营内，主帅帐中，两个披甲的男子正面对面争论不休，吵了个脸红脖子粗。上方的主将坐在位上，沉默不语。

一人讥讽道：“卫副将怕是常年在这燕山关镇上安逸惯了，此时一听契蒙人来袭，这是被吓破了胆？才能说出这种面对不足七百之数的契蒙人要按兵不动的窝囊话来！”

那被点名的卫副将一听这般话语就皱起了眉，冷声道：“那依高副将之见，是要将我们燕山关一万驻军尽数出动，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以此一展我大夏之威？”

高副将连忙朝着上边人解释：“我可没说这话。他满口胡言！末将的意思是，面对这区区数百契蒙人，我营应该再派出些兵士，尽快将他们歼灭。这样也能让我们燕山关的百姓更快安定下来。万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先前的卫副将也冲着上方一拱手：“万将军，末将认为，这些契蒙人突然出现在后方，来路成迷，还是要谨慎些为妙。且末将之前对西翼和东翼发出了五日一次的传讯烟，仅有东翼给了回复，西翼毫无回应，情况不明。现下已派了兵士赶往西翼，等待传回那方的消息。西翼莫名没了消息，契蒙人又凭空在我营大后方出现，现下这情况实在莫测。万将军，末将建议至少保留一半的兵力，一切小心为上。”

坐着的万铮将军听了两人之言后站起身，正欲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兵士的声音：

“万将军，外边有一个兵士求见，他说他知晓了契蒙人入燕山关后方的途径。”

万铮神色一凛，沉声道：“传他进来。”

一个着北境军甲胄的兵士步入帐内，取下头盔，冲着内里三人拱手行礼：“三位将军，在下慕容瑾。”

万铮看着下方的男子，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后记起了这人的身份。

“你似乎是那个与武林盟的宁华一起的……”

他对这人有些印象，依稀记得这人是江湖世家出身的弟子，但无法修习内力。故而那日武林盟的宁华领着他到了明锋营，说是谢家让他在这里效力。

万铮对江湖人的印象一直在飞檐走壁，随手一挥力拨千斤上。此时乍一下见到一个因为自身资质不好在那个身世下没那个命的，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便也就顺水推舟收下了。

最主要的是有谢家已为他证明了身份。

慕容瑾闻言朝着上方又行一礼：“多谢万将军那时收下我。”

此人倒是挺知礼数，与之前他偶尔见到的四下散漫的江湖人有所不同。万铮对慕容瑾挺有好感，和颜悦色道：“你先前说你知晓了契蒙人入燕山关的途径？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