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退堂后展昭等人立即押解杨孟前往城外树林指认现场。
日落近黄昏,林中伴轻风,确有几分杨孟所说的吓人之感。
他反复观察了几次才确定下来,指着一棵杨树对展昭道,“陈小娘就是死在这儿的。”
展昭环顾四周道,“你确定吗?”此处既无血迹也无剑痕,很难令人想到凶杀的场景。
杨孟似乎也被展昭问矒了,犹豫两分又肯定点头道,“确定。”说着他带展昭来到他当晚藏身的岩石下道,“从这儿往树林中看,接连三棵树的枝丫都是东多西少,陈小娘死时正好倒在第一棵树旁。”
既然如此只能仔细搜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凶手有搬山移海之能也不可能使一切痕迹消失殆尽。
夜色落幕,干涸的血色若是混入泥土难以区分,展昭只好令两人留下看守,待天明再来查找。
天色刚亮,众人已带工具回到树林中。
杨孟已经交代陈小娘倒在第一棵杨树下,那么这里收到血液的浸染一定更多。昨晚天太暗没能发现,今日早上去后仔细观察能看出些此处与它处的不同。
杨树下的土壤更为细腻。
树林在此自然生长,并无专人照看,自然不会有浇水施肥等事,生死全尤天定。近来从未下雨,地上自然十分干燥,大大小小的土块沙石四处散落,唯有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土壤不同。
血迹是不会凭空消失的,那么只能是被藏了起来。
果然,往下挖了不到两尺深,展昭就在下面看到了染血的泥土。
待到附近的土全部被翻出,勉强可以猜到那晚的剑光。
可惜的是,凶手的武功是在太高,杀掉陈小娘并不需要他使出多余的招数,痕迹又全部被摸,众人在附近搜查了整整一天,却只找到了高处树上一个新折枝干的伤痕,正好应了杨孟那句凶手本藏身在树上等陈。
众人屋内齐聚,商讨案情。
王朝道,“展护卫,你对江湖事多有了解,谁有这个本事将陈小娘一招毙命?”杀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能够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掉陈小娘,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
展昭摇头道,“陈小娘不似你我,若真是柔弱女子,杀人一事要简单百倍。”众人都习惯用自己作为衡量的标准,却不知这个标准便已经比常人高上一些,何况京城之中更是人才济济,单以排除来算,无异于大海捞针。
目前的线索全部集中到陈小娘身上,她深夜独自外出会见凶手的理由究竟为何。
赵虎前去陈小娘故里商洛暗访,近期即归。
展昭道,“等到赵虎回来,估计我们得再去找一趟李大人了。”李怀李大人是朝廷要员,颇有些傲气在胸,从他口里问出些秘密,总得准备的周全些。算算日子,赵虎最迟明日便归。
天还未亮,展昭便已经听到了赵虎回来的消息。
他谢过门口值夜的兄弟,将赵虎邀进屋,“商洛情况如何?”他说着将睡前晾好的茶送到赵虎手上。
赵虎接过茶一饮而尽道,“陈家情况不对。”
赵虎昼夜不歇骑快马赶到商洛后,拿着李大人给的地址却没能寻到陈家,问过周围邻居才知道陈家已经在半年前搬走了。
这事儿倒是奇了。据李家所言,陈小娘嫁入李家不过半年的时间,怎么还正好赶上了搬家的日子?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过多疑惑。
赵虎脑子一转,语带担心道,“难不成姨夫家也遇到了什么难事?”太平盛世户籍严格,如非必要大多数人不会搬离祖宅。他如今扮作穷亲戚投奔,打听陈家合情合理。
邻居听后问道,“你是他们家的亲戚?”
赵虎一路奔波满身尘土,肩上的行李更少,随口胡诌出来的身份看起来十分合适。
得到肯定答复后,邻居安慰道,“没事,你姨夫家没什么事。这是前一段时间来了个疯道士,说他家人与这地方八字不合,再住下去要遭灾,这才搬走的。”
赵虎问道,“您可知道我姨夫搬哪儿去了吗?”
正好这人是个热心肠的,虽然不知道陈家搬去了何处,但是指出说,“我在东边菜市碰见过你姨出来买菜,你去看看说不定能碰上。”
赵虎笑呵呵的答应了,心里却道,我根本不知道“大姨”长什么模样,去哪能碰上?
千里投亲不相识,说出去未免太过荒唐,赵虎谢过他后便离开了。
临近黄昏时间正好,赵虎想干脆去邻居说的菜市场碰碰运气。
菜市已经开了。
半条街上已经有摊子摆了起来。这个菜市不大,多是供应素菜,偶尔能有两个熟食摊,估计只能供得上附近居民的起居生活,陈家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一转眼的功夫,赵虎已经在这条街上买了大大小小一堆东西,终于走到了其中一家熟食摊前面,“老板,给我来两只烧鸡一斤五花肉。”
过上一会儿各家各户的妇人才开始上街买菜,这个时候正好人少,又来了个这么大的单子,老板爽快的应了下来,一边在手头忙活着一边随口说着,“您手里拿着这么多东西,可是来了什么远亲?”
赵虎肩提手扛笑道,“正好相反,我是过来投亲的,总得给我姨夫带些好吃的。”他说着掏出一张纸条问道,“店家,这里我认不熟路,您给看看我姨夫陈兴家怎么走?”
纸条上写着些字,应该是地址,但之前被水打湿过,墨散落一团难以辨认。赵虎正是这个打算,莫说这些字难以辨认,就算是清清楚楚写下来,肉铺老板也一定不能认得。平民百姓识字不多,就算认得几个字也是简单的,更不会纠结纸上写的本身就是错字。
赵虎所猜不错,老板虽不能识但十分热情的为他指路道,“我知道他家住哪,顺着这街走见路口往西拐,门前有棵枣树的那家就是。”
开门后赵虎自称是李府中人,赶来报丧。
赵虎对展昭道,“家里只有陈氏与她儿媳妇在,听到陈小娘死的消息后,竟然愣了一下,像是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女儿似的。”
陈氏见赵虎一直盯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匆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啊,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了。”陈氏确实不精演技,假的程度赵虎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儿媳妇还蒙在鼓里,听见婆婆的哭声才从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道,“娘,咱家还有一个妹妹?”身为长嫂,却根本不认得陈小娘。
陈氏瞥了她一眼道,“你进家门之前她就嫁出去了,你当然不知道。”
这话说来可笑,陈家儿媳妇怀里抱的孩子虽还在襁褓,但陈小娘才嫁出去半年,时间上说什么都对不上。
陈氏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见赵虎身上带了许多东西,先写过了他不远千里报丧,请他在家修整几日再走。
赵虎跑来商洛就是为了打听陈家之事,自然不会推辞,答应了下来。
晚饭时陈家父子回家后也得知了此事,两人都反应与陈氏一般无二。
就像家里从来没有过陈小娘这个人一样。
按常理说,就算女儿在家不受宠,好歹在眼前长到十几岁嫁出门去,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怎么也会感到惊讶悲伤,怎会如此无动于衷?
赵虎当面没说什么,第二天就借着答谢的名头,买了些好菜去指路的陈家旧邻家中作客。
旧邻姓张,也是个爽快人,见赵虎如此客气拎着东西过来道谢,当即就将人请到屋里道,“小兄弟,你这太客气了。”
酒过三巡赵虎试探道,“听说我大姨家的女儿嫁到京城了,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张大哥端着酒杯笑道,“你是喝糊涂了吧,他们家就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
赵虎纳闷道,“我听老家那边的亲戚说的,堂妹嫁了个了不得的大官。”
张大哥摆摆手道,“肯定是你们传错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从没听说过这事。”
张大哥说得信誓旦旦,赵虎便没再反驳。
正说着话,张大嫂端着一盘下酒菜过来了,听他们谈论陈家的女儿,随口说道,“怎么没有女儿,他们家女儿正好跟小五子一般大。”
小五子是张大哥的小女儿,刚才进来的时候赵虎见过,看着模样像是十五六岁了。赵虎闻言,暗中吃了一惊,难道陈小娘还真是陈家的女儿不成?
张大哥疑惑道,“他家什么时候有了女儿,我怎么不知道?”
张大嫂笑着埋怨道,“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往心里去过?”她复又道,“你怎么不记得了,陈家嫂子那个女儿和我差不多时候生的。那孩子出生之后她婆婆说想要个孩子一起伴着,就抱回老家养了。一直都没回来过。”
张大哥道,“还有这事呢?”
张大嫂笑道,“当然了,否则小兄弟口中的堂妹是怎么来的?”
张大哥挠挠头道,“说的也是。”
难道是真如他们所说?
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去一趟陈小娘所长之地势在必行。
陈兴是哪里人不算秘密,赵虎借着来都来了一定得去拜访一趟的名头很快就问了出来,他老家就住在商洛城外的陈家庄,坐牛车半天的行程。
做牛车怎么比得上骑马?
赵虎取出在驿馆里寄存的快马,一个时辰就到了陈兴的老家。
展昭道,“怎么样?”
赵虎摇摇头,“那间房子已经空了,土墙还倒了一面,问过周围的邻居,陈老太太与孙女一同居住,平常也不爱出门,儿子儿媳只待过年的时候来看两眼。她死后过了好几天才被周围人发现,去城里报丧。”赵虎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家那个女儿就没人知道去哪了,有的说兴许是被父母接回城里了。”然而商洛陈家的旧邻却根本没见过这个女儿。
发展到现在,没人能确定陈小娘究竟是不是陈家的女儿。
展昭拿起巨阙剑道,“是时候找李大人谈谈案情了。”
赵虎刚要跟上去展昭便道,“你舟车劳顿,先回房中休息一会儿吧。”
赵虎星夜赶回,展昭不提还没什么,这么一想忽然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李大人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展昭一个人完全应付的来。