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放下行礼的手，望向上方的燕山关主将万铮，将之前的飞鸾一说细细地告知帐内三人。

三人听后沉默许久，而后其中一人忽道：“你说你之前遇到了西翼前锋营的人？他告诉你五日后契蒙人要袭击燕山关？”

慕容瑾点头。之前那人似乎叫……吴司玉？受了那般重的腹部刀伤，这兄弟居然还能骑马从西翼赶来，实在是铁血意志。

只可惜她到的有些迟了。他往城墙下边的小路走，怕是绕了不少路，足足耗费了五日才勉强从西翼到燕山关口。

不过说起来，他既然是西翼前锋营的人，为何不从城墙上过来？莫非是当时情况紧急，契蒙人已经占领了城墙？

先前吴司玉受伤极重，又道出了这般危机的军情。情急之下，他与柳闻莺对那句话均未深思多想。现在思来，却是有些不对劲。

五日这样准确的时刻，吴司玉又是如何知晓的？

慕容瑾脸色微变，看向之前说话的那位将士，对方亦面色沉重。

上头的万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他面色一沉，对先前说话的将士道：“派人去城门看看，西侧可有异动？”

高副将领命，转身出了帐子。

慕容瑾看了看万铮，心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轮值时想到的那个制敌法子告诉万将军，可现下的战况似乎还糟到那个程度……

他正想到这，忽地听到了外边远处传来了一阵击鼓声。帐中另外两人脸色瞬间一变，立刻前后出了帐子。

这鼓声……莫非是？

慕容瑾也连忙跟了出去，站在帐外一同望向燕山关口正门处。

黑烟从城门口处袅袅直上，伴随着经久不绝的密集鼓声，一直从城门口传到了此处。

燕山关正门处发现敌人。

他的预料……成真了。

万铮的脸色很差，他迅速朝着两位副将下令：“高止，你带着勇字营的人前往燕山脚下转移此处的百姓，不要再让他们躲在燕山了。无论这位慕容兄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拿百姓的命去赌。”

“卫真，你带着忠、义两营的人前往燕山关正门应敌，抵达后先拖住他们，再派人回报敌情。”

万将军刚说完，那高姓副将就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可若是如这位兄弟所说的，契蒙人是借了飞鸾从燕山而来。现下燕山关正北门又有敌来犯，后方又被截住了，我们要将此处的百姓，送至何处避难呢？”

三人顿时沉默了。谁能想到，当时作为防御工线的燕山，竟然会率先被敌人占领，导致他们现下进退维谷，犹如困兽。

慕容瑾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三位将军莫急，先前我已与武林盟暂代宁公子职责的柳闻莺柳女侠碰过面。也把我之前的猜测告知给了她，眼下她已带着武林盟的侠士们先行前往燕山脚下了。若高将军再带人前往，兴许那边压力并没有这般大。万将军再传信久凛城，距离此处最近的城池若日夜赶路来此，只需一日。只要援军赶来，我们里应外合，定能重掌燕山。”

高止愣了下，看向慕容瑾的眼神有些怪异。

慕容瑾并未关注身旁人的眼色，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之前偶尔想到的计策。可那个计策……

他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那卫姓副将：“卫将军等会不妨带上我，我有一计或许可几近全歼正城门处的敌人。”

卫真一听大喜，连忙道：“此话当真？是何计？”

慕容瑾摇了摇头：“须具体看了外边战况。此时情况危急，我们先行一步，路上再说。”

卫真点头，不疑有他。他转身向万铮行了一礼：“好。那万将军，末将与这位慕容兄弟就先行一步了。”

万铮看着慕容瑾，眼中满是复杂：“你们去吧。”

两人走后，高止对万铮道：“慕容此人，心思缜密，有勇有谋。颇有些军师之风。若能入我大夏军营，当属一大助力。”

万铮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那人出身武林世家，家境优渥。想必不太可能会入这艰苦的军营。

可他在武林世家，又不能习武。这实在是造化弄人。

万铮摇了摇头，直道：“你先去燕山脚下与武林盟的人汇合吧，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再汇报于我。”

“是。”高止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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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脚下，柳闻莺正带着两队武林盟的侠士行在前往燕山的路上。仅留了小部分武林盟的人与王朝义在镇子上对抗镇上剩下的契蒙人。

忽地，柳闻莺似乎是隐约听见了什么。转身望去，待她看清了身后景象时，瞳孔一缩。

是燕山关正门口的狼烟！

竟然真的如那慕容瑾所言，契蒙人会选择两边夹击，这燕山关危矣！

思及此，她加快了脚步。先前她已寻到了一个兵士问清了护送百姓队伍的去处，就在这条路的前方。

燕山脚下有一个山洞，当时是特意留下来作危急时刻的避难之处。后来一直盛世平安，就也被留作一些过往行商货物的存放之所。

这些都是为他们带路的兵士所说的。那山洞极大，据说之前还有人提议要沿着这山洞一直挖通这燕山，那后边的百姓就可以不必翻山越岭，出行也会便利许多。可这个提议被当时的帝王驳回了。

武林盟人皆身有轻功，脚程极快。不一会儿，柳闻莺便已远远地望见了那处山洞。

她一眼就看出了有些不对劲，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原地停下。

柳闻莺拉过那个兵士，皱眉问道：“你们护送百姓的队伍有多少人？你们把人带到了此处后，竟不留人在山洞外边守卫吗？”

这便是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山洞没个遮掩，此处望去一览无余。虽见不着内里是什么情况，可不留人在外边警戒，也太过粗心大意了。

除非，内里已出了什么变故。

柳闻莺凤眸眯起，心下微沉。

那兵士往那处看了一眼，迟疑道：“我们不会不留人在外警戒，可这……”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柳闻莺抿唇，向后传音道：“前方疑有变故，诸位小心。”

此行她只带了百余人。她粗略地看过，武林盟的人，武功参差不齐还算其次。最重要的是，其中不乏有许多从未与人生死相搏过的世家弟子，不知到时候他们到底能发挥出几层功力。好战的那一批早在她未到之前就已经自发地去和镇子上的契蒙人打上了，她亦不好让人中途撤回来。只好留他们在镇上，让王朝义多看着点。

这两队人中亦有家传武学不宜打斗的弟子。她已让这些人留在后方照看伤员，等会也不需要他们参与战斗。

如此算来，这百余武林盟侠士，真正能让她放心的，也寥寥无几。

柳闻莺想了想，选了几个在她觉得武功和心性都还算不错的示意与她一起入内，其余人在门口待命。若里面有什么不对，他们几人也能向外而退。

安排完了之后，她率先往前，小心地靠近了这个山洞，几乎未发出一点脚步声。那几个武林盟的弟子紧跟其后。

现下已是清晨，但今日北境的天阴沉沉的，没有多少光亮。她慢慢步入漆黑的山洞中，手握紧了腰侧的长鞭，放缓了呼吸。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仔细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这山洞确实很大，她往前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行商在两旁安置的大堆货物。即便如此，中间供人行走的距离还很宽敞。

柳闻莺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从走入山洞以来，她并没有听到前方有任何的声响。

镇上的百姓少说也有数百之众，这么多人在这个幽深的山洞中，不可能没有一丝响动，除非他们已遭了不测。

终于，柳闻莺看到了前方有了一丝亮光，好似是有人在两侧点了蜡烛。

她刚刚向前行了一步，僵了一下。

前方传来的是极为浓重的血腥味。

柳闻莺凤眸一沉，屏了气息，愈发小心地向前。她身后的人也察觉到了前方的不寻常，亦没有发出声响。

只前行了几十歩，他们便来到了第二处蜡烛处，同时看见了一个背对着他们蜷缩在血泊中的白发老人。

柳闻莺迅速上前，将人翻了过来。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眼睛睁着大大的，喉间是一处深可见骨的伤痕。

是被人活着的时候用刀极快地割了喉，失血而亡。

柳闻莺心下沉重，蹲下身伸手抚闭了老人死不瞑目的眼。然后站起身朝着身后人望了一眼，后边的人很快明悟，捂着嘴接着向前。

接下去他们又看到了同样被人割喉放血身亡的妇人、孩童、身上缺了一条腿或者一只手的壮年男子。

鲜血从他们身上涌出，将干燥的山洞的地面上染出了一片暗色。

柳闻莺沉默地走过去，一一为路上死去的百姓合上了眼。整个队伍愈发的沉默，脚步也愈发的快了。

眼下的情形，谁一看都知道，之前来山洞里避难的百姓，怕是已出了事。

江湖中人，素来看不惯这种拿老弱妇孺开刀的人。柳闻莺已经察觉到她身后有几人已经微微红了眼，呼吸也比刚刚重了些。

又往前行了一会，前方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的啜泣声。

柳闻莺示意众人闪躲到堆砌着的货物后，先看看那边的情况。可他们身影刚动，前方就传来了一个女童声：

“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躲藏藏的？霜火可未藏起你们的人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